几百人的宋军脚下遍布累累尸体，所有人都将手中的盾牌扔掉，只以横刀迎敌，壮烈的气氛让魏军将士无不胆寒。
奚斤高高举起双手，示意骑兵听他命令冲锋。
这样的宋军，只能毁灭，无法征服。
但这些北魏士卒来到河北的目的，显然也不是为了征服宋军。
马蹄震动，雷声轰鸣，北魏骑兵在黑夜的笼罩下似乎是成了凶恶的猛兽，只等着冲上前去将这座阻止了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古老城池撞塌。
“律律律！”
就在奚斤的手臂即将放下的时候，从南面突然冲出几名北魏斥候，一脸焦急的来到拓跋焘面前。
“陛下！大军！”
“大宋的军队，快要逼近涿县了！”
拓跋焘、奚斤等北魏将领都是眉头一皱。
“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
“到底是刘义隆的军队还是刘义真已经赶来了？”
“是刘义真！我们看到了天子行帐！”
拓跋焘盯着眼前的涿县，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这涿县，还要打吗？”
奚斤作为名将，也知道此时攻打涿县的风险有些太大。
虽然城内的宋军看起来都已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但谁也不敢保证一波就能将这座大城拿下。
要是刘义真大军到来之时，北魏士卒还在进攻涿县，军阵不完整，很可能会被刘义真偷袭搅乱大营。
“不打了。”
拓跋焘做出决定的速度十分迅速，不过这显然让奚斤等人的心中隐隐一疼。
毕竟，他们已经攻打了涿县这么久。
眼看就要吃到肚子里的肉，却要眼睁睁看它离去……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不打了，不代表要把涿县让出去。”
拓跋焘峰回路转，命令麾下骑兵立刻绕路前往涿县南面的平原上。
“陛下是想……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这套战术对于现在的将领来说并不算陌生。
东汉开国名将耿弇便是此类大师，在东汉初甚至靠着这套战术以几万步兵全歼了割据齐地的大军阀张步，被当时的人认为是“能与韩信攻取齐地的功勋比肩”。
乃至于后来范晔修《后汉书》时都将耿弇拿出来单独作传，并留下“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东汉将领之高超，耿弇当执牛耳”的评价。
所以眼看拓跋焘将涿县包围起来的时候，麾下就有将领以为拓跋焘是要效仿耿弇，先不管城内的宋军，而是主攻来援的刘义真。
“非也。”
拓跋焘却否定了这些将领。
“围点打援确实能起到奇效，但你们也不看看此次来援的宋军都有谁。”
“攻灭后秦的王镇恶、拿下谯蜀的朱龄石，还有檀道济、垣护之这些人……”
“更别说就连刘义真都在军中。”
“这个时候宋军必然士气高昂、行军谨慎，何谈去打援？不被宋军主力吃掉都不错了。”
这下轮到其他将领疑惑：“既然陛下目的不是宋军主力，为何又要将骑兵布置在涿县南面？”
拓跋焘咧嘴一笑：“总要打个出其不意才是，不然我军拿什么来和刘义真耗？”
其他北魏将领见拓跋焘依附于要卖个关子的模样，只得是先整顿各自兵马，老老实实的跟在拓跋焘后面听候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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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县。
刘义真在邺城修整了两天后便带着大军继续北上，如今已经到了范阳郡南面的范阳县。
“王镇恶、檀道济，你二人各自率领一万大军前往遵县和固安县。”
这两个县同样隶属范阳郡，其中遵县位于涿县西南，固安县位于涿县东南。
二人与刘义真所在的中央军队互为犄角，如此也是防止北魏骑兵冲击大军团的良策。
至于陆续从后方运输的粮食，刘义真则是将其放在了河间国这个刘义隆的大本营，并且留下垣护之和五千士卒驻守。
如此，刘义真主力便只剩下五万人。
虽然人数少了，但队伍却精简了许多，让刘义真指挥起来不至于太过吃力。
范阳、遵县、固安。
刘义真、王镇恶、檀道济。
直到三处军队驻好大营，站稳根脚后，刘义真才派出探子打探北面的军情。
涿县的战事如他所料，沈庆之确实已经达到了极限，甚至都已经快破破城。
但令刘义真奇怪的还是拓跋焘的做法。
他并没有继续强攻涿县，而是将骑兵拉到了涿县南面，也就是正对刘义真大营的方向，把涿县这个半死不活的棋子放在嘴边却没有咽下去。
“莫不是要围点打援？”
随军出征的王买德也是提出拓跋焘用兵的战术。
对围点打援他更加熟悉，毕竟以前跟着赫连勃勃在河套打游击的时候，这个战术也没少用。
刘义真对着大帐中的舆图看了许久，便摇摇头：“不会。”
“我军气势正盛，范阳虽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让朕舍命去救援，拓跋焘不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何况他现在放在涿县南面的骑兵也都是轻骑，想以区区一万轻骑就冲击我军大营，他还不至于这么犯浑。”
“将斥候的数量提高三倍，每个方向都要探查。拓跋焘用兵一向如烈火侵袭，要随时小心。”
刘义真的话引得大家连连称是，唯有刘义隆奇怪的看向刘义真：“二……陛下，怎么感觉你很熟悉这拓跋焘似的？”
面对刘义隆的询问，刘义真也只是撇撇嘴：“全赖锦衣卫收集的情报。”
这下刘义隆恍然大悟，毕竟之前和杜骥的合作让他认识到锦衣卫的能耐确实非同小可。
“现在无论如何，大军不得随意暴露在平原之上，给拓跋焘可乘之机，要依仗城池、营寨，先将自己保护好，之后再徐徐图之。”
反正大不了就是耗。
刘宋的骑兵如今都在云中那边，刘义真麾下的骑兵其实只有羽林军那不到一万人的建制，在骑兵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刘义真压根就没想着和拓跋焘出去打野战。
“另外，还要尽快联系到涿县中的沈庆之部，他们与拓跋焘交手时间最长，对拓跋焘也应该算的上了解，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分析出拓跋焘的意图。”
“喏。”
一些例行的任务被布置下去，刘义真正要和王买德、刘义隆再商讨一番拓跋焘的布置时，军帐外的范道基匆匆走来：“陛下，发现拓跋焘了！”
账内众人无不眼前一亮：“他在哪？”
范道基面容严肃道：“拓跋焘率领骑兵出现在了容城！”
刘义真忽然站起身来。
容城！
这并不在自己所处的范阳县以北，而是在范阳的南边！
也就是……自己的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