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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狂热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昨天忘记更新了,过昏头了,大家原谅我,这是补昨天的,明天一定再更一章……

一段时间没见,小彼得会翻身了。

幼儿园现在已经恢复得不错,严培和沈啸进去的时候,小彼得躺在小床上,正扒拉着四肢在翻身。严培看得有趣,过去用一根手指头推了他一下,小家伙刚刚要翻过身来,被他这一推,又失去平衡来了个四脚朝天,跟翻了盖的小乌龟似的。

小家伙倒也不哭,再接再厉。无奈严培坏心眼地一再把他推回去,终于惹得小家伙怒了,一张嘴哇地哭了起来。

沈啸站在一边啼笑皆非,笨手笨脚把孩子抱起来摇晃了两下:“你怎么非得把他弄哭了?”

严培笑着把孩子接过去:“算了,我来哄吧,你这根本不会抱孩子,弄得他更难受了。”说着抱着小彼得在原地转了两圈,“不哭啦不哭啦,这是让你锻炼一下身体嘛。男子汉,推两下就哭,成何体统哟……”

沈啸听得直摇头。无奈小彼得年纪太小,自然不知道严培这罪魁祸首还在倒打一耙,被他颠得高兴了,又带着眼泪咧嘴笑起来。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严培拿手指抹抹那小胖脸上的泪珠子,顺手在小家伙下巴上挠了挠,跟逗小猫似的,嘴里哼哼着一些毫无营养的词儿,惹得小家伙也咿咿呀呀的回应,好像能听懂似的。

幼儿园的年轻女护工在旁边站着,看见严培熟练地哄孩子,忍不住也抿嘴笑了:“这位先生倒是很会哄孩子。”

严培嘿嘿一笑:“那是。除了生孩子不会,别的我都差不多。”

小护工噗哧一声笑出来,沈啸站在旁边,虽然表情镇定,嘴角肌肉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抽搐,颇想说不认得身边这人是谁。

严培逗着小彼得,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块陶瓷牌子,赶紧摸出来又挂到小家伙脖子上:“这块可别再掉了,说不定就是唯一的纪念物了。”

女护工不觉皱了皱眉:“这个有没有消毒过?”

严培发觉自己疏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东西我带在身上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

女护工仍旧把牌子先解了下来,用消毒剂擦了放在一边晾干,解释说:“小孩子抓到东西喜欢往嘴里放,有些东西拿在手里没什么,吃到嘴里就不得了。这个等消毒剂挥发了我们再给孩子戴上。”

严培连连道歉,顺口问道:“上次大地震,孩子们怎么样?”

女护工眼圈一红:“死了十几个孩子,还有几个变成了……”

严培想像废墟里爬出的小小活死人,不由得更加毛骨悚然,手上不由自主把小彼得抱得紧了一点。女护工擦了擦眼泪,看看在严培怀里咂手指头的小家伙,笑了笑:“还是这些小家伙们好,还不懂事,倒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严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孩子颠了几下,逗着他笑了一会,看看时间不早,才恋恋不舍把放下孩子跟沈啸出来。走到幼儿园门口,正撞见希尔。好几天不见,希尔还以为严培死在地震里了,突然看见他,真是又惊又喜。两人拉着手又说了一会话,希尔要进去做半天的义务护工,这才分手。

看见希尔,严培就想起他那个做特警的女朋友:“希尔博士的女朋友还在地面上搜救?也不休假吗?”他可从来没看见希尔跟女朋友一起出现过。

沈啸表情有些惊讶:“希尔博士的女朋友?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严培本能地觉得不妙,“他给我看过一张照片,说那个是他女朋友,做特警的,带人在地面上搜救幸存者……”

沈啸低叹了一声:“是的,凯瑟琳警官带领的小队在两个星期内就救回了一千多人,但是——她在八个月以前就在搜救中感染了病毒……”

严培听得后背一阵发冷:“石化……病毒吗?”

沈啸摇摇头:“嗜血症。是去救一群流浪儿的时候突然感染的。当时他们在封闭的楼房内等候支援……按她的要求,副队长击毙了她,然后接任了队长的职务。”

“希尔……不知道吗?”

沈啸垂下眼睛:“当时就通知了。牺牲军警的名单是刻在地下城的荣誉碑上的,全部公开……”

严培愣愣地站着,想起希尔拿着那张照片笑得骄傲又开心,还说他的女朋友喜欢孩子,等到一切恢复了,要生一群孩子:“希尔博士……他,他神经……”失常两个字,还是说不出来。

沈啸摇摇头,没有说话。希尔其它的一切都很正常,也许他只是想刻意地忘记某一件事而已。

严培被这事实惊住,走起路来脚下都有些打晃,直到远远看见实验室的大门,才发现走的是哪条路,忍不住就有些踯躅不前。沈啸看了他一眼:“别担心,卢梭博士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会?”严培可没那么乐观,“这幸亏政府允许他保存雪丽夫人的遗体,要不然他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沈啸无奈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我是二十四小时对你寸步不离的。”

严培一下就乐了:“保护我吗?”

沈啸没说话。名义上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他明白,严培心里也明白,但是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严培才不管保护还是监视哩,效果不都是一样的吗?当即往沈啸身边贴了贴,整个人几乎挂到沈啸身上去:“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吗?我要去厕所你也跟着?”

沈啸满头黑线:“原则上来是的。”

严培更乐了:“那我洗澡的时候呢?”

沈啸听见洗澡就想起自己曾经在浴室里——当即连脖子都有些发红。严培看他耳根泛红更笑得开心,凑到他耳朵边上吹着气说:“现在浴室都够小的,你要是监视我——嗯,我看我们还是一起洗比较好,还能省水呢。”

沈啸觉得耳朵一热,本能地出手。严培正调戏着呢,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幸好他也是训练过的,百忙之中伸手一格,退出两步,然后装模作样抱着肚子弯腰要蹲下去:“啊——”

沈啸出手就觉得不对,赶紧撤了三分力道,而且究竟是打在对方肚子上还是手臂上他是清楚的,但看严培痛苦的表情完美无缺,只当严培不经打,赶紧弯腰去扶他:“伤到了?对不起,我——我有些——有些反应过度……以前受到的训练就是这样……”

严培满脸痛苦的表情:“你下手够狠的啊……”

他都这样了,沈啸也不好解释说我只用了七分力,只能继续道歉,任凭他跟没骨头似的靠在自己身上,不像被人在肚子上拐了一肘子,倒像被抽了筋。

严培装得正有滋有味的,忽然实验室大门开了,艾伦走出来:“听见你们的声音,怎么半天都没进来?严培,你怎么了?”

严培在心里翻了一对白眼给艾伦,仍旧靠着沈啸不动弹:“没什么,刚刚扭到了脚。”

艾伦扫一眼他捂着肚子的手,强忍着不去拆穿他的胡说八道,简单地对沈啸说:“迈克尔正好过来了,你——”

你妹啊!严培心里怒骂,但也只能摇晃着站直。他会耍赖,愿意耍赖,随时随地都能耍起赖来,但是他知道分寸,耍赖太过,那就是逼着别人不给自己留脸了。

当着迈克尔这个青梅竹马的面,他尤其不好死赖在沈啸身上。要是迈克尔会吃醋,说不定他赖也就赖了,偏偏这位先生恐怕不但不会吃醋,还会觉得厌恶哩。如果因为他,让沈啸被迈克尔厌恶了,那他可就是演戏演砸了。

实验室里果然除了卢梭博士还有迈克尔。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严培不得不承认迈克尔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是纯正的金色,可不是那种冒牌的稻草黄,眼睛虽然不是碧蓝的,可是黑色会显得更深邃更具神秘感。面部轮廓完美无缺,皮肤是晶莹的象牙白色——一个男人,皮肤细腻得简直像女人一样……

严培腹诽着,用目光把迈克尔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如果迈克尔再敏感一点,大概会觉得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的,衣服已经被严培的眼刀在几秒钟内就全划开了。

真是极品小零的样啊……严培再次赞叹,并且不怀好意地琢磨,倘若是从前他看见这么一个极品,少不得也得上去勾搭一下。

两道阴沉的目光从旁边射过来,严培立刻往沈啸身边一贴。这还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说实在的,他现在看见卢梭就觉得背后确实有点发凉。

爱老婆当然没什么不好,但是平常完全看不出来卢梭是那么富有感情的人。当初在飞船上初见的时候,他只觉得卢梭比艾伦还少点人气,完全是个只知道研究的机器人模样啊。这种漠视世间万物,只爱老婆一人的男人,放到里一定万人追捧,但放在现实里——多半是个偏执狂。而偏执狂能干出什么事来……真是不好说。

沈啸不动声色地往前稍稍走了一步,把严培挡在身后,隔断了卢梭博士的目光,轻咳了一声:“迈克,我们明天准备出发了,你——自己要当心些。现在地下城有点乱,那些宗教团体——可以不急着去参加。”

迈克尔笑得温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并不需要什么团体,上帝与我同在。”

严培作为一个无宗教信仰者,表示身上起了点鸡皮疙瘩。迈克尔最后那句话说得十二分的虔诚,但他总觉得这虔诚里似乎还带着点别的什么——比如说自傲。

莫非是因为死里逃生,所以就觉得他真是被上帝保佑的了?就连赛尔德那样的,人人都快把他当成神之使者了,最后还不是化为飞灰……小兄弟哟,偶像未必那么可靠。

沈啸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能表示沉默。于是实验室里一片寂静。艾伦跟这个兄弟既长得不像,似乎也不是多么兄友弟恭,彼此之间说话也不多。卢梭博士这个便宜爹也不开口,于是空气就跟凝固了似的。

到最后还是严培咳嗽了一声,笑眯眯对迈克尔说:“新换了地下城,生活还适应吗?有没有去找一份工作?”找吧找吧,有了工作你就更没时间见沈啸了。

迈克尔倒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切都不错。我想去做政府方面的广播员,正在参加考试。”

严培目瞪口呆:“广播员?还有这份工作?”

迈克尔笑了笑:“本来是没有的,但我想,现在网络破坏得比较严重,不如恢复广播更方便一些。”

严培怀疑地问:“要播什么呢?现在不是已经在播放音乐了吗?”

迈克尔摇了摇头:“音乐是好的,但不能拯救众生。”

严培差点一头栽倒:“拯救众生?卢梭先生是打算——不会是打算广播《圣经》吧?”

迈克尔严肃地说:“欲救众生,先救其灵魂,只有灵魂洗脱了罪,众生才真的得救。”

严培差点被他噎死,看看沈啸和艾伦,也是有些无奈的表情,只有卢梭博士又沉进了研究中去,对他们不闻不问。严培只好硬着头皮说:“卢梭先生,问题是你的信仰未必是别人的信仰,比如说现存的宗教,应该也不止一种吧?”

迈克尔微微一笑:“万象归一,万神亦一。圣父圣子圣灵,也无非是一体。”

“那没有宗教信仰的怎么办?难道就该死了吗?”

迈克尔垂下眼睛,轻声念诵:“愚顽心里说,没有神。他们都是邪恶,行了可憎恶的事,没有一个人行善……”

严培觉得这要不是面前还有沈啸和艾伦,他非得撸起袖子上去教训一下这个疯狂的信徒不可。你妹,这意思是说他这样不信神的都是死了活该吗?这小子真要是做了那什么广播员,天天念《圣经》,再说些这样的话,肯定下班之后会被人套上麻袋暴揍不可!

“卢梭先生,恕我直言,政府恐怕不会赞同你这种想法。强加的信仰是没有说服力的,反而会造成矛盾。”

“迈克——”沈啸也咳嗽了一声,“严培说得对,信仰自由,你这样只会引发矛盾。”

迈克尔抬头看着他,眼神诚挚:“他们都错了。所以才会有这场灾难。”

这下子沈啸也被噎死了,严培几乎能看见他额头上青筋直跳。半天,沈啸才算缓过气来:“迈克,请不要侮辱死去的人。”

“我并没有。”迈克尔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轻声地说,“你们若犯罪,我就把你们分散在万民中;但你们若归向我,谨守遵行我的诫命,你们被赶散的人虽在天涯,我也必从那里将他们招聚回来,带到我所选择立为我名的居所。”

他抬起头来,眼睛从实验室的窗户里望了出去,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只有归顺神的,才能得救。”

严培脑子里闪过三个字“红卫兵”。他身为职业痞子一枚,自认能对付所有的人,唯独对付不了这种言必称语录的狂热人物,正想跟沈啸说我们还是走吧,就听迈克尔悠悠地说:“神本为善,他的慈爱永远长存,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愿意皈依,愿意为神牺牲,则他的灵魂必得到拯救……”

严培知道前两句是《旧约诗篇》里的句子,原句是:你们要称谢耶和华,因他本为善;他的慈爱永远长存。可是后头什么“愿意为神牺牲”,他可是没在《圣经》里读到过。

“为神牺牲?”严培到底还是没忍住,“神既然爱世人,还要什么牺牲?”说实在的,牺牲什么的没啥了不起,但是被迈克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想想历史上因为宗教问题死掉的数不胜数的人,严培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迈克尔笑了:“亚伯拉罕尚且献出自己的儿子以撒,怎么会没有牺牲呢?”

严培后背一阵发凉,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迈克尔手上看。迈克尔的手指细长,拇指和食指及虎口外侧有薄薄的茧子,显然是久拿画笔的缘故。除此之外,他手上皮肤细致,并不像有力气的样子。

严培稍稍松了口气,根据他的经验,迈克尔的骨骼和肌肉都表示出他并不是像沈啸这样经过训练的人,否则他还真怕迈克尔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挑选“牺牲”。

沈啸显然也有点听不下去,叹了口气:“迈克,信仰始终是自由的,你——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艾伦也一起去,我们不在的时候,你的言行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现在地下城的情况毕竟是这样,不要给自己招祸。”

迈克尔不在意地笑了笑:“神会保护我的脚步,使恶人在黑暗中寂然不动。”

严培心里又紧了一下。这句话出自《旧约撒母耳记》,原文是:他必保护圣民的脚步,使恶人在黑暗中寂然不动。现在迈克尔把“圣民”改成了“我”,仅仅是随口一说呢,还是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会得到神的保护,以至于狂妄至此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啸也只能摇摇头,跟卢梭博士打过招呼,带着严培走了。艾伦也说要做点准备,跟着他们离开了实验室。

一直拐过走廊的弯角去,严培才说:“我说,这位卢梭先生是不是——”

严培叹了口气:“迈克本来就是虔诚的教徒,这次他在石化瘟疫里竟然能够活着回来,变得更狂热一些——也是正常的。”

一个是迈克尔同母异父的哥哥,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的倾慕者,严培有一肚子话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只能咽了回去。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丁小如的构思——在黑暗中寂然不动——嗯,石化了,那可就真是寂然不动了……

难道说真是在多少年之前就有神谕指明了这场石化病毒的大传播?严培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无论什么事,都等去了丁坦博士的实验室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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