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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之蜜糖汝之毒药

报信的人离开后,张月鹿与澹台琼的对峙还在继续。

澹台琼忍不住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

其实这话澹台云自己都有点亏心,看中什么?其他不说,放眼整个道门,如此年纪就做三品副堂主的,除了张月鹿,也就是齐玄素了。

以张月鹿如今的身份,只有四种可能:奉道不嫁、联姻、下嫁、招赘。几乎不存在上嫁的说法,就算是嫁给李长歌,那也只能说是联姻,而不能说是上嫁。

奉道不嫁,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许多道门女子都是受了情伤之后,钻牛角,才会选择这一条路。张月鹿没有这种想法,她无意跟自己跟不过去,更多是顺其自然。

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大可能下嫁,对于张家来说,实在是太亏了,既然是下嫁,那就说明对方不如自己,未必能帮到张家,说不定还要张家接济,便宜别人,图什么呢?

那么就只剩下招赘和联姻了。

招赘,听起来很好,做起来不现实。因为道门内的师徒关系近乎于父母儿女,有些人为了找个好徒弟‎‎‏‎‏‎‏‎​‏​‏‎‏‏,可能花上十几年的时间,还有李家这种大肆收义子女婿且义子女婿也能上位的,所以几乎不存在什么明珠蒙尘,真正有本事、有天赋的年轻人,早就被一抢而空,就好似榜下捉婿,根本不会沦落到做赘婿的地步。就算有,也多半是野心勃勃之辈,稍不留神就要被反咬一口,比如李命煌。

真要招个赘婿,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很可能就是找了个帮着生孩子的工具人,这是张月鹿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最后只剩下联姻这一条路。

联姻讲究门当户对。

所以随着张月鹿地位的不断变化,联姻对象也随之变化。

最初是颜明臣,当时张月鹿地位不显,倒也匹配。

可随着张月鹿步步登高,颜明臣就不大行了,联姻变成了下嫁。

反正也没有口头承诺或者立下契约,只是在试探意向阶段,张月鹿更是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这件事,于是无疾而终。

此事算不上退婚,颜明臣也没损失什么,自然不能来个云锦山三年之约,而且他比齐玄素都还要年长许多,更谈不上莫欺少年穷。

然后张月鹿的婚事就变得复杂起来,综合家世、能力、天赋、前途等各种因素之后,与她相当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李长歌,一个是姚裴。李家是张家大敌,自然排除。在全真道与正一道结盟的大背景下,姚裴就显得异常合适,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造化弄人,偏偏姚裴也是个女子。

道门在原则上不反对两个女子结为道侣,可你不能指望张家这种绵延上千年的古老家族会接受这种事情,而且张月鹿明确表示,她喜欢异性,对女子无感。姚裴也不像是对女子感兴趣的人,她更像是奉道不娶的性子。

这个时候,齐玄素作为姚裴的替代品,就显得十分合适。

你是副堂主,我也是副堂主。

你是天人,我也是天人。

你是张家千金,可你是小宗出身。我不姓姚,可七娘姓姚。勉强算是半斤八两。

所以张拘成十分痛快地认清了现实,没有尝试拆散齐玄素和张月鹿,而是准备与两人谈一谈,为以后谋划。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谋求最大的利益。

这才是一个成熟家主应该做的事情。

澹台琼就纯粹是置气了,透着无理取闹的意味。

不过出乎澹台琼的意料之外,张月鹿没有扯什么副堂主、天人修为、前程远大,她只说了两个字:“人好。”

“人好?!”澹台云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两个字的概念可太宽泛了,宽泛到跟没说一样。

所以张月鹿接着补充道:“他不是第一次来,上次他来的时候,职位很低,品级不高,修为一般,前途不明,可我还是把他带来了。最开始我的确是想要演一出戏,可走到中途我就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假戏真做。还能因为什么呢?”

澹台云道:“这小子一肚子奸诈,哪里就人好了?”

张月鹿道:“我之蜜糖,汝之毒药。我认为的好,很可能就是母亲认为的坏,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澹台琼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所以你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张月鹿也不客气了:“是你在跟我对着干。‎‎‏‎‏‎‏‎​‏​‏‎‏‏”

就这一句话,澹台琼差点当场动手。

张拘奇眼疾身快,挡在两人之间,将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

澹台琼恨恨道:“你这是翅膀硬了。”

张月鹿平静道:“雏鹰翅膀硬了就会离开父母的羽翼庇护,而父母也不再干涉雏鹰与谁结为伴侣。”

其实道理很简单,父母为什么能做主孩子的婚事?正是因为孩子翅膀不硬,仅凭自己成不了家,还要依赖父母。既然要靠父母的支持,那么又如何能有对父母说不的底气?

可张月鹿不一样,她很早就脱离了父母的庇护,自然有这样的底气。

张月鹿说的人好,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品德,而是更深一点的人性。

寻常女子对男人的要求,大约是比较物质的,诸如房子、太平钱一类。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寒碜。

再高一些,大约会要求一些情绪价值,诸如相貌好、会说话、懂女子心事一类。

可到了张月鹿这个层次,再去追求这些就没有太大意义了,她不缺物质,她的心灵足够强大,也不会去寻求一些肤浅的情绪价值,她甚至不需要所谓的依靠或者安全感,于是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最为根本的人性上,说白话就是这个人好不好,倒是与许多未经世事的孩子类似。

这大约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返璞归真。

很多人自以为“人好”,其实只是没有受到足够的诱惑,没见过真正的美色,没见过真金白银,没见过真正的权力。

他们之所以能看似豁达淡定,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与他们无关,无论丢了还是少了都无所谓。可一旦他们发现这些东西与他们有关,那就无法保持豁达淡定了。

举个简单例子,许多人在背后议论张月鹿,说她相貌也就那么回事,脾气又臭又硬,一个小宗出身的假千金,摆什么架子。可如果张月鹿真要有那么点意思,他们立马换一张脸,根本不介意跪舔一番。

世上事,大多是论迹不论心。

说美色,齐玄素一路见识的美人真不少,论相貌,李青奴还要胜过张月鹿,论家世背景,姚裴也要胜过张月鹿,还有那么多愿意倒贴的美貌女冠,他都没动心,更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想什么齐人之福。

说真金白银,实打实的二十万太平钱,齐玄素分文未取,选择直面天辰司。至今也没走歪门邪道,除了偶尔的战利品,就是守着例银过日子。

还有权势,齐玄素都有实打实的功勋,没想着幸进。有背景人脉的因素不假,可如果他自身不硬,东华真人也好,天师、地师也罢,不会因为七娘的缘故就多看他一眼。

美好的初遇只是一个契机,真正触动张月鹿的是西域之行击杀迪斯温,以及接下来的返家旅途。

这些场面不大,可对于当时的两人而言,充满了危险。

生死一线的时候,最见人性。

然后就是不得不提又一直总提的惊天一跃了。

可能有人要说,齐玄素没死,不算什么。可是跳的时候,齐玄素不知道他能不死,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去的。

于是张月鹿就忘不掉齐玄素了。只是她因为自身经历情绪内敛,不会轻易喜怒形于色,更不会把许多话语付‎‎‏‎‏‎‏‎​‏​‏‎‏‏诸于口,所以显得没有那么热烈。

可对于张月鹿来说,齐玄素就是好人。虽然外在看起来不怎么样,不像个好人,但深入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他比大多数金玉其外之辈,实在好太多了。

当然,齐玄素也有瑕疵,比如骗她、喜欢不按规矩行事等等,不过在她看来,这都是细枝末节,主要是某些不正确教导所导致的,她有自信扭转回来。

齐玄素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做对不起张月鹿的事情。

张月鹿也早就在心中认定,非齐玄素不嫁。

张月鹿深深地看了澹台琼一眼,沉声道:“我意已决,母亲不必再言。”

另一边,又一个张家天人被齐玄素打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上,大树近乎成精,树干坚韧,并未折断,不过还是摇晃了一下,落叶纷纷,然后这个张家天人贴着树干缓缓滑落。

齐玄素此时已经请出了法相。

不过这个法相颇为奇怪,左半边是月白色为主色调,右半边则是紫色为主色调,衣着服饰的风格也明显不同,好在都是女子,倒是不显得过于违和。

在法相之后,是一轮好似佛陀背光的明月,以及明月周围闪烁的点点繁星。

竟是星月并举、众星捧月的格局。

齐玄素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只知道在被紫光真君神降之后,法相就发生了异变,威力大增。

齐玄素再融合法相,用出法身境,又朝着另一个天人一拳打出。虽是一拳,但身神和法身双管齐下,将这个天人打得向后倒退二十丈。

张家公子们没有“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只是跟齐玄素打起了车轮战。

不过这些张家子弟大约是坐井观天时间久了,也不是消息不灵通,纯粹就是妄自尊大,竟不知道齐玄素的手段,这让齐玄素有了一种出奇制胜的感觉,他们的境界修为不算弱,可不知道怎么应对齐玄素这种“怪胎”,经验也有所不足,于是连续几个天人就这么败了。

最后一个天人被齐玄素打退二十丈之后,胆气已丧,不敢上前。

齐玄素环顾四周,问道:“谁还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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