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他们都已经入睡了吗？”
一万骑兵集结完毕，望向两里外的涿郡大营，郭汜不由得心生担忧的低声问向旁边的斥候头目。
一旁的李傕，闻声也看了过来。
“禀大人！对方连营直达数里，为防止对方发现，我等并未敢靠的太近。但小的们已经探查清楚，敌人坐骑皆聚在前营已全部入眠, 就算对方想重新上马战斗，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再说了，如果我等进行偷袭，那么多马匹也必然受惊，混乱中对方想组成战斗力几乎不可能！”
斥候首领头脑冷静的分析着，说的头头是道。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一点疑惑的, 那就是不知道为何, 对方所撑起来的临时营帐, 似乎要比平时高很多。
但想到这个消息似乎没什么意义，他也就没说出来。
“好！由马及人，显然对方没想到咱们会偷袭。传令下去，一万大军牵马夜行，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待到敌军一里内，全部上马冲锋！等将手中箭失射空后立刻回转，不得恋战！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徐荣将军他们了。”
李傕、郭汜二人对视一眼后，李傕当即轻声吩咐了下去。
是的！
他们这次偷袭，并没打算直接跟涿郡大军对上。
说到底对于刘昔、对于大雪龙骑，郭、李他们还是很畏惧的。
之所以愿意带人夜袭，正因为不需要跟敌人对上，只需要引起敌营混乱、短时间形不成战斗力即可！
而接下来真正要和对方战斗的，反而会是由徐荣率领、已经整装待发的十几万西凉步卒！
要不然你以为这两人如此怕死，怎么愿意亲自带人出城的？
说到底，还是他们感觉这么做并没有太大危险而已。
嗯！
或者也可以说，郭、李二人清楚, 一万骑兵真要对上对方，除了偷袭外基本就没太大作用。
真要正面相抗, 完全就是送菜！
“好了！出发……”
见命令已经被传达下去，李傕牵着一匹被裹住大嘴的良驹，大手一挥便带着众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他们都很清楚，此次夜袭关键就在这前面一里地。只要这段距离不被敌人，基本就等于成功了！
而虎牢关中，徐荣带着十数万西凉精兵也顶至城门前，准备在骑兵们展开夜袭后迅速冲入战场！
只是不知为何，他隐约间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白天看对方军容之肃整、精锐，会在宿营时没任何准备吗？
可据传来的消息，对方确实是人、马分离，陷入沉睡了。
而骑兵没了马匹战力肯定要削弱大半，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到那时再以数倍的兵力压上去，就算不能全歼对方，起码给他们一次重创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种情况下，怎么算自己一方做出了选择也都不算错啊！
要看着上万骑兵缓缓朝前推进了一里有余，已经达到冲锋最佳距离，正翻身上马就要偷袭之时。
突然，
徐荣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目眦欲裂的怒吼出声道：
“李将军、郭将军，快快回城。小心对方有埋伏……”
这一刻，他甚至都顾不上如此喊叫有惊醒敌人的可能了。
或者可以这么说,
如果他徐荣猜的没错，这本来就是对方早已设下的陷阱。
不得不说，李傕、郭汜跟徐荣几人在商讨出夜袭之策时，居然都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刘昔手下的大雪龙骑，始终都是一人双马的配备；三万大军，足足有六万匹战马之多！
在这种夜幕中，以那些斥候的眼力显然是不可能查探出马匹真正的准确数字来。再加没敢靠营地太近，也只能以大量马匹在沉睡，得出了数万骑兵并没有太过防备的结论。
可要是对方每人单骑隐藏起来，再让那些多出来的马匹陷入沉睡，就足够让斥候们产生误判了！
虽然还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徐荣都不想李、郭二人再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
可事实呢？
很明显徐荣猜对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数里外的涿郡连营方向突然间火光通亮，人喊声、马嘶声响彻天地！
随着众多营帐突然落地，赫然便见数万大雪龙骑正弯弓搭箭，死死瞄向了正在射程内李、郭二人率领的万骑，随着前方一人大手勐挥而下，一个个…毫不犹豫将箭失抛射了出去！
三万余箭失遮蔽了星空，直直落向了还在目瞪口呆中的众人。
而他们此刻，甚至还有许多人都没来得及上马。
“啊……”
“不好，咱们中计了……”
“嗷……快逃啊！”
“怎么回事……”
冰冷的箭锋携带着死亡气息，直接落进西凉万骑中，足足给他们带来了数以千人的伤亡！
鲜血飙溅、尸横遍野！
一副宛若地狱般的场景，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这，不过是一轮而已。
眼睁睁看着对方再次弯弓搭箭，西凉铁骑们绝望了。
毕竟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以对方长弓的射程，足以笼罩二里方圆左右。现在他们就是想转身回去，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有心回射，可惜他们的弓箭根本就射不出那么远距离；就算偶尔有一两支达到了，那准头也几乎没有。
一里距离，足以成为黄泉路！
“兄弟们，随我冲上去！只要我们靠近了，他们就没机会再使用弓箭，徐将军也就可以来援了。”
好不容易躲开几支箭失，当李傕看到面临绝境时，顿时心下发狠，当即翻身上马提刀大声怒吼道。
不得不说，他自认选择很正确。
后退，只能被平白屠杀！
而前冲，或许还有机会接近对方进行肉搏战！
虽然那样也不一定能赢，但起码能让对方的弓失失去作用，也能给徐荣率领的十几万援军争取时间！
这样，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杀……”
数千西凉骑兵顿时跟在李傕后面，一个个红着双眼冲了上去。
“不要啊……”
远处徐荣见到这一幕顿时哀嚎，眼中变的血红一片！
他带兵多年，对于战场上的形势分析要比李傕强很多。
徐荣看的明白，
眼下这种绝境情况下，分而散之才是最佳选择。
强行冲上去，只能是找死！
——开玩笑！
光是刘昔跟那个不知名青年，都能在数十万汉军中轻易杀掉诸侯。这区区几千人上去，不是送死吗？
再说了，
离远些大雪龙骑顶多也只能抛射，准头上要差很多。可要是离得近了，谁能承受数万神箭手的屠戮？
还想着靠近对方？
呵呵，
真当人家布置在前营的数万战马，只是拿来当摆设么？
很明显，对方这是想借助混乱的马群来阻挡敌人的进攻啊！
徐荣惨然一笑，心中不得不对刘昔的野心感到佩服。
他这是想不损失一兵一卒，直接灭掉西凉军中最后的骑兵啊……
……
看着直冲过来的西凉骑兵，立马于一处土坡上的刘昔不禁面露讥讽。
那李傕、郭汜果然愚蠢。
这么简单的请君入瓮都看不出来，也想学人家成为一方诸侯？
可笑！
但不得不说，他此举还是有些冒险的，但却能一劳永逸！
而且只要功成，便不会让大雪龙骑有所损伤，零战损的神话破灭！
可不是嘛！
莽归莽，有时候还是要动脑子的。
连武力和其差不多的血杀卫，在洛阳时都损失了近百，真当大雪龙骑是不死的吗？那简直是天大玩笑！
但凡被李傕、郭汜他们发现到不对劲，非要死守虎牢关的话，恐怕就算自己强行攻破城池也会损失不小。
这次，也就对方大意了而已。
完全没想到自己用数万战马作引子，又在黑夜中加高帐篷用来遮挡兵马，这才瞒过了对方斥候，以至功成！
要不然在这宛若平原的地带，想反伏击对方又是哪那么容易的？
可刘昔更明白，像这种招数也只能用今天一次了。等今日一战结束，将来无论是谁对上自己都会小心翼翼，肯定会让斥候打探清楚才敢出兵。
当然了，对此刘昔也不在意。
水无常势，兵无常法。
在战场上，他并不惧任何人。
——不为别的，谁让自己一方都是勐将强兵呢。
试问天下，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还有谁能跟自己光明正大的一战？
真当三万大雪龙骑就是自己的底牌了吗？简直是笑话！
刘昔相信，只要自己接下来小心一些拥有顶级谋士的势力，便能够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别忘了，他还有李儒跟贾诩呢！
在这个很多惊才绝艳的家伙还没出世的时候，他无惧一切！
“啊……”
“咴……”
“不好，冲不过去……”
“啊……啊……”
……
果不其然，
直到冲至近前，李傕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真的错了。
在敌人前营中被惊醒的数万战马到处乱窜下，他麾下数千人根本没法做到一举冲到对方阵营！
反而因为太过混乱，很多骑兵更是掉下马直接被踩死了。
同样因为双方靠太近的原故，使得对方更能借助神妙的箭法，给己方造成更加恐怖的伤亡！
“完了……”
骑在马上，李傕面露绝望。
“……退！不惜一切代价，全都退回虎牢关！”
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他顿时在大吼一阵后藏身马腹下，开始拼命向着后方逃了过去。
毕竟是西凉铁骑出身，对于马术李傕还是相当拿手的。
当然，
之所以不顾一切下达了撤退命令，倒不是说他心疼士卒。
开玩笑，自己的命都快没了，他哪还有功夫管别人死活啊！
说到底李傕之所以如此下令，还是想让其他人在后面给自己当盾牌，好多一些保住性命的机会！
没看他的马正跑在最前面么！
——别说他狠，
对于这种生性奸猾的家伙来说，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呢！
只可惜他还是错了！
虽然后面不少西凉骑兵紧随其后，不顾漫天箭雨向后疾驰，可随着一支箭失携带着恐怖力道，狠狠射在了那匹棕色战马的腹部时，竟然直接穿透战马尸体，射穿了李傕头颅……
而远处，袁左宗正缓缓收起长弓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李傕死了。
甚至连尸体，都被后面逃命者的马蹄踏为了肉泥！
可哪怕如此，剩下的骑兵也没能跑回虎牢关一个！
一万铁骑，全军覆没！
至于郭汜么？
呵呵，
那家伙比较倒霉，在之前大雪龙骑第一轮抛射时就已经中箭身亡了！
至此——
准备夜袭的西凉一万骑兵，彻底葬送在了城外两里区域内。
“撤……快撤！后军火速后撤，快点将城门给关上！”
看到这一幕的徐荣彻底崩溃了。
他清楚——
曾经董卓用数十年光景打造出的西凉铁骑，已然彻底没落。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既然夜袭失败，那自己跟麾下十数万将士也没有出城的必要了。
眼看着对方已然在加快马速，一副准备直接攻城的态势，他哪还敢有丝毫迎战的想法啊！
可有些时候呢，
你想进虽然不敢进，但想及时撤回也没那么容易的。
本来为了偷袭对方，他就已经让大军顶到城门口了。拥挤之下，短时间内想把命令传到后方哪那么容易？
再说了，那可是十几万人啊！
就算命令到达，想要后撤出城楼关上城门也是需要时间的。
“哒哒哒……”
马蹄声践踏着地面，响彻黑夜。
要看着敌人越来越近，而自己身后的大军却后退极为缓慢时，徐荣整个额头上都急出汗来了。
好在当对方距离城门处不过二三十米的时候，随着“咣当”一声，虎牢关的巨大城门总算被关上了。
就在徐荣长舒一口气，准备布置众兵上城门楼防御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险些将其吓到落马。
“轰……”
他骇然回头，赫然见到正在拼命给城门上栓的几个悍卒，竟彷佛如风筝般翻飞而来，直摔到十数米外，一个个口喷鲜血眼看不能活了。
也是随着这些人的飞出，那刚刚被拴上一半的城门也赫然洞开，连巨大实木做的栓子也断成了两截！
“不好！是他……”
徐荣不由大惊失色，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力破城门么？
似乎在以前，只有那位做过如此凶残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