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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回办喜事东村摆婚宴 受委托西建看材料

寡妇再嫁合法度,接班顶替早不用。

继承遗产有顺序,不尽责任靠边停。

人到中年方有感,收心成家知天命。

老头大事作不成,看料虽轻责任重。

上边有法令,下边关系硬。无户占庄基,有时邪胜正。

农民没地种,打工把钱挣。干部作老板,群众仍劳动。

闲言碎语不要多,紧接上回往下说。上文说道:常大伯苦心经营的小坟岗没有了,祖祖辈辈住的村子也要搬迁,村里人心惶惶没主张,各打主意找地方。常大伯一家人正在发熬煎,冥思苦想着欲往何处,村主任却带来了意外的惊喜消息,他们村子在那棵古树的庇护下不搬迁了。

大家听了这话非常高兴,三快婆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满村宣传,常大伯也飞快地跑到果品厂门前,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知那些正为搬迁发愁的生意人。大家听了这话都安心了,在一起喝着说着,分享快乐。

三秀他爸在谈话中流露出了自己的心病,为三秀的将来担忧。常大伯马上产生了帮三秀成家的念头,三秀他爸和老蝴蝶都说他这想法根本不可能,要给这样的人娶媳妇,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常大伯一时也没有目标。

正在此时,雷鸟先生的夫人沙要红来取她修的电饭锅,常大伯觉得她和三秀倒很般配,马上搭讪着说上了话,并要求老蝴蝶担当这事的介绍人。

三秀他爸开始不大愿意,在常大伯地说服下欣然同意,把二人叫进隔壁食堂吃饭说话。时隔不久,要红也过来要了饭菜,端到隔壁修理部,和三秀一起吃饭。他们三人看到这种情况,互相点头示意,觉得此事有门。

从此以后,要红经常过来和三秀说说话,关心他的生活,做做饭,洗洗衣服。习而久之,三秀和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两天不见,就要站在门口张望几次。老蝴蝶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及时给常大伯通风报信。

常大伯觉得水到渠成,就到鸡厂去和二虎两口说说。但他没有想到,二虎听到这话却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这事万万不行。大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常言道:‘好男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咱咋能弄那有悖伦理道德之事?大叔,你是了不起的有识之士,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虎夫人接着说:“是呀,女人事夫尽道,就要从一而终。她丈夫死了,她就是寡妇,要为丈夫守节才是,咋能说择婿再嫁的话。”

常大伯笑着说:“都啥年月啦,你们怎么还记着那一套封建礼教。就是在民国时期,早就不兴那一套了;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那些旧意识形态在建国初期就破除完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现在这社会,寡妇再嫁,合理合法,有啥不行的?你们真是太守旧、太落后了。有时间出去走走,把现在的世事看一看,离婚结婚的事随处可见,今天离了婚,明天当新娘是常有的事。你女子才多大一点,年轻轻的年轻娃,你能让她守一辈子寡吗?明给你说哩,你们能行,她也不行。

你两个看电视不能光看电视剧,把新闻、生活、法律常识多看看。那样能增长见识,了解社会变化,提高自身素质,你们的脑子就开化啦。”

二虎愣了一会说:“以前那一套当真用不上了,那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娃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哩,没有男人就是不好过。”

二虎夫人果然对丈夫唯命是从,听了他的话也马上顺着说:“对,对,咱们知道啥,大叔说能行就能行。那个修电器的小伙我见过,人长得不错,不爱说话,干活怪踏实的。只要他两个没有意见,有咱说的啥哩。她要不是非嫁干部不可,咱也不会受几年洋罪。”

二虎叹口气说:“是呀!要不是遇见大叔,饿死都没人管。她嫁个干部能弄啥,年龄太悬殊,到死的时候就得死。要是早点找个有手艺的可靠人嫁了,咱也不用受罪,到现在外孙都好几岁了。”

二虎夫人又说:“以前有句老话说:‘先嫁由父母,再嫁由各人。’咱那女子,先嫁都由自己的性子来哩,何况是再嫁,她爱怎么就怎么吧。”

常大伯马上过来和三秀他爸、老蝴蝶说了,并和要红言明叫响,选了个日子,把两家人叫到一块当面敲定,同时商量结婚事宜。

为了方便其间,地点仍旧放在修理部隔壁的食堂里,参加人数就是要红一家三口,三秀父子二人,还有常大伯和老蝴蝶一共七人。

招待也很简单,糖果瓜籽四种,茶水香烟两样;吃饭四菜一汤,米饭馒头随便。内容也不复杂,就是把这事定下来,让两家人认识一下。

常大伯首先介绍着说:“这二位是要红的父母,这一个是三秀他爸,这个坐轮椅的就是你两家的介绍人,我自己就不用介绍了吧。”

要红给大家倒着茶说:“好,你们互相认识认识,往后就是亲家了。大家都随便喝,爱吃啥就吃啥。”说着把糖果给每人面前抓了些。

三秀他爸起身给二虎两口续着茶说:“亲家喝茶,听说你们可是大能人,母猪养得相当不错,现在都是厂长了,在下佩服佩服。”

二虎说:“我两个算啥能人哩?这位大叔才是真正的能人,听他的话没有错。唉,我以前要是能遇见他,就不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了。”

二虎夫人接着说:“是呀,我女子死了丈夫,我们都觉得再找丈夫不道德。大叔说社会变了,寡妇再嫁能行,我们马上就同意了。”

老蝴蝶忙说:“同意了就好,谁有啥意见,啥想法尽管说。如果都没意见,我这个没跑过腿、没动过嘴的介绍人,今天可要行使权力了。要红、三秀,你两个当事人,必须当众表明态度,同意不同意?”

要红马上回答说:“同意,自己看上的人,没有包办代替,没有强迫利诱。我死了丈夫,他没有媳妇,我们组成一家,合理合法。”

三秀只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一张清秀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老蝴蝶接着说:“好,摇头不算点头算。看来,在坐的都没有意见,那你们抓紧把结婚证一领,把媒人一谢,咱们再说定日子、结婚的话。”

常大伯忙说:“结婚证是得抓紧办理,谢媒定日子就不必啦。咱们都是忙人,三回当一回着跑,今天就结婚的事宜谈妥,日子订了,省得过来过去地跑着麻烦人。干脆,打铁趁热,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去领结婚证,趁这二三月里的好春光,后天结婚。从此各弄各的事,我就一心无挂了。”

老蝴蝶忙说:“不行,不行,你急着死去呀?小坟岗上啥都没有啦,你当时没事干,正好说说媒,跑跑腿,找点营生混混嘴。人常说:‘是媒不是媒,先吃几十回。’咱连一顿像样饭都没吃,你就急着把事办完弄啥呀?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事当然要一件一件地办。”

三秀他爸说:“依你说应该怎么办?我无所谓,咋办都能行。”

老蝴蝶接着说:“明天去领结婚证,回来正式请媒人,把媒谢了才能要结婚的日子。这几项步逐是金钉钉的,少一步都不行。”

常大伯瞪着他说:“看把你得能成啥啦,给个麦稭杆当柺柺着拄开了,小心把腰闪了。也不看自己这媒人是怎么来的,没有你能行不能行?这事是我提起的,人家自己认识的,你这介绍人介绍的啥吗?再不要拿着鸡毛发号令,扛着磨子不知重啦,要是搬脱了,今天这顿饭都吃不成啦。”

老蝴蝶笑着说:“我还不是狐假虎威、拿块废铜充黄金吗,主要是想让你多改善几顿生活哩。我吗,住在隔壁不用跑,天天比你吃得好;清早喝茶吃糕点,外加一碗豆腐脑;今天一顿羊肉泡,明天就是花样饺;各种美味全吃尽,月月工资用不了,虽说官衔没你高,有酒有肉肚子饱。”

常大伯也笑着说:“再别吹了,我看你好像没吃过啥,不然,怎么老想着多吃人家几顿。我没有你的生活好也不在乎吃,今天就把结婚的日子订了,你要是觉得不过瘾,以后让三秀他爸陪你多吃几顿。”

要红说:“现在不是兴改革吗,可有可无的过程就不要了。老花叔要是怕吃不好,我以后常在这里给三秀做饭,把你叫过来一起吃。”

常大伯接着说:“是呀,听说要红以前就学过做菜、按摩,一直不用怪可惜的,这回不妨全部发挥出来,三秀修理电器,你搞按摩修理人,自己做饭做菜,吃不了的还能卖,也让你老花叔尝尝你的好手艺。”

三秀他爸高兴地说:“要是那样,收入就大得多了,而且花费还小。那我,我以后就在这里给你们帮忙,省得一个人住在家里害心慌。”

老蝴蝶打趣说:“想得倒美,你在这里不是成了第三者了。”三秀他爸说:“啥第三者,我是个老头,在这里给他们帮忙做生意,不影响什么。”

老蝴蝶又说:“咋不影响哩?年轻人都向往二人世界,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就是不方便吗。就算白天帮着干活,晚上往哪里住呀?”

要红忙说:“没事,没事,我家里那么大的地方,床帐被褥都是现成的,再多几个人也有处住。白天在这里干活,晚上过去睡觉有何不可?”

常大伯支持着说:“是呀,是呀,你家里我去过,富丽堂皇、宽敞漂亮,房多室好,满屋飘香,客厅开会沙发软,前堂跳舞地板光。纵有来宾几十人,休息住房不紧张。干脆,让你爸、你妈都住在哪儿。”

二虎忙说:“让亲家住着可以,我们有工作,也有住处,晚上还要照管小猪,在哪里住不成。亲家要是孤单,也该找个老伴才是。”

三秀他爸忙说:“不,不,我一个人惯了,不孤单。咱这老头子,谁会跟我,今辈子没想。咱还是先把他们的日子订了,不要说我。”

常大伯说:“说你也没办法,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给你说老伴不可能,没有人愿意嫁给没有工资的老头。他们结婚的日子越快越好,明天把手续一办,给你们三天准备时间,日子就定在第四天,三月初八。”

要红兴奋地说:“好,我同意,初八是个好日子,就是开始发家的意思。”

三秀他爸说:“初八好是好,时间太紧张啦。以前没想到三秀能结婚,家里房子倒是不少,就是没有收拾。结婚吗,新房怎么也要弄得体面一点。我们家在杀鸡村也是大门大户,三秀能娶这么排场的媳妇,村里的乡党还不像炸了锅似的惊奇,我们必须办得热热闹闹,好好地风光一回。”

要红着急地说:“哎呀,我这里的房子是现成的,不用收拾就能行,前边大厅里摆十桌八桌不成问题,不够了门外还能搭彩棚。衣裳也不用买,当时够穿就行了。三秀凭辛苦挣钱不容易,咱得尽量少花点。”

老蝴蝶高兴地说:“行,这里路近,我这轮椅不用人推就过去了。要是放在你们杀鸡村,你还得叫辆高档小车专门来请我这介绍人。”

常大伯拍拍三秀他爸的肩膀说:“这里啥都好,房子漂亮得跟宾馆似的,比你那杀鸡村的房子高级多了。三秀就要成为这栋房子的主人,你们人财两得,可是拣了个大便宜呀!你还有啥不高兴的?”

二虎也说:“是呀,我两个非住猪场不可,女儿的房子再好也没福住,以后就是亲家你的了。你就放心住吧,不要不好意思。”

二虎夫人接着说:“对,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是一家,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分啥你我哩。你就是叫那两个儿子都搬过来也能住下。”

三秀他爸说:“亲家,你女儿的房子再好我们也不住。我那两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庄院,地方宽大,房子质量也很不错。我在这里主要是不放心三秀,家里还有一院庄子,他们往后能行了,我就回去看自己的家。你女儿的房子再好、再多,永远也是你女儿的,我们用不上。”

常大伯又说:“我看你就住在这里算了,家里又没有老伴,回去干啥呀?不如在这里给三秀帮帮忙,老得干不动了就享享他们的福。”

三秀他爸说:“我自己怎么也好说,三个儿子都不想麻烦。现在的政策好了,农民有养老金,谁的脸都不用看,自己省着点就够用了。”

老蝴蝶忙说:“指望那点钱不行,开始一月八十块,今年听说涨到百一二,就是涨到二百,日常紧细点基本过得去,要是有个啥麻达需要住院,那点钱能做啥吗?连检查费也不够,你不指望儿子指望谁呀?”

三秀他爸说:“我,我就不看病,更不住院,平时小伤小病,扛几天就过去了。要是有什么大病,早点死了不麻烦别人,自己也不受罪。”

常大伯说:“死了好说,死不了咋办呀?你儿子能看着你受难过而不管吗?别胡说了,你把三个儿子养大了,他们能不管你吗?”

三秀这时才说:“爸,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的晚年生活照顾好。”

要红接着说:“是呀,人人抓儿育女,就是为了老有所依,儿女咋能不管自己的父母哩?我以前不懂事,只考虑自己,从不为父母着想,让我爸我妈受了不少苦。往后一定改正错误,重新做人,让老人们安度晚年。”

老蝴蝶说:“好呀,社会好了,啥人都能变好,往后的儿女一定会一个比一个好。咱不说这些话了,结婚的日子订在三月初八,地点就在东村里。双方的亲戚朋友自己通知,具体咋搞,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三秀他爸为难地说:“这样搞不是成了倒插门啦,让我给亲戚朋友咋说哩?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帮忙的知客咋请呀?结婚没人帮忙,事咋过呀?婚礼咋举行呀?要是在我村里,只要听说三秀结婚,乡亲们不用请,家家户户都能来,屋里屋外尽是人,乡党礼就能收几万元。”

常大伯说:“不要图过事收礼,那都是欠账哩。礼尚往来吗,收得再多还要出去;就是乡党帮忙,那也得欠人情债。不如自己人在一起坐坐,知道一下就行了。办婚礼、宴宾客,那都是走过程哩,不要完全可以。至于你说倒插门更不用顾虑啦,在那里结婚都一样,-----。”

老蝴蝶忙说:“是呀,是呀,要红的娘家在韩沙寨,咋能算倒插门哩?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有钱人都在城里买房子,那算谁插谁的门呀?计划生育搞了几十年,独生子女特别多,一对青年男女要负担四个老人哩。不管住到那里,双方老人都得管,谁还顾得倒插门顺插门的。

老常说得对,倒插门的话大可不必考虑。他说不举办婚礼我不赞同。谁一辈子能结几回婚,人家三秀还是童男子,第一次结婚,不是你弟兄两个办老婆,自己把人拉回来,往一块一住就行了。人家问了这么漂亮的年轻媳妇,当然要讲排场、图热闹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图省事,怕花钱,一辈子老知道个省、省,喝一口敌敌畏啥都省下了。”

常大伯说:“我不和你抬杠,你再说还不是为了吃吗。至于事怎么过,那都是主人家的事,主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介绍人好像没权干涉。今天这顿饭吃了,往后人家请你才能吃,不请就吃不上了。”

三秀他爸说:“这事就不用说了,我们自己商量着办,咱们现在先吃饭吧。我回去和大钢二铁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这些年村里过事的人多啦,给人家已经把礼行过了,咱过事无声无息,行出去的礼几时往回收呀?三秀无所谓,我估计大钢二铁不会同意。”

要红到后边吩咐厨师上菜,走过来听到这话就说:“爸,那你吃了饭回去商量,家里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三秀明天去领结婚证,赶三月初八先在我家聚聚,就算把婚结了。家里如果要求过事,到时候我们回去应付一半天,收点礼钱也是好的,谁还和钱过不去哩。再说,咱们过事不待客、不收礼;人家过事不可能不待客,咱没收礼也得往出行。”

常大伯想了想,觉得要红说得也对,目前农村过事就是这样,大多数都待客收礼,个别人没收礼还得给人家行礼。于是,他就顺其自然,再没说什么,老蝴蝶对这样的决定自然没有意见,大家吃过饭后各讨方便。

三月初八这天,沙要红在自己家里小打小闹,没请厨师没放炮,也没去照婚纱照,知客亲朋

没有请,司仪彩车全不要。她自己动手,简简单单地做了几个拿手菜。参加人数也和上次在食堂里一样,一共只有七八个人。谁知马上开饭的时候,果品厂门前那些做生意的人知道了三秀今天结婚的消息,全都过来行礼,人数一下增加了多一半子。

好在雷鸟先生家里地方宽敞,增加几张桌子绰绰有余。可是,他们啥都没有准备,人家行礼来了,就不能喝茶吃瓜子那么简单吧。

三秀他爸急得来回度步,不知如何是好。常大伯说:“别急,我到武大郎家多取点馍,让开食堂的老板回去准备几个菜,在那里待吧。”

三秀他爸搓着手说:“不像话,不像话,人家来行礼,咱提前没订酒席,这里是小饭馆,能有几个菜吗?这样招待人家,咋好意思哩。”

正在这时,大钢二铁从门外进来说:“我们怕这里没有准备,今天送货回来,顺便在那里带了两桌现成菜,还有饮料啤酒什么的,一定用得上。”

三秀他爸高兴地说:“你们真是及时雨呀,我正为这事作难哩。那就快往进搬吧,咱们一起动手,菜多了,你兄弟媳妇一个人不行。”

父子们急忙把饮料啤酒,糖果瓜籽拿进来招呼来宾。客厅里抽烟的有烟,不抽烟的嗑瓜子;茶水饮料,随其所好,没人伺候,自喝自倒。

他们然后把所有的菜搬进厨房,一起动手,该切的切、要热的热,和要红准备的菜互相搭配,很快凑成了三桌像样酒席。

常大伯把热馒头带回来了,大家入席就坐,吃菜吃馍,喝酒划拳,友好交谈,气氛蛮和悦的。有人提议:先给新郎新娘举行结婚仪式,然后让他们给来宾看杯喜酒。老蝴蝶马上支持说:“要得,要得,结婚吗,就得有个结婚的样子。看酒更要得了,新娘子倒的酒有味,先给介绍人看。”

要红走过来说:“新啥哩新哩,早都成了烂车箱啦,还新娘子哩。结婚吗,手续一办,往一个被窝里一躜就行啦。举行啥仪式哩,都是多余的。我和雷鸟先生结婚,搞那么隆重的仪式能弄啥,一点作用也没有。”

老蝴蝶又说:“是呀,年龄不饶人,你老公岁数大了,仪式搞得再好也没劲。三秀就不一样了,年轻有为,血气方刚,再把仪式一举行----。”

要红忙说:“不用,不用,我们都试过婚了,比那老东西能行得多,就是他儿子也赶不上。”众人暗笑着吃菜喝酒,互相看看不说什么。

老蝴蝶继续说:“那就不举行仪式啦,自己知道结婚就行了,拜来拜去有啥意思哩。一拜天地,天地管你结婚不结婚;二拜高堂,自己的父母,拜不拜也知道娃结婚啦;夫妻对拜,纯粹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那就看酒吧,先从介绍人开始,然后转着圈轮。”

要红又说:“看酒就更不应该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爱喝的人觉得香,喝上几杯粘得跟狗屎一样,嘴里胡说八道,有时就把麻达懂下了。不爱喝的人就觉得难喝,说它跟马尿一样。人家把酒杯递到面前,不接吧不识人敬,只好硬着头皮把酒喝了,跟喝药似的难受,有时引发----。”

常大伯马上支持着说:“对,这话说得对极了,酒喝多了的确没好处。爱喝的多喝几杯,不爱喝的不能勉强,谁想喝了自己倒,能喝多少倒多少,为啥叫别人看,谁倒不是同样的酒吗?不知味从何来?”

老蝴蝶忙说:“哎呀,看酒还不是图个高兴,让大家多喝几杯吗。喜酒,喜酒,喜酒多喝点,客人们喝得痛快,主人家才高兴哩。”

一句话没说的三秀突然说:“酒也是钱买的,一瓶几十块。主人家不是傻子,没人喝才高兴哩。喝得多了高兴,除非脑子有麻达。”

在座的有人笑出声来,常大伯忙说:“对,三秀这话有理。大凡正常的人,谁都知道三个多、两个少。现在的烟酒的确价大,对人也是瞎处多、好处少,少喝点当然好,让主人家少花钱,怎么能不高兴哩。”

老蝴蝶啥话不说,自己给自己倒着喝着。常大伯看他有点不高兴就说:“老花,养鸡户最近没给你这会长送几只死鸡,自己能吃完不?”

老蝴蝶瞪了他一眼说:“吃不完也不给你,在食堂的冰柜里放着,谁有啥事给一点。这里用的鸡就是我的,你当谁啥底不摊,白吃白喝哩。”

常大伯又说:“你当谁想吃你的死鸡,我怕那些鸡是病死的,有病毒,你自己吃点没啥,反正是快死的人了,早点吃死了少受难过。”

老蝴蝶笑着说:“放你的心,有检疫证哩,没有一点问题。”

二虎突然说:“检疫证,不过是走个过程,收点检疫费,连屁都不顶。我过去贩猪娃的时候,只要给人家交点钱,人家看都不看就把章子盖了。有了人家的章子就能在市场卖,要是没有章子,猪娃再好也卖不成。”

常大伯想了想说:“这话说得也是,检疫部门不过是个收钱的关卡,只要交钱就能盖章过关,根本不做任何检验测试。我那些年想养鸡没有条件,就在家里收拾一点地方,逮了五百鹌鹑精心喂养成功。这小东西产蛋量还不小,农村销量不行,我就骑自行车带着两笼鹌鹑蛋到省城去卖。

骑自行车去省城,天刚亮就得上路,那时候的路没有现在这么通畅平坦,自行车带着鹌鹑蛋就得慢慢走,要三四小时才能赶到省城郊区。

当我走到离省城还有十多里路的时候,突然被路旁过来的人挡住去路。我以为遇上了等路的,当时大吃一惊,连忙下车喝问:‘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莫非还有拦路打劫的不成?’

那人的面目并不狰狞可怕,走到跟前笑嘻嘻地说:‘我连凶器都没拿,你咋能当成等路的?我们是动物检疫站的,为了保证城市人民的食品安全,凡是进城销售的肉蛋,都要经过严格检疫才能销售。我看你带着两个竹笼,一定是进城卖蛋的倒蛋部队,故此挡住接受检疫。’

我听到这话放下心来,也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该挡,该挡。为了人民的身体健康,你们这关口设得好,需要检疫就检吧。’

路旁的房子里又走来一个衣着鲜明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盖有大红印章的纸片,往我手里一塞说:‘那你缴五块钱的检疫费吧。’

我接住纸片看了看,掏出五块钱递给他说:‘五块钱,不多,不多。检疫吗,仪器就得一大堆,麻烦一次只要五块钱,的确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把钱交给他,正要撑好车子接受检查,先挡车的那个人说:‘检疫证都给你啦,还不赶快进城卖蛋,你撑车子干啥呀?’

我大惑不解,怔怔地望着他们说:‘你们不是要检疫吗,咋没看就叫走哩?我这是鹌鹑蛋,你们,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负责的?’

那两个人走着说:‘走不走随你,好像没卖过蛋,啥蛋都得检疫。’

我把那张盖着印章的纸片装进口袋,慢慢地推起车子走着想:这就是他们的检疫,只要把钱收了,一眼不看就允许进城摆摊。我说这是八十年代的事了,以后再没卖过什么,不知道这种情况变了没有?”

旁边坐着的大钢说:“变啥哩,还不是老样子,我们送鸡也要人家盖章哩。那些往外地拉鸡的大老板,每次都得缴钱盖章,才能长途贩运。”

二铁接着说:“检疫本身就是多余的,无非多收一道手续费而已。肉蛋在操作过程中都要经过高温,就是有点什么病毒也不能存活。”

常大伯又说:“话不能这样说,检疫是为了防止疫情传播,保证食品安全,以及人民身体健康的重要环节,你咋能说是多余的?”

二铁又说:“检疫人员只是收钱盖章,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说它再重要也是徒有虚名,一点实地意义也没有,说是收钱的重要环节还差不多。”

常大伯说:“也许国家在这方面还没有充足的设备,和专业的技术人才。下边的普通工作人员只会收钱盖章,其他啥都干不了,把检疫工作当过程着走走。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负责任,觉得现在的禽蛋安全可靠,用不着认真检疫,便把章子一盖,让你们能卖就可以了。”

老蝴蝶气愤地说:“既然用不着,为啥还要收检疫费?我要不是这该死的腿,就想跑出去调查调查,看他们收这笔钱干啥用啦?如果上交国家,那咱无话可说,要是被私分贪污了,就非告狗日的不可。”

三秀他爸说:“行了,自己都成了残疾人啦,只要有吃有喝,再混几年就到头了,还管那些闲事干啥呀?他们收那些钱,当然得上缴一部分,要是一点不上缴就不可能合法。下边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待遇、奖金什么的,也得占用一部分,不管啥人都得吃饭,都得养家糊口呀。”

常大伯没有再说,他觉得目前的现象就是这样,流于形式的过程太多。国家在这方面应该重视起来,需要认真的地方就得认真,不需要检疫的东西就不要多次一举,没有检疫而收费,就是有点不合道理。 正是: 食品安全不容轻,动物检疫走过程。

各处道路多关卡,只要交钱行得通。

禽蛋肉类上市卖,疫情谁能看得清?

各项工作要人干,没钱吃饭肚子空。

席上当时没人说话,主人家沙要红边吃边说:“大家都多吃点,今天吃了这顿饭,我和三秀就算正式结婚啦,三秀晚上就应该住在这里。”

老蝴蝶大笑着说:“那还用说吗,晚上让他爸睡在那边看店,你两个就在这边度蜜月吧。争取来年生个孩子,你们将来就有指望啦。”

常大伯也笑着说:“老头子想回家就回去,那边的店看不看没有啥,只要把钱拿走,谁进去偷啥呀?他两个这边那边换着住。”

大家微笑着看看他们,一时无人说话。就在这时,门外却进来两个不速之客大声嚷着:“不行,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办,我们一千个不答应。”

常大伯看见来人也大声说:“大有、二有,人家正儿八经地结婚,合理合法,结婚证都领啦,有啥不行的,你们为啥不答应哩?”

大有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我爸的法定接班人,既然能接工作班,当然也能继承遗产。这边的一切,连她本人在内,都是我爸的遗产,我们就有继承的权利,咋能允许她在外面招蜂引蝶,私定终身哩?”

二有接着说:“是呀,自从我爸力不从心,一直都是我们接班顶替着哩。为了满足她的需求,有时把儿子都贴赔了,你咋能这样无情无义,一句招呼不打就把自己卖出去了?凭心而论,她这样做对得起我父子们吗?”

要红起身推着他们说:“哎呀,你两个要是能行,我能走这一步路吗?自己年纪大了,我就不能和你两个的儿子结婚吧。爷爷的妻子嫁孙子,你们难道不怕丢人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你们就不要多生枝节了。以前那些话见不得阳光,更拿不到桌面上去,快回去吧。”

大有却说:“回去,没有那么容易,我们以前能接班,以后为啥不成哩?我们不行了还有儿子,怎么就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二有又说:“是呀,现在给儿子娶媳妇,谈何容易,价钱大得吓死人。指望我们,一个人只能领半个人的工资,想给儿子娶媳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让我们的儿子接班顶替,继承了你这个遗产,那不是两全其美之计吗。我们不用另问媳妇,省钱省事;你有两个年轻小伙,总比一个强呀!”

气得常大伯大声喊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大有、二有,你们再不要满嘴喷粪了。人不是财产,怎么能分割继承哩?国家以前有过接班政策,也就是你们赶上的那一次,有好多缺德无才的人粘了光。----。”

老蝴蝶忙说:“是呀,国家也觉得那种政策有点偏差,所以以后不再用啦。老常不是早就给你们说了,还介绍了一份烧锅炉的工作,你们怎么还做那种美梦哩?你爸的遗产由要红继承,这是法院判决的,你们咋能再说这样的话?要是不服判决,可以去上诉呀,跑到这里胡喊啥哩?”

二虎也起身推着他们说:“快走,快走,这里的一切,与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要胡搅蛮缠,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你们。”

大有还是硬犟着说:“我们是我爸的亲生儿子,法定继承人,我爸的遗产不能叫外人夺去。法院上次那么判决,是我们没有花钱请律师,法官很有可能受了贿。我们这次学了继承法,就是要上诉打官司哩。”

二有接着说:“我们这次也要请个好律师,非把官司打赢不可。过来先向你们打个招呼,法院没有重新判决之前,必须保持现状,停止一切活动。不管是订婚、结婚都是不应该的,我们坚决反对,一万个不答应。”

老蝴蝶气呼呼地说:“你们答应不答应比屁淡,人家的事该咋办还要咋办。快去上诉吧,那是你们的权利,这里没有人剥夺。以我看,你们把这官司打上十次八次,无非多花些诉讼费而已。想赢,连门都没有。”

大有蛮有把握地说:“我们可是我爸的亲娃,就是滴血认亲、做亲子鉴定,那也是真理实屈的,是第一顺序的遗产继承人,怎么也不会输。”

二有也肯定地说:“能赢,肯定能赢。没有遗嘱的遗产,就是要判给死者的直系亲属哩。我两个可是我爸最亲的娃,咋能赢不了哩?”

沙要红不耐烦地说:“快去,快去上诉吧。我们在没有接到法院的传票之前,还是要按照原来的判决办事,你们说那样的话,连屁都不顶。”

大有二有往出退着说:“今天的事不算,你等着,我们就去上诉。”

常大伯上前一步说:“你们要上诉可以,首先得把继承法弄清。据我所知,继承法上明文规定,第一顺序继承人� ��是配偶,其次才是儿女。要红是你爸的合法妻子,继承你爸的遗产是合理合法的。如果你爸没有配偶,下来才能轮到儿女。还有一条说得很清,没有尽到赡养责任的子女不能继承。你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对父亲是否尽到了赡养责任?” 正所谓:

有钱老人命归阴,留下遗产惹是非;

失情破面同室斗,常使亲人变仇人。

逝者生前没遗嘱,继承条例有法规。

配偶子女按顺序,没尽责任不能分。

大有当时愣了一下说:“我爸自己的工资都用不完,还用得着我们养活吗?他在没娶要红之前,还不是我们东奔西跑,躜山进川,给他跑着寻找延年益寿的方子,以及各种保健产品、强身壮体的药物吗?”

二有跟着说:“是呀,自从娶了沙要红以后,家里有了保姆,有些跑腿的事当然用不上我们了。可是,他两个老少悬殊,我爸再用药也尽不到丈夫的职责,我两个义不容辞地接班顶替,弄得自己的家庭不和,老婆蛮有意见。你们说,还要我们怎么尽责任哩?”

老蝴蝶大声说:“好,就算你们把责任尽了,快去上诉吧,别在这里影响人家吃饭。明给你说哩,要想继承这所房子,除非把沙要红暗害了。”

大有二有互相看看说:“不敢,不敢,那不是成了杀人犯啦。”

常大伯站起来说:“你两个真是恬不知耻,把丢人当给先人争光哩。你爸能有多少遗产,就是把官司打到北京,这所房子也得给他妻子留下。你两个都有自己的庄基地,自己的房产,按道理也是不应该的。农村的庄基地历来都是:一家有弟兄两个的才有权申请一院庄基,而你爸只有两个儿子,却占了三院庄基地,还不是沾了老干部的光啦。

现在你爸没有了,一切优越条件也就跟着没有了,你们再闹下去,上边要是深究,只怕你们的庄基地也得被没收一院,-----。”

老蝴蝶忙说:“这话说得很对,一般农民家庭,有两个儿子只能分出一个,只有那些干部、有关系的和人不一样。一家多占几院庄基,没有户口也要庄基地盖房,前后盖了几层子,里边连个鬼都没住。这些年来,农村这样的现象实在太多啦,糟蹋的耕地、建材有啥多少哩。

叫我说,国家应该下功夫清理清理,把那些非法建筑,不合理

的庄基地全部没收。让这些人吃点亏,往后就没有人敢侵占集齐耕地啦。”

二铁他爸说:“你这想法不顶啥,国家也是民不究,官不问,少一事比多一事强。就像他们这样子,没人追究永远这样下去啦;要是有人追,那就很难说啦。墙倒众人推,没有靠山的人,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大有走到门外说:“二有,咱一个月能领半个人的工资就很不错了,怎么也比没有工资的老农民强。我看咱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要是把半个人的工资弄丢了,光指望烧锅炉那份工作给娃问媳妇,连门都没有。”

二有也说:“可不是吗,谁会支持咱这样的人,万一再丢一院庄基,往后的日子咋过呀?别说给娃娶媳妇,恐怕连生活都成问题。”

大有二有说着走着去远了,客厅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大家吃着喝着,笑着说着,和和气气地吃完这顿饭,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

沙要红从此和三秀成双作对,和和美美,白天店部去工作,晚上同宿安乐窝。这个埋头修电器,那个打杂把饭做,三秀实干能挣钱,要红灵巧会快活。互敬互爱生活好,同心同德度日月。丢开过去事,未来有感觉。

三秀他爸和大钢二铁回到家里,大张旗鼓地为他们准备新房,通知亲友乡邻,选择五一长假期间举行婚礼。届时少不了专车接送介绍人,老蝴蝶理所当然地坐了上席,吃吃喝喝,好不快乐,常大伯却到处找不见人。

常大伯到哪里去了呢?他这时已经坐上了村主任的小车,向他的建筑工地走去。村主任开着车说:“老常叔,我知道你这人闲不住。小坟岗上的事弄不成了,果品厂里用不上你,我给你找这个工作最合适了。”

常大伯叹口气说:“唉——,我现在心灰意凉,本来想在家里看看孙女,混几年算了。可是,孙女上了幼儿园,家里无事可干,几天就急得停不住啦。没办法才想起了你的话,说啥合适不合适,有点事做就行。”

村主任继续说:“我就是觉得你干这项工作最合适,给你说了几次,你当时没有答应,我还是没有另找人,一直给你留着,你果然来了。看来,这项工作非你莫属,咱两个还是有缘分啊!”

常大伯又说:“不就是看材料吗,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行,咋能说非我莫属哩?这样的工作不向阳,人家都叫看门狗,没人爱干。”

村主任笑着说:“看门狗太难听,那都是无知之辈乱叫的。现在的体面名字叫‘保安’,各个企业的正门都要受过专业训练的保安上岗;工队的小门,工地的材料才能用上了年纪的老头看护。”

常大伯忙问:“那你怎么不用正式保安,人家年轻有为,训练有素,心明眼亮,身手敏捷,比做了一辈子庄稼活的老头强多了。”

村主任又说:“你不知道,那些人架子大,工资高,我有叫一个保安的钱,农村老头能叫几个。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责任心不强。”

常大伯说:“哦,那你叫我准备给多少钱哩?太少了我可不干。”

村主任又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在钱上抠掐,但我能叫你来,也要给个差不多哩。一个月一千四,管吃管喝;两个人换班,下了班就在房里休息,回家也可以。总之,只要白天黑夜,始终有人值班就行。”

常大伯也笑着说:“管吃管喝,一月一千四,的确不少,我还以为给几百元哩。这样说来,人家正式保安一月就得几千块。”

村主任说:“最少下不了两千,高级地方还有三千的。我用农村老头,出的钱也比别人能高一点,其他工地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常大伯又说:“别看你的待遇高,我今天先去看看,干不干还不一定。祥合有他的事业,杏花又想进果品厂工作,我和柳枝管管孩子看看家,有养老金够零花,谁的脸色不用看,清闲自在聊咋啦。”

村主任又说:“那你先看看,干不干由你。我觉得你看了就想干哩,因为,你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的确不少啦。但是,你从来没进过工地,在这方面一无所知,就算是出于好奇心,也该来体验体验生活。”

常大伯叹着气说:“唉,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咱这普通百姓,一点名气也没有,想干啥哩!知道得再多也不顶啥,反而给自己多加些烦恼。”

村主任看看他说:“你不是能写作吗,知道的多了有好处,多搜集一些题材,写出文章就能充实得多,比那些空洞无物的作品实在。”

常大伯又说:“现在的文艺作品,兴虚不兴实,越是实在的东西越没用。再说,指望咱这样的水平,这样的地位,写点东西也没人看。”

村主任没有看他,只说了句“到了,前边就是工程队的大门。”

常大伯从窗口朝外看去,公路旁的巨幅标语牌就栽了几里路长。车窗太小,只能看见下边的架子全是槽钢、角铁之类的钢材焊成的,看不到上面都写着什么,只见这种规模、气派,已经令他叹为观止了。

小车拐向路旁一座大门,由于路高门低,透过车前玻璃,常大伯看见门上悬着的拱形横幅上写着斗大的字:‘西北工业园区建设施工队’。

村主任没有停车先按了下喇叭,立刻有个小个老头跑步出来,迅速打开大门,然后像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垂手待立门旁。村主任没有搭理老头,直接把车开了进去,停到左边另外一座大门前,另一辆漂亮小车旁边。

村主任伸手打开车门说:“老常叔,到了。这辆小车是我给秘书买的,你如果能在这里工作,有啥事就叫她开车送送。这边是我的工队所在地。咱先到里边看看,从那头的便门出去,不远就是我承建的工地。”

常大伯跟着村主任,从大门右边一扇写着‘门卫’招牌的小门进去,里面竟有一所五六亩地大的院子,两边各盖着十几间临建房,中间有条六七米宽的水泥硬化路,门前到路边还有一块三米来宽的空地。

北边第一扇门上有块写着‘总经理室’的牌子,占有两间地方;第二扇门上的牌子写着‘副总经理室’,占地能小一点,下来就是工程师室、技术室、会议室、资料室、机械师、电工、保管等等一些技术人才的住房。下来才是库房、餐厅、厨房、储藏室诸多地方;再往里就是大院子,露天放着各种东西;还有水塔、电房诸多建筑,最里边就是五谷轮回之所了。

南边的房子能少一点,里边住着监理、工长、队长、采购之类的头面人物。村主任指着靠门的小房子说:“那间小房子就是两个看料人的住所,里边有床有桌子,你如果愿意干,就把铺盖拿来放在那里。”

二人由这头走到那头,从东南角的边门出去,外边还有一排用石棉瓦搭建的房子,有几间住着几个施工负责的四川人。房子左边就是木工棚,木料场,主要堆些压缩板、楞木之类的木材。木场对面的钢筋加工车间是用钢管搭建的敞篷,下边放着几件加工机械正在呼呼地响着。钢筋棚东面是堆放钢材的场地,棚的紧南边就是刚开工的建筑工地。

村主任指着这一片子说:“你们的责任就是看护这里的材料,主要是钢材、钢管之类的铁货;木材没人偷,要严防失火。看料人上班时间不能睡觉,吃饭尽量和上班工人岔开。我很忙,没时间常来,这里的负责人主要是副经理和我的秘书,你要是愿意干就归他们管。回去把行礼带来按时上班,让副经理记上名字,以便每月五号发工资。”

常大伯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如果要来,自己骑电摩把被子带上就来了。挺方便的,不用麻烦你啦。”

村主任说:“那好,我过去给他们招呼一下。你可要快点决定哩,不打算干我就另打主意呀!现在只有一个人看料,时间长了不行。”

常大伯果断地说:“时间不会长,能行了明天就来上班,明天要是不来,你就另找人吧。有事快去忙你的,我自己搭车可以回去。”

村主任走着说:“我把你拉来的,再忙也得送回去。咱自己的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咋能叫你搭车哩。你到门前等等,我给他们说几句就来。”

二人仍旧从便门进去,慢慢地穿过大院,向前走着。各室工作人员纷纷走出房门,热情地招呼村主任;村主任好像检阅部队的首长,向大家频频点首。有个服装耀眼、身材苗条,金发披肩、容貌漂亮的年轻女子,像燕子似的飘到前边,敏捷地打开那扇总经理室的房门。

村主任挺胸昂首地走进里边,那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年男子紧随其后,还有几个肚大头光、体健发长,形态各异、貌相堂堂地年轻小伙跟着进去。其他的人员各回各室,常大伯孤伶伶地站了一会,慢慢地走出院子。

常大伯在村主任的车前站了一会,那个最先开门的低个老头走过来搭讪着说:“你是新来看这座门的吧?这就好,我总算有个伴啦。”

常大伯看他的年龄好像比自己还大,便恭敬地说:“老哥,你一个人在这里看门哩?我吗,还不一定,就算能来,也是在工地里看材料,下了班才能回到门房睡觉,给你老哥做不了伴。”

老头叹口气说:“唉——,私人的企业,把一个人当几个人着用哩。我看的是工队的总门,三四个工队的大小车辆、材料民工,都要从这里进出,把一个人绑得死死的,一会也不叫离开。”

常大伯说:“总门不是都要正式保安看吗,怎么只有你一个老头?”

老头又说:“我是甲方的人,看的也不是正门。甲方老板很会算账,这样的门用保安,代价太大,我让他们再找个老头都怕出工资。”

常大伯也叹着气说:“唉,这也难怪,私人的企业,就是要精打细算哩。多用一个人,起码也得一千多元的工资吧。咱们这些老家伙,怎么都是混时间哩,有空回家能干啥吗?待在这里还不是一样地过去啦。”

老头点点头说:“这话也是,回家也干不了什么。不过,自己有家有舍,长时间不回去,心里总是苦苦楚楚地不美气。好在我家就在附近村里,只有一里来路,有时抽空回去转转,干啥不干啥,看一下也能顶点事。甲方知道了也不言传,要是路远,那就没有这种便利条件啦。”

常大伯正要再说,村主任走出来说:“姑父,我老常叔刚来头一次,你们就谝熟啦。要是常在一起,你们一定会成为莫逆之交。”

常大伯怔怔地说:“怎么,他还是你的姑父,我怎么不知道哩?”

村主任笑了笑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哩。要是能来,慢慢就知道得多啦。现在没时间,赶快上车,我把你送回去还有要紧事哩。”

村主任说话算话,把常大伯一直送到他家门口才匆匆而去。常大伯回到家里,碰巧祥合也回来了,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说话。常大伯把村主任叫他去工地看料,自己已经去看过了的话说了说。

祥合第一个反对着说:“不去,不去,都是七十岁的人了,好好在家里歇吧。出去给人家看材料,夏天受热,冬天受冻,咱啥事不得过去啦?”

杏花也说:“是呀,年纪大了,出去受那么大的罪不值得。我想去厂里工作,你两个在家里看家,接送孩子,保证叫你们有吃有喝有钱用。”

柳枝却说:“自己挣的钱用着气长,想咋用就咋用,想给谁就给谁,你们挣的钱就没有那么气长了。看料又不干活,坐着挣钱有多重的,一个月给一千四,我们干啥能用完,还不是谁有困难就能帮谁。家里没有啥活,孩子在东村里上幼儿园,牙长一截路,我一手领一个就接回来了。平时还有玉柔、桃花帮忙,叫他停在家里干啥呀?出去挣几个就比不挣强。”

常大伯最后决定说:“去就去吧,闲着没事有啥意思。挣钱多少无所谓,我也把工地上的生活体验一下,这辈子就没啥遗憾的了。”

祥合知道父亲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杏花自然不坚持了。常大伯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收拾自己的东西,骑电摩向工地走去。

五月份的天气,早晨骑电摩一点不热,当他来到昨天哪所门前下车,那个矮个老头给他开着门说:“啊,你真的来了,先在我这里歇歇。”

常大伯推着电摩朝他点点头说:“不啦,我还是先过去报到吧。”

那老头朝左边大门高声喊道:“媚子,你们的看料人来啦。”门那边有个女人的声音说:“来了进来报到,又不是老板,难道还要我迎接不成?”

老头和常大伯从那扇小门进去,昨天那个靓丽女子站在总经理室门前说:“先去隔壁登记,然后把行礼拿进门房,去和你的同行见见面。”

低个老头推开隔壁的门说:“朱工,新来的看料人到了。”里边有个男人的声音说:“来了就进来吧,我昨天见来,好像比我年龄还大。”

常大伯走进门,里边开着空调,凉飕飕的,沙发上坐着个秃顶老头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说:“老者来了,叫啥名字,多大年纪啦?”

常大伯站在桌子旁边说:“我叫李玉常,刚过七十岁啦。”那人起身坐在办公椅上,捉笔在一个本子上写了名字和来的时间,然后往常大伯脸上瞅了瞅说:“果然比我大四岁,也姓李,咱两个还是一家子。”

常大伯迟疑地说:“你也姓李,我刚才咋听他叫你‘朱工’哩?”那人笑着说:“他们看我其貌不扬,嘴唇朝上翻着,长得有点像猪。”

常大伯这才注意到这人额头有三道皱纹比较深,上嘴唇朝上翻得厉害,脸蛋下垂,鼻孔深黑,个头也不高,相貌果然有点像猪。自己初来乍到,不便多言,迅速退出来走到门外,从电摩上取下自己的行礼,那个看门老头帮着拿进这边门房,放在一张闲着的单人床上。

老头看着室内说:“到我那边喝茶,你刚来,这边啥都没有。这种简易房太热啦,里边没有降温设施,再过几天就停不住人啦。”

常大伯抬头瞅了瞅说:“是呀,房也太小,天气热了跟蒸笼似的,没有降温设施就是不行。我看这里每个房子都装着空调,为啥这间没有?”

那个年轻女子站在窗外说:“为啥,你见那个看门的有空调哩?嘿,也不看自己值不值。快跟这两个过去,和你的搭档见见面,让他们给你两个把工作安排一下,责任明确明确。”说罢,急忙进了总经理室。

常大伯心里老大不快,脑子里立刻有了拿起行礼走人的想法。那个老头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马上劝解着说:“我的房里也没有空调,天热了从家里拿个风扇将就着。咱们看门的就是低人一等呀!你们的工作场所在工地里,能在房里停多长时间?往后天气太热,下了班就可以回去。”

外边有人大声说:“喂,姑父,还不让他快点出来走,磨蹭啥哩?你两个刚见面有多少话?说起来没完没了,真是人不亲行亲呀!”

另一个人接着说:“年纪大了就该有点眼色,你不放快过去,谁看那边的门哩?别以为我们把你叫姑父,就可以擅离职守、不负责任。”

老头连忙过那边去了,常大伯走出房门,外面站着一高一矮,像孕妇似的两个光头男子。上身穿的绿汗衫朝上卷着,下身穿的花短裤系在腰下,两个肥大的肚皮就跟亮宝似的,完完全全地露在外边。

常大伯跟着二人穿过院子,从便门出去来到料场,高个子孕男高声叫道:“曹师,过来,过来,和你的搭档见见面,把责任明确一下。”

有个黑脸大个应声跑过来站在旁边。低个孕男说:“这里的材料就交给你两个了,工地要求不能离人,上班时间不许睡觉。你们每人十二个小时,十二点对十二点吧。新来的先去休息,晚上十二点接班。”

高个孕男又说:“除了看料,还有院子里外的卫生工作,扫地、清理厕所也是你们的。这些活利用休息时间搞,不能影响正式工作。”

两个孕男说完匆匆离去,常大伯和搭档说了会话就回住所打扫卫生,上床休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上班第一晚就发生了一桩惊人大案。正所谓:顾了脑袋露了腚,头上暖和屁股冻。要知责任谁担当,再看下回明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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