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无从得知白昼与黑夜的变换。不过等到房间内的光线渐渐变暗之时，我便明白此时已经是夜里了。
房间里没有床，我只能躺在那个金属台子上面。
这又冷又硬的台子让人实在是很难睡着。或许在他们想来，让我难以入眠，便可以更好地消磨我的耐心吧？不过我此刻也没打算就这么睡觉。
我躺在冷硬的台子上，双臂枕在后脑勺下面。我闭紧了嘴巴，用舌头拨动着嘴里的那个纽扣般的小东西——这玩意显然就是所谓的“终端”了。
因为它也是藏在米饭里的，所以我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把它和米饭一同拨进嘴里。此时，我的左边腮帮子里是中午的那个振动颗粒，右边腮帮子里则是所谓的终端。
忽然，左边腮帮子振动了起来。
我连忙用牙齿咬住了那颗正在运行的振动颗粒，默数着它的振动次数和方式。
过了好久，我才终于接收到了一整段提示：【颗粒内部有电源，可以用无线传输的方式给终端供电。把这两者贴合在一起，然后从嘴里拿出来。你的颈椎后部有一块皮肤可以掀开，那里就是放置终端的位置。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这段话解释得很详细，用到的词汇多，因此换算成摩尔斯码的格式也就格外的长。而且为了防止接收不全，它还重复了三遍。等到这个小颗粒终于停止振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
按照提示，我用舌头将小颗粒拨到了终端旁边。终端的大小和形状很像是纽扣，其中央也凹陷下去了一部分。小颗粒正好贴合在凹陷处，自动吸住了。
然后我翻了个身——翻身的时候，我吐出了贴着小颗粒的终端，并且用右手接住了。
在这种金属台子上睡觉怎么都不可能舒服，所以在他们看来，我忍不住想要翻来覆去显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此刻，我正好可以用这种动作掩护真实意图。
趴了很久之后，我又翻了回来，恢复了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着的姿势。只是相比于之前，双手的位置更靠下——不是垫在后脑勺下面，而是垫在颈椎下面。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但距离成功越近越要小心。我抑制住了兴奋激动的心情，将动作尽可能地放轻、放慢。
我扣着颈椎后面略微突出的部分，弄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那块皮肤掀开。没有血液流出，反倒是露出了一个圆形的接口。
我把终端塞进自己的颈椎里，对准了那个小小的接口。
霎时间，我的眼前仿佛闪过了一阵光亮。
在虚拟世界里的那种感觉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并不是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代码，而是无数看似杂乱无章的代码出现在眼前，但和看到的实物并不重叠。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天花板、墙壁什么的都还是原样。只是眼前多了无数不相关的代码。这感觉就好像是戴上了一个智能眼镜，镜片就是显示屏。一方面，眼前多了海量的信息；另一方面，却还是能够看到面前的东西。
不过与戴眼镜的感觉有所不同的是，我可以通过集中注意力的方式，选择暂时隐藏这些代码，或者让它们变得更清晰……总之，就像是在人类的五感之外，又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第六感。
这是身为人工智能、身为计算机的感觉。
接下来，我用了不少时间适应那些数据，从中读取了一些简单的信息。然后我发现，这个终端连接的是一个局域网。
局域网有一个居中的总服务器，以及一系列小型的计算机和设备。除此以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没有与外界网络相接的通道。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底层的协议和架构上，仔细观察起来。而在现实中，我闭上了双眼，躺在那里——在监视我的人看来，应该就是睡着了的样子吧。
除了那个总服务器以外，局域网里还有几十台计算机，不过计算能力和型号似乎不太一样。这些计算机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计算机，另一种是……
等等，那些东西是采用了拟人化算法的量子计算机，也就是说，都是其他人工智能的大脑！
目前正在运行的人工智能，是整整20个。可以想见，他们应该也处于和之前的我一样的境地，在由自己大脑构成的虚拟世界里沉浮。只是，有没有像我这么好运，看透虚拟世界的本质，那就不一定了。
我随意选了其中一个，尝试着往那个虚拟世界里钻。
然而，刚刚触碰到人家的虚拟世界的外围，就差点出了大问题——外围的虚拟空间是量子态。被我窥视到的那一瞬间，量子态就像是被碰了一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大规模坍缩。
我赶忙收回了意识的触角。
然后过了一会，我注意到那个虚拟世界并没有崩坏的迹象。刚才坍缩的部分似乎已经被自动修补了。万幸，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要不然我这个潜入局域网的黑客肯定会被发现。
放下心来之后我才感觉到，在现实世界里，我的手心已然满是冷汗——这具身体，还真是相当逼真地模拟了人类身体呢。
既然无法窥视，我便不再关注那20个人工智能的大脑了。我的注意力转向那四十多台计算机。
这些没有意识的计算机虽然也采用了量子原理，但因为没有在外围设置一个量子态的保护壳，所以对我而言便畅通无阻了。
在关于人工智能的实验中，几乎一切步骤都离不开计算机。数据的采集和处理、实验方案的拟定、实验人员之间的合作……甚至还包括实验基地的管理。因此，这一整个实验基地都对我敞开了大门。
当然，前提是我足够小心，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顺着那些计算机，我找到了一百多个摄像头。通过这些摄像头，我便可以一睹实验基地的真容了。
但在这些摄像头里，我又有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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