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带着苏菲娅和侍女们，回了一趟诺夫哥罗德城，问了问大致的局势，又买了一些野外维生所需的工具和材料。然后，他们再次离开了城市，躲进了距离更远的森林里。
运用在野外摸爬滚打学来的技巧，许言在林间搭建起了一个不算起眼的小帐篷。由于在帐篷顶上铺了白雪作为伪装，因此如果只是远远一瞧，人眼并不是很容易发现它。而且在如今这冰天雪地之中，基本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野生动物。所以，只要处理好保暖问题，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在帐篷里面，许言弄了一堆不怎么冒烟的炭火，并且在帐篷顶上开了一尺见方的天窗用来通风。这样一来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便不用担心被冻着，也不会被炭火生出的一氧化碳熏得中毒。
把帐篷和炭火都布置妥当之后，许言便有些困倦了。但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而他们都还没吃晚饭。
许言翻出了几块玉米棒和熏肉，分发给女孩们，对苏菲娅说道：“很抱歉，殿下，最近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请不要这样说，我觉得我已经被照顾得很周到了。”
侍女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主人一眼。在她们的印象中，这位公主殿下一向都不怎么容易伺候。虽然不会像一些任性的贵族小姐那样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对于衣食之类的生活条件，苏菲娅也和别的高级贵族一样挑剔。如果饭前的汤凉了或者口味不正，苏菲娅并不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下人，但她会默默地离开餐桌，以示不满。
可是现在，摆在她们眼前的都是些什么样的食物呢？没有果汁，没有蜂蜜，没有汤……只有状若树皮的熏肉，以及白水煮过的玉米棒。那熏肉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轻咬一口便是满嘴的腥味以及苦涩的咸味。玉米棒倒还好，可如果直接啃的话，这显然不是贵族的吃法。
苏菲娅打量着手里的玉米和熏肉，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不消片刻，她的表情又舒缓下去了，轻声问道：“许言先生，像您这样的佣兵，平时在野外吃的就是这样的食物吗？”
许言用牙齿撕下几缕肉条，一边咀嚼一边答道：“不，对绝大部分佣兵来说，玉米和熏肉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伙食了。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比较有钱的商人在野外旅行时候的口粮。”
“那一般的佣兵们呢？”
“就只有玉米棒。能不能吃到肉，就要看佣兵的打猎技艺了。其实佣兵们的生活条件变化很大，在野外会很寒酸，但拿到了任务酬金以后就可以大吃大喝了。要说饮食条件最差的，大概还是农民。”
苏菲娅好奇地问道：“农民平时吃的是什么呀？”
“磨碎的玉米粉。”
“玉米粉？听起来还不错啊……”
“听起来不错而已。那种玉米粉极其廉价，因为它的原料不只是玉米粒，还包括玉米棒和包在外面的叶片。”
苏菲娅颇有些惊讶：“玉米的棒子和叶片？那些也可以吃吗？”
“如果磨成了碎渣，也没什么不能吃的。关键是，如果只吃玉米粒，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和劳动所需。不过如果是比较富裕的农户，还是可以吃到纯玉米粉和奶酪之类的东西。”
“他们不吃肉吗？”
“哪有肉给他们吃？”许言反问了一句，然后解释道，“佣兵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可以打猎，可是城市和村子周围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就比如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林子，肯定也属于某位贵族。未经贵族允许擅自打猎，若是被抓到肯定会被重罚。至于农户养的牲畜，都是家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宰了吃掉的。”
苏菲娅低下头，小小地啃了一口玉米棒。
许言迅速解决了这顿极简的晚餐，然后往后一倒，躺在了铺着干草的地上：“对了，我们需要有人守夜。”
不等苏菲娅说什么，一个侍女便连忙道：“先生您放心，我们会负责守夜的。您和殿下安心休息就好。”
许言点了点头，闭上双眼。然后只过了几息，帐篷里便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苏菲娅慢慢地啃着玉米棒和熏肉，目光却一直聚焦在那个陷入酣睡的俊俏青年身上——在少女的眼里，他无疑是个异常成熟老练的青年。
旁边的四个侍女打量着公主殿下的神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互相传递了一下略带调侃和欢谑的眼神。
虽然苏菲娅还什么都没有说，但侍女们无疑早已感受到了她的某种微妙情愫。
————
夜半时分，许言忽然醒了过来。与往常一样，他先是静静地听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异样之后，才睁开眼睛。
借着炭火发出的微弱光亮，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苏菲娅。少女拿着一个水壶，放在炭火堆上方微微摇晃着……
“殿下在做什么？”许言问道。
苏菲娅转头看了一眼，浅笑道：“我刚才在外面收集了一些干净的白雪，装进了这个水壶里，现在应该都变成热水了。我们好像没有带酒或者别的饮料，所以您要喝点水么？”
“多谢殿下。”正好此时许言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从少女的手中接过了温热的水壶，灌了几大口。
苏菲娅又问道：“先生，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许言放下了水壶：“等到安德烈的继位仪式开始之日，我们就该回到诺夫哥罗德城里了。我有信息联络渠道，所以我们只需要待在这里等着就好。”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苏菲娅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许言笑了笑：“您的三哥和叔叔有合适的安排，殿下就不用操心这种事情了。”
苏菲娅咬了一下唇，轻声道：“可是我觉得，我的脑子大概还没笨到一点忙都帮不上。最近一直看着先生您为了我的家族和我本人的安全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觉得……”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都是我应做的，殿下不用太过在意。”
苏菲娅沉默了，定定地望着许言。昏暗的环境中，即使是他那双经过改造的眼睛也难以看透少女目光中复杂难言的涵义和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