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茶，小虎淡淡地笑道：“不怕，就算你是我的敌人，我也可以请你喝一瓮酒，只是大漠的酒太烧喉咙，我不太喜欢。”
看了小虎一眼，胖商人嘬了一口茶。
悠悠地说道：“好像也是哦，这里的酒我喝不完半瓮，就要醉死了。”
说到这里，小虎也不装了。
看着他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躲债？还是为了杀人？”
胖商人洒脱地笑了笑，说道：“都有，如果可以不杀，我也不想动手。”
小虎一凛，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老实，乖乖就跟自己吐露了心声。
想想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看着我只是一个孩子，坏不了你的大事，才敢跟我乱说话？”
“能不能成事还不知道，杀人这种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
胖商人摇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跟小虎一样，像喝酒一样浅浅地尝了一口。
苦笑道：“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小虎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那是因为你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当有一天，你可以不用看别人眼神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胖商人不自信地说道：“若有那样一天，要怎么说？”
要说狂妄，便是当今突厥的可汗，还真的比不上当年的小虎疯狂。
只不过，当他放下世间的一切，带着母亲去天山的那一瞬间，便注定他已经到达了先生当年曾说过的那个高度。
只差一个契机，他和淑子便能超脱此方世界了，他和淑子都已经站在了这方世界之巅。
这样的狂妄，于眼下来讲，可以说是举世无人。
就像昨夜他一个人，要单挑那一百多人的土匪一个道理。
看着面前这个还在修行路上挣扎的胖商人，小虎静静地说道：“自然是一剑斩去啊！若是一剑不行，就多斩一剑！”
“世间的风雨，都能用一剑解决吗？”
胖商人不是傻子，在他看来，面前的小虎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若是能用一剑斩去的风雨，他也不用大老远跑来大漠里受罪了，这大热天的，谁不想呆在家里歇息啊？
这话要是一个正常人说出来，可以说是狂妄到了极点。
偏偏小虎给了他一种无知者无畏的感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感觉面前的少年便曾经挥剑斩去过世间的风雨。
眯了眯眼睛，胖商人说道：“我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了，只不过我要达到那样的高度，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自己，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修士。
他有把握解决此行的麻烦不假，甚至他可以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找一个地方安静地躲上几年。
等着再厉害一些，等着可以跟某人一较高下的时候，再出来。
只是，这里是大漠，他也没有什么靠山。
风雨未至，他要小心谨慎，否则一个不小心死了，连个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需要做好万一失手之后的打算，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秘密。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眼下，他等的人就要来了，他仔细地打听过，附近百里只有这一个小镇，想要歇息，被给，这里是唯一不可避开的地方。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耐心地在此等一等，等风也等人。
他本来自信不是很足，而眼前的眼前一下子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一剑不够，那就多斩一剑！
本来脸就很圆的商人，此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似要看透外面的天空一样。
看了好一会，才跟小虎说道：“话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来大漠闯荡，果然是不一般的人物。”
小虎笑了起来，淡淡地回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没什么事情让我感到害怕，要不说说你的事情？”
摇摇头，胖商人说道：“不急这一会，如果我一会跟人打起架来，打不过的时候，你会不会帮我？”
“不会！”小虎十分干脆地回道：“你的因果不是我的，我为凭什么帮你？”
“为什么？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我可以付给你足够的钱。”
胖商人自信地说道：“那样的话，你以后数年之间都不用为吃饭穿衣发愁，可以安心地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在胖商人看来人不可能没有梦想，只要有梦想就会有缺点，只要有缺点就好办。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不能用金币解决，如果不够，那就再加一点。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看来眼前的小虎就算不能替他做太多的事情，但是伸手之间拦下某人，还是不错了。
一旦动起手来，他需要一个同伴制造更多的混乱。
小虎直视着胖商人，摇摇头说道：“其实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钱。”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顿时让面前的胖商人更加尴尬。
因为他想不到这是小虎的真心话，眼下的小虎可以做到视钱财如粪土，因为他有足够多的金币。
而他根本也不用留恋这一方世界的荣华富贵，他的梦想是跟着先生一起飞升。
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求。
商人是无畏，而小虎是无求。
这样的两人遇上，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要说商人想用金币打动小虎，那才是一件疯狂的事情。
不过，明显这家伙是真的和气，至少他没有恼怒小虎的无知，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他说道：“明说吧，我可能会有一件麻烦事。”
小虎叹了一口气，心道来到大漠里的家伙果然都没安什么好心。
只是他正好无聊，无聊的人遇到一个忐忑不安貌似忠良的商人，接下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演一出昨天夜里的戏码？
小虎顿时来了精神。
他不贪钱，可是真有人眼巴巴跑来给他送钱，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就跟那队死在他箭下的土匪们一样，想想，今天夜里还得跟淑子和阿史娜分钱呢。
胖商人收起了笑脸，看着他静静地说道：“要是没算错的话，我在这里等一队人来。”
“他们来自何处？”小虎淡淡地问道：“你又来自哪里？”
胖商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们来自大周，而我是北齐的人。”
“石窟里的和尚？”
小虎暗自嘀咕了一声，这些年闲来无聊，淑子将先生当年在大周发生的一些变故告诉了他。
在小虎看来，倘若不是大周那个将要被人毒死的皇帝，小黑哥哥也不会待在大周的皇宫里不愿出来。
这个时候，兄弟两人应该在一起在大漠里闯荡了。
只是，大周又如何，北齐又怎样？淑子跟他说了先生不让他管两国之争，说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因果。
便是留在大周皇宫的小黑，最多也只是在那里玩玩，并不会卷入两国之争。
想到这里小虎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胖商人是北齐的修士而惊讶，也没有因为即将来到的大周之人而担忧。
自己当年跟先生在大秦的皇城，依旧是如今大周的皇城。
时间如电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更不知道天下换了多少个皇帝。
当年的皇帝坟头上的莫不知长了多高，而他的淑子两人却跟着先生回到了大漠。
仔细想想，什么胜者为王。
数百年过去，剩者才是真正的王者。
我活着，才是真正的王。
想着即将到来的一战，胖商人禁不住喊道：“伙计，来一壶酒，再整一盘肉干！”
远远地，伙计苦着脸回道：“客官，我们这是卖茶的地方。”
静静地取出一小壶酒搁在桌上，小虎抬头笑望着胖商人说道：“这里卖茶不卖酒，我可以请你喝一杯。”
胖商人脸上肥肉一抖，大声喊道：“那就整两盘肉干过来！”
直到伙计端上两碟肉干，小虎已经替两人倒上了酒，胖商人一挥手跟伙计付钱。
嚷嚷道：“可以顺便卖酒啊！”
那意思就是，我若突然不想喝茶了怎么办？
用力地挥了挥手，胖商人打发伙计离开，回头看着小虎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小的年纪竟然身上还带着烈酒。”
小虎抿了一口气，想了想回道：“我可以请你喝酒，却不会帮你打架！”
胖商人没有回话，眼里的笑意却上越来越浓，端起面前的酒杯如喝茶一样一口喝完，跟着又倒了一杯喝下。
直到三杯酒下肚，才笑道：“万一我打不过，死在这里怎么办？”
“收尸。”
小虎平静地回道：“我可以替你收尸，把你烧成灰，然后有一天如若去到北齐，再将你洒在山河之中。”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坚决，坚决到不容胖商人怀疑他能不能做到这件事情。
胖商人夹起一块肉干放在嘴里用力地嚼，想了想骂道：“死都死了还收什么尸，死在哪里扔在哪里。”
小虎一听笑了，淡淡地回道：“那可不成，大漠里的死人通过都是拿去扔到荒野喂狼和野狗的。”
毫不来由地，胖商人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毛骨悚然。
拼命地摇摇头，恨恨地说道：“我死了，身上的钱全都给你，你帮我烧了吧……”
在他看来死不死的无所谓，出来混，他明白如果不能放倒别人，最后倒下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除非他能做到不要脸的拍拍屁股跑路。
没想到，他心里的念头还没落下，小虎已经呵呵笑道：“其实，打架没必要真的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胜负。”
“当年我先生教过我，倘若遇到打不过的敌人，赶紧扭头跑路，等你厉害的时候，再把场子找回来，活着，最要紧。”
小虎想着当年从大秦回到月支王城的一幕，忍不住说道：“我当年也曾遇到过厉害的对手，最后我都把他们磨死了。”
胖商人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问道：“作为一个修士可以流血，怎么可以跑路？”
小虎一拍桌子，骂道：“你白痴啊，打不过还要冲上去，不是送死么？”
胖商人呵呵一笑，如聆天音地笑道：“那确实！”
“路过的客官，请进来喝杯茶，歇息一下啊！”
正说话时，掌柜冲出了茶摊，看着路过的一行商贩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