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之夜，连着两个小姑娘也喝了一杯灵酒，早早就回屋去做梦了。
畅饮一番的老掌柜也不胜酒力，去了四十六号厢房歇息。
只有心事重重的李修元守着一盏油灯，一壶清茶。
不敢多喝的小黑守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哥哥不说话，兄弟两人分开太久，他要跟哥哥好好地待上一会。
对于卿卿的过去，李修元没有跟小黑和老掌柜说。
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如果卿卿无法在大周觉醒记忆，他便只能认命。
而对于嫣儿那个小家伙，连他都不知道小姑娘来自何处，看来只能等小黑以后慢慢去发现了。
想着雪山上的师徒两人，李修元觉得应该跟小黑说说他的安排。
于是将老道士师徒三人今后的去处跟小黑说了一遍。
小黑拍了拍手，若有所思地回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当年没能跟哥哥一起去东海，倒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看着他摇摇头：“你若不是跟在夫子身边安安静静地学了几年，也不会有北齐这番奇遇了。”
小黑有北齐的这些年，在李修元看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摸着他的脑袋，李修元笑道：“下次老尚看到你，肯定不会再叫你多读些书了，连我师父也看好你哦。”
这回，小黑倒是没有谦让，而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油灯回道：“我在北齐可是吃了不少的苦，想想，给我最多苦难的却是那些和尚。”
从最初梁州城外的白玉寺，到后来在难陀寺里遇上北齐的国师，再到西汾州外的寒山寺。
以及定州城外跟金相寺道痴和尚的一战，小黑一一给李修元讲述了一遍。
最后说道：“定州城的洪福寺小黑没有去，但是他们的千亩良田被淹却是我的主意，更不要说他们还拥有数千的僧兵了……”
“这事我让青玉写了奏折跟武帝和皇后娘娘说了，至于他们最后会怎么去处理，那就不是我要关心的事情了。”
虽然对寺院占有良田，私拥僧兵之事非常反感，但是小黑依旧没有太过流露出来。
在他看来，既然回到了皇城，这些事情要么是皇后娘娘的事，要么是哥哥的麻烦，统统跟他无关了。
李修元看着小黑一时说不出话来，看他看来，原本这些应该是自己要去经历的一切，最后却落在了小黑的身上。
如此也好，小黑经此一事长大成熟。
而自己也从小黑的身上看到了北齐和大周最阴暗的一面。
“谁说，穿上僧衣便是佛？魔在佛堂，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修元喃喃自语道：“连着菩萨也无能为力的事情，你能经历一番，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如此，甚好。”
小黑一听忍不住低声问道：“哥哥你说，大周的武帝会不会去找那寺院的麻烦？当年跟哥哥离开的明帝呢？”
突然间，小黑想到了最初来到大周，那个差些死去的皇帝。
若不是明帝之事，他也不会进入皇宫，认识皇后娘娘和青玉了。
现在想想，好像一切的因都在明帝的身上。
“他啊？世上哪有明帝，他早就死在大周的皇宫里面了。”
李修元看着小黑认真地说道：“世上再无明帝，只有一个在大漠深处修行佛法的晦明，说到那石窟，却是你不曾去过的地方。”
小黑嚷嚷道：“上一次我是要跟着夫子学习，这一回哥哥把我一个人扔在皇宫里面，两回都没有去成大漠。”
李修元想着小虎和淑子经历的那些事情。
忍不住苦笑道：“小虎和淑子差一些就被一场风沙吞没了，大漠原是苦寒之地，不去也罢。”
小黑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问道：“大周的事情还有多久啊？哥哥何时带着小黑离开这里？”
小黑的一句无心之语，却让李修元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想起了老道士的那些话。
自己是修心，争取在时间的长河里完成天人五衰之劫，而小黑却有自己的修行之路，更不要说眼下多了两年妹妹……
只是两人从离开神龙大陆之后便一直没有分开过。
想想陪着自己最久的不是沐沐，竟然是眼前的小黑。
心里叹了又叹，李修元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拎起桌上呜呜直响的水壶往紫砂里添上沸水，接着替两人添上灵茶。
说道：“下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只怕我要一个有独自面对，而你也有自己的机缘要去经历。”
小黑一听慌了，赶紧抓住李修元的手问道：“哥哥不要小黑了吗？是不是小黑做错事了？”
跟李修元一样，在小黑看来只有跟在哥哥身边才不会挨饿，才不会被人欺负。
眼下让他离开哥哥，怕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想的事情。
李修元端起灵茶吹了一口气，浅浅地尝了一口，喃喃自语道：“好久，不曾尝过茶到无味的滋味了。”
“我跟你说话呢？哥哥。”小黑着急了。
看了小黑的眼，李修元眼里的弟弟终于在北齐长大了一些，不再是当年少年的模样了。
轻声说道：“你只要离开我，就会恢复你所有的天性，你一身修为也将不再被禁锢，你还要继续修行，你有两个妹妹。”
小黑一听撇着小嘴回道：“小黑这些年没什么本事，不也是跟着哥哥，在北齐那么危险，也没整死我。”
“卿卿和嫣儿去不了下一个地方，她们的机缘来的时候，你要跟着她们一起离开，这是你以后要走的路……”
李修元看着小黑认真地说道：“就像你的淑子姐姐和小虎，他们俩的路在我师父身边，下一场她们也会离开我。”
“而我，希望小虎能代替已经入了轮回的张良，永远陪在淑子的身边，去照顾她、去关心和爱她。”
小黑摇摇头：“小黑还小，哥哥没找嫂子，小黑也不会娶妻。”
李修元被他气笑了，呵呵笑道：“你也是个小白痴，若哥哥还要蹉跎百年，甚至更久，你也跟在我身边做光棍？”
“就拿你认识的那几个家伙来说吧，西门孤星早就跟皇甫青梅成亲，楚风那小子估计也娶了银月公主为妻，甚至花天宇也有可能把楚飞烟娶回家做老婆了。”
“更不要说你最熟悉的纳兰雨大哥，估计他的儿子纳兰明差不多也该做驸马了……”
小黑一扭头，坚持地说道：“他们都是白痴，早早就成了亲，哪里像哥哥这般想着征服诸天？”
在小黑看来，他可以没有本事，但是不能没有哥哥。
李修元知道一直劝不了小黑，只好说道：“有些事情可能身不由己，我也不知道会何时离开，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下。”
小黑点了点头：“没事，离开的时候，小黑会陪在哥哥身边。”
说完，小黑一口将杯里已经没有滋味的灵茶喝光，挥挥手，往自己的屋里钻了进去。
赶了几天的路，又在皇宫前一惊一乍，他早就犯困了。
独坐客堂的李修元忍不住苦笑道：“有些事情，可由不得你想不想啊。”
“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就在此刻，李修元的神海中响起了老道士的声音：“我也是刚刚算到，说出来，只怕会吓死你。”
李修元闻言哈哈一笑：“弟子债多不愁，师傅有话请讲。”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这回，可要说到你那已经离开要黄泉村的青鸾，那个苦命的少女……”
李修元闻言一凛，当下冷冷地说道：“即便青鸾是仙帝的女儿，跟弟子又有何干，我不用求他，不也走到了今日？”
转瞬之间，李修元想起了跟着青鸾一起离开的青龙，龙青云。
由此想起了跟小灵儿等人一起在万里幽河之上的经历。
不由得叹道：“求人不如求己，弟子怎么说也是踏过两条神河的人。”
老道士闻言怔了怔，随后笑道：“你牛啊，可是你面对的那小姑娘不行，她老爹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找她。”
听到这里，李修元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才苦笑道：“那么，究竟是嫣儿还是卿卿？说吧，反正这破事我早晚都要再面对一回。”
“你是白痴啊，黄泉村的是青鸾，难不成到了大周的北齐，就变成小白狼了？”
老道士没有明说，却将李修元臭骂了一顿。
“可是，我当初在书院后山见到小青的时候，她还是一只青鹰啊？”
李修元心道若不是自己和夫子拼了命的使力，再加上妖域花天域一家的帮忙，只怕现在小青还是一只青鹰。
更不要说，为了小青能进化到青鸾，他不惜去了一回死亡废墟……虽然是为了自己的剑意，可另一半也是为了替小青找灵药啊？
天上地下一番折腾，最后小青涅槃成了青鸾之身，最后跟着宋天玉和沐沐去了凤凰谷，没想到花儿最后竟然是仙帝家落在人间的……
“这事你也别问我，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又不是万能的。”
老道士挥挥手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也是时候过一过这样的日子了，去念，将他们统统从你的世界里赶出去。”
李修元想了想，忍不住苦笑道：“原以为来了时间的长河，自己和小黑只是一个过客，没曾想到，最后还是沾上了因果。”
老道士吐槽道：“那是因为你是白痴啊。”
堂外一轮明月幽幽地照耀着大周皇城的天空，一抹月光落在李修元跟前的三尺之地。
神海里已经没有老道士的声音。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道士，再一次挥挥手没有说话便悄然离去。
李修元心如平静的湖水里被人扔进了几粒石子，再难平静。
跟老道士说的那样，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卿卿（小青）竟然跟黄泉村的青鸾一样，是仙帝的女儿。
如此一来，自己的弟弟小黑岂不是要跟仙帝的家人，来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
而这因是善因，无数年之后结出来的果，也会是一颗甜蜜的果实吗？
想到这里，李修元禁不住呢喃道：“善因善果，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