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势如潮，守得也密不透风。两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强行挖掘出身体里每一分潜力，等待着对方比自己更早崩溃。
“加油啊！”迈勇握紧身前的栏杆，低声念道。
他不敢大声加油，怕让岳千千出现哪怕一点的分心。此时两人的拳脚相交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戴飞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而岳千千也被激发出了超水准的发挥。她的力量稍逊，全是靠着超快的身体反应和精准的格挡技巧才将那些攻击堪堪接下，在这种状态下，哪怕精神稍有松懈，下场都会是不可逆转的崩盘。
不光是迈勇，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在第一场就看到了如此激烈的对决，让这些还未上场的人也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短暂的僵持之后，戴飞的力量终究占了上风，岳千千再次后退一步，左脚的后跟已经抵到了擂台边缘，距离摔下去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却仿佛成了戴飞无法跨越的天堑。擂台边缘被岳千千用“春风”软化后狠狠踩下，再重新强化，此时变成她坚实的支撑。戴飞试过几次毫无花巧地直接撞击，但岳千千将左脚后跟牢牢顶在她自己踩出的凹坑里，任凭再大的力道也无法正面推动。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而且看起来，这次还要僵持更久。
观众席上再次响起了嘘声，但这一次戴飞听在耳里，却总感觉对方像是在嘘自己。明明只差一步了，明明自己力量更强，只要一撞就完事了，但他就是无法将岳千千淘汰。
焦躁让他杀红了眼，越发不惜体力地继续进攻。然而当这样的焦躁越过了某一条线后，他却忽然清醒，更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盲区。
他的攻势稍缓，将目光投向岳千千的左脚。
“之前无法击倒她，是因为她可以灵活变换防御的角度。但现在……”
戴飞心念一转，攻势顿时停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后退休整的时候，却见他纵身一跃，“踏虚”发动，仿佛踏着一面看不见的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侧面攻向岳千千。
“对啊！”顾灵玉猛地一拍手掌，醒悟过来。
前后脚的步法可以对抗正面来的攻击，但如果其中一只脚被固定住了，就会很难转向。换做对付其他人，她那么站自然没有问题，因为擂台边缘只需要面对正面。然而她的对手却偏偏是戴飞，一个可以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的人。一旦在这种状态下受到戴飞侧面的攻击，岳千千就算及时转身用手格挡，双脚也很难站稳。
这样看来，胜负已分！
“胜负已分。”他听到旁边的郭磊也正说道。只是后者的嘴角却挂着一抹狡猾的笑意。
擂台上，戴飞终于踏出最后一步，向岳千千的身侧挥出一记勾拳。他还算记得怜香惜玉，这一拳只用上了五分的力道，想着将对方打下擂台也就足够了。岳千千虽然已经转过身来用正面迎上他，双手也及时地封住了胸前门户，然而她那只被自己卡住的左脚却未能抽离开来，临时调整的步法难以适应重心的移动，显得摇摇晃晃。
“胜负已分！”戴飞吼道，重拳挥下。
下一瞬间，他听到岳千千轻柔的低语。
“对啊。”
她的双手本作出了格挡状，此时却忽然向前伸出，如蛇般缠了上来。她拼着用肩膀硬受了他这一拳，双手却顺势绞紧了他的手臂，往下一扯。
“擒拿手？”戴飞一惊。他之前不知道岳千千还有这一招，此时骤出不意被擒住手臂，下一秒，这只手怕是要被扯脱臼。
戴飞反应极快，立刻顺势倒下，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扣住了岳千千的一边手腕，暂时阻止她继续发力。换做是别人，在刚才手臂被绞紧后就会面临受伤与摔下擂台的二选一，前一项会让接下去的战斗极其艰苦，后一项却是直接失败。戴飞选择在摔下擂台的同时反击，然而此时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完全处在了擂台之外，但因为有“踏虚”的异能，他可以在空中停住。
难道岳千千机关算尽，终究漏算了这一着？
岳千千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微笑，整个人竟然飞身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摔进了戴飞怀中。她似是想以自身的重量添加上去，让戴飞的“踏虚”无法承受。此时她在上，戴飞在下，如果以这样的姿态着地，她仍是获胜的一方。
“没用的啊。”顾灵玉比她还紧张，“戴飞的‘踏虚’才不是那么无力的东西。被他踩过的空气会变得密度极高，就像真实的台阶一样，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就崩溃。”
旁边的郭磊淡淡接道：“那足以踏足的‘高密度空气’和一般空气有什么区别呢？”
顾灵玉闻言一怔，没反应过来这里头的意思。
“答案是：材质。”郭磊微微一笑，“她赌对了。”
在众人面前，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上演。几乎所有人都像顾灵玉一样，认为岳千千这破釜沉舟的一跃毫无效果，接下来戴飞会在停滞的空中设法甩开她，然后靠着“踏虚”继续屹立不倒，留她一个人摔落。然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戴飞的“踏虚”却像是忽然失灵，纠缠着的两人顺从着重力的牵引狠狠地摔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一时间烟尘四起，首先从里面站起的是岳千千，她的身体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而戴飞则是圆睁着双眼，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似是还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毫无疑问，他的“踏虚”一直都在发动着，只是在那一刻承载着他身体的空气像是恢复了原本的状态，让他无从借力。
这里面的秘密在他背部着地的那一刻想通。是岳千千，这个扑在他身上的少女像之前对待地板那样发动异能改造了空气，使他的“踏虚”无效化了。
“为什么？”他喃喃说道，“明明有办法克制我的能力，为什么不更早使用？”
“因为我跟不上前辈的速度啊。”
岳千千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只有像刚才这样，我才有把握接触到你身体下面的空气，让你也吃惊一下。如果再继续打下去，你对这一招有了戒备，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赢你了。”
戴飞看了她一会，摇摇头，释然地笑了。
“你人真好，还兜着圈给我圆场子啊。”
他抓住岳千千的手，坐起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精彩的一战，我输在头脑上，心服口服。如果还能再来一场的话，我一定……”
“那么，就由我宣布第一场的结果。”站在旁边的刃语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抒情，“获胜者是岳千千！败退的考生最迟请在第一轮结束后离开场馆。”
“加油了。”
戴飞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岳千千的肩膀，留下一句鼓励。他没有多话，很平静地接受了失败，甚至都不等上观众席再看看接下来的对决，就这样朝着出口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去。
然而相比起他的潇洒退场，选手席的方向却出现了为他愤愤不平的议论声。
“太卑鄙了”，“赢得难看”，“有种正面打，别耍这种心机”……这些考生表面上打着为戴飞鸣不平的旗号，实质上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获胜的岳千千。
当其他人都沉默时，这样的声音便成为了场馆里唯一的主导，慢慢地这些人说得越来越过火，连音量也不加掩饰。就在迈勇坐不住想要替岳千千还击时，一直低着头默默承受的岳千千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抬起头，朝着选手席灿烂一笑，高高举起拳头“嘿”了一声，庆贺自己晋级。
“哈哈！”郭磊拍手大笑。
岳阳的嘴角微微扬起，旋即又收敛了。
在嘘声中，岳千千昂着头回到了选手席。大屏幕上她的名字依旧亮着，而戴飞的名字已经黯淡下去。裁判刃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念出了第二行的两个名字。
“岳阳，石鹤舞，请上台。”
“少爷，加油！”
云梦在观众席那边站起身大声喝彩加油，看到她激动的模样，选手席里顿时响起了几声窃笑。然而岳阳只是用目光一扫，这些窃笑声便立刻消失无踪。
“有本事的，就上来跟我打。”
他冷冷抛下这一句，大步迈上擂台。
站在他对面的石鹤舞神情冷峻，但额头上已经微微冒汗。
“‘雷震子’，你别以为人人都怕你，我石鹤舞……”
他狠话放到一半，忽然硬生生地顿住，额上的汗冒得更凶。这一刻岳阳投来的目光如冰霜般寒冷，让他禁不住牙齿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认得你的声音。”岳阳冷冷说道，“刚才躲在后面说什么‘有种正面打赢，不要耍这种心机’的，应该就是你吧。”
他冷冷一笑，抬起的右手明明尚未握拳，掌心却传出了噼啪的响声。
“希望你说到做到，别躲开啊。”他看着石鹤舞，一字一句地说。
就在刃语宣告对决开始的下一个瞬间，岳阳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
石鹤舞惊慌地四处张望，抬起的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却不知道该防御从何处来的攻击。
就在这时，他听到岳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看这。”
石鹤舞猛地抬起头，所有人都抬起头，齐齐将目光投向瞬间跃上半空的岳阳。他的全身被电流缠绕，流转的电弧噼啪作响，金光闪烁。原本收在腰间的手，在他念出那两个字的同时向前伸出，食指中指并拢向前，遥遥指向了石鹤舞。
“降雷。”
电光一闪，而后才是雷鸣轰隆。金黄色的电光从他指尖射出，比任何人的目光更快地从石鹤舞身上穿过，稍纵即逝，随即没入地下。
不是“不想躲开”，而是“不能躲开”。在看到的那一刻，自己已经被击中了。当攻击的速度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极限，任何防御动作都显得毫无意义。
岳阳落地的同时，身后的石鹤舞正“扑通”一声栽倒。他身体抽搐不止，意识已然晕厥。
“怪物啊。”
顾灵玉看得目瞪口呆，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
不知不觉，他的肚子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