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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疑点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预期之外的状况,但是就结果而论,雅帕的推理是正确的。这一起“亚当遗骨”的失窃案件最终指向了内贼作案,而谢立人在关键时刻心理防线崩溃,突然向英雄们发起攻击,这让他直接坐实了犯人的身份。

不过,事情真是这样吗?

岳千千以手抵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病床上的迈勇,脑海中思绪翻滚。

此时她身在博物馆的值班室里,和乔纳森一起照看着昏睡不醒的迈勇和谢立人。为了方便守夜的人休息,值班室放了两张便利的行军床,此时正好打开让那两人躺着。岳千千和乔纳森一人一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等待其中有谁醒来。

虽然也有监视的作用在,但这其实更像是让他们休息,因为比起另外繁忙的两人,这样的任务安排已经是一种福利了。此时雅帕正紧锣密鼓地根据迈勇身上抽出的那一管血分析内含药剂成分,尽早找出迈勇失控的原因并拟定解决方案、而雷震则是手忙脚乱地和在场众人沟通,安抚情绪的同时还要控制信息传播,不让这个事件在当地引起恐慌。等忙完了这些,他还得想办法调查谢立人的真实身份,种种工作,全是他以往极不擅长的“细活”。

按照小队的人员构成,像这样的工作本应该安排心思细腻的女性去做。无奈岳千千刚才在看到地洞后莫名地反应激烈,脸色一度惨白得吓人,看上去就是一副随时可能晕倒的模样。犹豫再三,雷震最后还是让她休息去了。

此时在休息了几分钟后,随着一杯热水下肚,她的脸色终于渐渐红润起来。

“感觉好点了吗?”乔纳森关切地问道,“刚才看到地洞后你的状态就怪怪的,真把我们都吓坏了。”

“没事了,多些关心。”岳千千笑道。

“真是的,前辈们也没那么靠得住嘛,到头来还是需要人照顾。”乔纳森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迈勇前辈莫名其妙被暗算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岳千千点了点头,心中也对这事感觉疑惑不已。她和迈勇相识多年,亲眼见证后者是如何克服了数不清的困难,一步步驯服身上的野兽异能,直到最后将其变得随心所欲。像这样辛苦得来的能力,过程中一定遇到过各种突发状况,不应该只是被一筒普通的毒剂就弄得完全失控,甚至连调整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除非,那筒毒剂根本就是针对迈勇的能力?

岳千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按照这个想法,迈勇的异能信息很可能是泄露了,而且对方也大概有着对付这异能的经验,才能准确调配出能让迈勇失控的毒剂。

照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难道是说协会内部有人泄露信息,而且外界还有专门针对协会的研究组织?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我真是想太多了。”岳千千自嘲地笑了笑。

她细细察看床上的迈勇,后者脸色红润,呼吸均匀,虽然皮肤表面隐隐还散发着电击后残留的焦味,但神态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两样。岳千千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但只要等雅帕将药剂的成分解析出来,估计应该就没问题了。

当然,万一在这之前他提前醒来了,可能还会继续失控,对周围造成破坏。如果变成那样的情况,岳千千就必须想办法制住他,这也是雷震将她留在这里的另一个理由。

毕竟,这里有一个必须保护好的重要人证。

岳千千望向另一张床上的谢立人。与迈勇相比,他的脸色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远远看去脸色简直白得像一页纸。在这片惨白的衬托下,他乌黑色的嘴唇显得越发触目惊心,虽然雅帕在第一时间立刻做了处理,但看得出来,毒素依旧在他的身体里肆虐。

此时谢立人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手脚还时不时抽搐一下。按照雅帕的说法,这段时间是他身体内部自动修复的危险期,要保持绝对静卧,不能搬动。只要能安稳度过这几个小时,之后应该就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要他醒来,这个案件的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吧。他们现在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乔纳森忽然说。

他身体微微扭动,搓着手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虽说守着这二人的任务也很重要,但显然这个年轻人并不满足于此。见到岳千千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足以一个人完成看守任务,他心里显然开始动了别的念头。

“千千姐,跟你商量个事吧。”他凑近岳千千,小声说道,“我想走开一会。”

“你想去哪里?”岳千千警惕地看着他。

她的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就是……随便走走啊,这里有点闷得慌。”乔纳森笑嘻嘻地说,“何况这里有你坐镇就足够了吧,又没有什么特殊状况,不用非要两个人都守在这里,你说对吧。”

“你就坦白说吧。”岳千千摇了摇头,“你想自己去调查什么,对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乔纳森也懒得掩饰了,“现在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工作吧,为什么我就得在这里干等着呢?要是我不去做点什么,拿出成绩来,怎么证明我是对的?”

“就为了证明你是对的?”岳千千眯起眼。乔纳森这样的心态无疑和协会一向提倡的团队精神相悖,跳过队长擅自行动的做法更是不符合行动的规章。

“得了吧,我也说说心里话。”乔纳森说,“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雷震前辈在正面作战的时候非常强,这点没有人可以否认,就连迎面射来的子弹他都能强行停住。迈勇前辈在这方面也不差,反应迅捷,变身神速,没有人会希望成为他的对手。但这强悍仅仅是指战斗方面,如果要说起调查破案,他们两个真的拿不出半点思路,完全被雅帕牵着鼻子走。”

“至于雅帕,虽然我承认他有时候一些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也仅仅只是‘听起来’而已。支撑他提出那些建议的是那些推理分析吗?不是!他总是拿出几张纸牌,说这个代表什么,那个又代表什么,然后再根据纸牌的所谓启示来调整自己推理的方向。说到底,我们这次能找到犯人完全是运气好。你不觉得讽刺吗?我们之所以能破案,竟然是因为他抽到了对的那一张纸牌?”

岳千千的嘴巴微微张开,想要制止乔纳森继续说下去,却又不知道从何反驳起。说到底,对方所说的这些话也是她的心里话,雷震和迈勇在头脑战中的劣势,雅帕对神秘学的狂热,在她看来确实对这一次的行动造成了负面的影响。

“就算这样,也应该集体行动。”她只能劝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觉得可以先和队长他们商量后再作决定。”

“商量,商量,之前倒是有商有量,最后得到了什么?”

乔纳森越说越激动,忽然站起身指着昏迷不醒的迈勇:“如果刚才按照我的想法来做,说不定早就已经真相大白了呢!如果不是雅帕把人叫过来,迈勇前辈现在也不用躺在这里!”

他愤愤地起身走向房门,拉开门就要出去。

“站住!”

岳千千感觉不能再这样放任他下去了。她板起脸,努力想要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可一开口却又不自觉地泄了气:“你想要去哪里?”

“我要去地洞那边再看看,自己下去走一走。”乔纳森说,“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只要能通过地道,找到它的另一头通向哪里,整个案件都会迎刃而解。如果这个管理员真有同伙,那地道通向的应该就是他们的据点,我可以沿地道直接找到这个地方去,而不是坐在这里等他醒来,再费尽心思做那些冗长愚蠢的逼问。”

“就算你说得没错,但……”

岳千千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听到“地洞”那个词,她的面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黑黝黝的小洞口,顿时感觉胸口隐隐有些发闷,喘不上气来。对她来说,那个景象是一辈子的噩梦,协会里几乎没人知道她会对地上挖出的洞口存有恐惧。

她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抬起头却见乔纳森正站在门边安静地看着她,目光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悯。大概在他的眼里,自己也是那种“靠不住的前辈”吧——岳千千不无悲哀地想道。可更加悲哀的是,她知道自己无法拦住他。

当一个人卯足了劲要证明自己,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时,你的阻止也是一种残忍。

“至少,把通信器给戴上吧。”岳千千吃力地说道,“谨慎前进,不要蛮干,如果遇到什么状况,请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们。你不是独自一人啊!”

她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就算是‘靠不住的前辈’,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

乔纳森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戴上了通信器。这一刻他的脸上闪烁着自信的神采,就像是一只刚刚摆脱束缚,准备振翅高飞的雏鹰。他再次用力点头,转身推门而出,毫不迟疑。

然而,这却是岳千千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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