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可以献给大家。你们要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答复，那就是：胜利。”
画面中的人个子不高，身形微胖，还有些秃顶，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往外放射着一种慑人的神采，配合着他热情洋溢的挥拳动作，让每一个听到演讲的人都止不住地跟着激动起来。
“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无论多么恐怖也要争取胜利，无论道路多么遥远艰难，也要争取胜利。因为如果没有胜利，我们人类就无法继续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下去！”
他扬起拳头，语调激昂，激起了台下一片浩浩荡荡的欢呼与应和之声。
听着这样的声势，正在控制室里收看着这场电视讲话的英雄们却是鸦雀无声。
“这是谁？”郭磊眯起眼睛打量着画面中的这个人。从看到对方的演讲第一眼起，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过。
“你不知道他？”岳千千一脸讶异地扭头看他，像是在看着外星人。
“约翰·温斯顿，半年前刚刚上任的大总统阁下。”井心月耐心地解释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国家的领袖，影响力举足轻重，换句话说，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了。”
郭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主张是‘争取胜利’，看来情况不太妙啊。”
“真的非常不妙。”巴莫点头，脸色铁青，“原来现在才是协会最糟糕的时刻。”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站在这里收看着这场公开讲话的英雄此时脸色都非常难看。大总统的发言直接掐灭了他们心中最后那一点乐观的想象。作为人类社会中影响力最大的大国领袖，他亲口宣布对英雄协会开战，并且将这件事的重要性上升到能否在这个星球上继续生存下去的高度，意味着这件事已经上升到种群斗争的高度，在这以后几乎整个世界都会将包括英雄协会在内的异能者当做人类的敌人看待，不遗余力地试图消灭他们。
当然，放眼世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人选择站在和平这边，或者主张异能者也该被视为人类的一员。但这样的人之后只会是少数。对于人类这个大多数个体习惯于盲从精英的群体来说，来自最上层的表态基本上就是整个群体的声音，也就是今后前进的方向了。
“看来真要做好迎战的准备了。”米伽罗眉间深锁，“其他的事情先不说，要是不能在接下来的这一波攻击里活下来，后面的一切全都是空中楼阁。”
“看来在严峻的形势面前，再天真的人也会回归现实。”
罪门瞟了他一眼，压低牛仔帽的帽檐，遮住眼睛仿佛不忍再看下去：“很可惜啊，羔羊们。难得终于有了正确的觉悟，但也许来得还是太迟了一些。”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电视讲话也切换了播放的画面。事实证明，温斯顿大总统并不是一个只会喊喊口号，做做战前动员的政客，他在号召所有人要“争取胜利”的同时，已经开始身体力行地向着胜利进军了。此时播出的画面先给到一群荷枪实弹的特种兵，他们似乎是在高空中的一架运输机上，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硕大的降落伞包，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
“为了胜利！”他们齐声喊道。
运输机的后舱门打开了，高空中巨大的气压差一瞬间激起了空气中凌厉的呼啸声。镜头在这股激烈的气流中不住摇晃，但还是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队伞兵是如何毫不犹豫地跃出机舱，朝着底下广袤的大地张开双臂，怒吼着投入其中。
有那么几秒钟，镜头在朝下追拍的同时也拍到了运输机下方的地形，那些山脉的形状看上去有些眼熟，南面那片美丽的海洋更是每一个来过协会总部的人都不会忘怀的景象。
这些特种兵从天而降瞄准的方向，正是英雄协会总部。
镜头一转，这次画面中出现的是一整列正在林间行进的机械。跟之前的伞兵相比，它们的行动显得很安静，却带有一种充满秩序的美感。对于每一个观看着电视画面的人来说，从慷慨激昂而嘈杂的跳伞突然切换到这样单调乏味的行军，在情绪上会有一个截然相反的落差，然而仔细看看这整齐划一的节奏，以及其背后蕴含的力量，每个观众的内心里却又会忍不住地涌起强烈的信心。
“这些玩意我见过。”郭磊看着画面中熟悉的机械外形，“在内罗兰和我们战斗过的战争机器，应该也是那个‘研究所’或者‘顾问’的产物，老实说还挺棘手的。”
他看了一眼画面中机器的数量，摇了摇头：“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数量下。”
从空中降下的一队特种兵，以及通过陆路开来的战争机器人，这些都只是前菜，然而数量已经让人感觉相当棘手。当画面终于给到了正从后方跟进赶来的主部队，一股真正的绝望感才扑面而来。这是集结了人类科技精华的一支部队，通过混合编组将不同兵种和装备间的弱点完全弥补，理论上足以对抗一切类型的敌人，哪怕是异能者也不例外。
“我们将战斗到底。”
温斯顿大总统的声音以画外音的形式响起，伴随着军队行进的画面，显得更具力量。
“我们将在前线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中作战，我们将以越来越大的信心和越来越强的力量在空中作战，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自己的土地。我们将在海滩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的聚集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我们绝不投降！即使我们这个世界或者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被征服并陷于恐慌之中——我从来不相信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存活下来的人民在自由意志的驱使下也会继续战斗，直到胜利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为止！”
他停顿了一下，重重地喊出那句话：“为了胜利！”
不用亲耳听到，郭磊也能想象到此时世界各地正响起着怎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明明是绝对强势的一方，却说得自己像是被迫害的弱者一样。”郭磊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种宣传手段，对于大部分不明真相的民众来说真是异常有效，几千年来都是这样。”
没有几个人有闲心应和他的评论。就在那些特种兵出现在画面里的第一时间，米伽罗就带着几个同伴直接跑出了控制室，前往总部外面的预计着陆点准备迎击。当战争机器行进的画面播出时，就连原本任务是驻守控制室的罪门也忍不住带着利亚姆等几个人跑了出去。他们的目的地是陆路，要将这些朝着协会总部进军的机械敌人彻底挡住。
此时敌人已经杀到了家门口，不再是那种可以悠闲地在控制室里看着现场直播的时候。然而两派的英雄都走光了，那些年轻英雄们却还留在原地。其中有几个人原本也想跟着过去，但他们刚一动，被郭磊伸手拦住。
“这种连王牌都不肯出动的保卫战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白白增加伤亡而已。”他对同伴们说着这话，眼睛却盯着旁边剩下的最后一人。
这最后一个还没有走的是身为临时主管的巴莫，他皱紧了眉头盯着直播画面，显然在思索着某一个进退两难的重大问题。
“我觉得可以催会长出来了。”郭磊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直说。
巴莫苦笑：“不瞒你说，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不呢？”郭磊说，“我无法理解，明明已经到了现在这样危急的局面，任何一点点战力上的提升都有可能决定胜负。然而你们却对会长闭关的事情没有任何动摇，宁可自己直接冲上去战斗，也没有人想到要催一催，让那个协会最强的家伙出来迎战。”
“如果他觉得还不能出来，那就不出来吧。”巴莫摇了摇头，“年轻人，也许以后你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会长之所以是我们的会长，并不仅仅是因为单纯的强大而已。”
“又来了。”郭磊冷笑，“‘你们太年轻’，‘你们不懂’，‘你们没经历过’……直接抛出诸如此类的借口，却不愿意直接说明原因。现在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同伴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好隐瞒吗？”
巴莫欲言又止。
“也许等他出来后，由他自己来说会比较好。”他犹豫再三，最后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作为前辈，容我最后倚老卖老一次，请你们一定要相信会长。”
他诚恳地看着郭磊等人：“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会长吧。”
画面中的军队已经进一步逼近，几乎都能从它们的镜头里远远地看到协会总部的轮廓。形势已经容不得巴莫再耽搁下去。他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控制室另一侧的一扇小门，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郭磊等人一眼，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了。
他这一眼的意思很明显，控制室另一侧的这扇小门通往何处已经是不言自明的事。在这个时刻，原本镇守在这里的罪门也不在，只要向前走打开那扇门，郭磊就能如愿以偿地逼出协会最强的王牌，或许他还能见到前辈们一直不愿直说的那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也许正是郭磊一直探寻着的那个真相。
只是当他终于站在这扇门前，距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郭磊却迟疑了。从前辈们的行动来看，他们宁可自己战死，宁可协会被摧毁，也不愿意打扰会长的闭关。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单纯对领袖的信任，背后肯定有着更加沉重的原因。
如果那真相出乎意料，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面对？
“郭磊，没时间了。”岳千千催促道，“外面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五秒。让我最后想一想。”
郭磊抬手按在门上，紧紧抿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