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网 > 大梁武烈王 > 第68章公羊周游初相见

第68章公羊周游初相见

他眉眼含笑接着道:“不过您这辟谷的缘由找的真的恰当,那您说红尘大世里的诸般凡人娶妻生子,讲究的是阴阳调和,我们总说阴阳,却一直自己修行,那这又如何调和哪?”

长离真人表情孤傲倔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有生才有平衡,我连子嗣都不想有,根本不需要娶妻,自己一个人在世修行,阴阳皆在我青莲一身!”

周游闻言略显遗憾:“我还是想要娶媳妇的,照此说来,我只能按照凡人路数阴阳调和了,不过真人这番话,说的还是异常优秀的。”

长离真人闻言又冷哼一声道:“请说学名,贫道这叫真人秀。”

周游对长离真人还算有好感,这位活了一甲子年岁的老道士,浑身上下由内到外透发着一股子凌厉劲儿,好似出西关倔强不回头的老青牛,口含玄黄气身披彩云霞,端着身份调门讲着油腔滑调,不伦不类中带着有规有矩。

这样的修行者最是招人稀罕。

司马种道:“周道长,今日不是你我恩怨了结之时,况且当日我蛊惑金墉百姓本就是受人所托,你要是讨个公道,那便应当去找该找的人,我和长离真人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里和你打牙祭!”

这话散在风里,周游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他静静站在那里,眉目平静的望着司马种道,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司马种道见他这般德性,重重冷哼一声,猛烈的挥了一下袖子:“无知后辈,简直比你师父还要厌恶半分!”

这话一出口,周游倒是有反应了:“你说什么,你在哪里见过的我师父?”

司马种道自知失言,眉头紧皱拉起长离真人便走,周游拦将不住,望着两位长髯道士朝文昇门奔走而去。

城门上有缉拿他的兵将,过去便是落网之鱼,但周游下山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寻找家师葛行间,此时知了音讯自然心里动念,若是不跟上去放任其出了南关,再去寻他便已是天涯路远!

想到这里,周游眉目清明,迈开脚步大步流星的奔跑起来,青色的道袍在夜风里灌满鼓荡,袖口和后摆拖起长长的尾巴。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用力的为一个人奔跑。

但无论他如何奔走,貌似是都追赶不上司马种道了,反而是他越跑的急促,司马种道二人离他却越发遥远!

周游渐渐停下脚步,抖抖手腕理理衣衫,心里有些想念自己的拐子老马。

司马种道手里握着两张黄符纸,上面绘制着玄武大将,他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黄符纸遇风即燃,长离真人亦是从背后竹匣抽出麈尾驱风散气。

二人脚下生烟袅袅如云,烟尘荡涤如长龙,直贯入城门墙角,司马种道道袍御风,长髯随风乍起,长离真人抚须开路,迈开步子随意走莲花碎步,但每挪移一小步,身子便移了三丈有余!

“长离道长,我们走西南大道!”

“走升仙路,玄武开光,南方赤帝,龙蛇成象!”

二人说罢大笑,回望被甩的远远的周游,笑容更浓郁几分。

他们的手段周游知晓,此谓之道家小左道:缩地成寸!

周游看着二人离去的模样微微轻叹,却无甚悲伤。他虽在不周山上修行多年,但和周旋一起修的都是自在修行法门,不曾学过旁门左道和所谓的道术。

他一直认为,道术虽可以做到常人无法企及之事,但大抵都是自学自知之术,利己而不利人,拯救苍生无益,境界超脱无益,体悟红尘无益,修身养性无益,不如蒙头大睡日落千秋。

因此无论是他还是师弟周旋,向来都是崇尚诗书经义,自幼学习道藏三千,研读百家之言,修行纵横捭阖之道,至于这隐秘于天地中的道术,二人没有时间去修习,反倒是不准读书的道童渐离学会了不少,不过也仅仅是下山砍柴跑的快了些,煮饭烧水火势旺了些罢了。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周游并不自诩自己真的是个道士。

他做不了一般道士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只能做天下道士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

眼下他很好奇,如今陵阳城全城禁闭十日,这两位道士究竟如何出去此城,道术他未修习,却也知晓并无世人传言那般神乎其技,无非只是一些提气轻身的法门功夫,这文昇门城墙如此高耸,任何道术都是过不去的。

想到这里,他又迈开步子朝文昇门走去。

司马种道来到城墙下方,手中擎一方大日罗盘不断测算,长离真人在侧似乎有些焦急,司马种道测算了一会,看看黝黑的城墙顶,屏着一口气静静祈盼,长离真人却是个急性子,在一旁不住地问东问西。

“时辰若何?”

周游距离城墙还远,但见原本光秃秃的墙头上突兀出现一把玄青铁剑,入墙三分嗡鸣颤抖,随即一位同样青衫的年轻道士现于城头。

“已经到了!”

“那公羊何在?”

“就快来了!”

周游距离城墙还远,但见原本光秃秃的墙头上突兀出现一把玄青铁剑,入墙三分嗡鸣颤抖,随即一位同样青衫的年轻道士现于城头。

道士单脚微微点在剑柄末端,铁剑止住了抖动,仅仅有微微下沉,道士随剑势浮沉,身体却屹立如松,提气轻身的功夫着实已臻至娴熟境界,于剑尾处昂然挺立,翩然惊鸿,矫若惊龙!

他背后竟背了七只剑匣,呈孔雀开屏状绑在腰上,胸前有一只兽首玄黄铜镜,上有饕餮吞云,下坠八卦道印,手中拈指风雷,腰配鸿灵通宝四十九贯,辟邪红绳串起,尾端落在一只歪脖子碧绿葫芦嘴里,葫芦被风吹得叮当作响,隐隐飘荡出陈年的雄黄酒香。

“长离师叔祖何在?司马师叔何在?”他朝着下方轻呼。

司马种道不敢惊扰卫兵,在下方打着手势,上方道士会意,吟吟浅笑几分,随即从背后又抽出六把剑来,每一把和脚下皆无异样,玄青色泽,上有八卦,剑尾处有太极图案,七口宝剑对应七道方位,最后一方挂在胸前铜镜上,自成八卦八门。

道士轻舒猿臂,脚踏七星方位,玄青剑荡漾如涟漪清波,身悬半空如大鹏展翅,手中六把剑如天女散花,铿锵有声依次落在第一把玄青剑下方,一字排开如南归鸿雁,嗡鸣震颤如列阵群豪!

他踏剑而行,每一柄皆是蜻蜓点水,微微下沉随即高高跃起,好似蛟龙望月,亦如青莲绽空,于城墙上壁虎游走,所过之处淡淡清影流转,辗转腾挪尽显出尘之气,好似江湖百里浪荡遨游的诗意过客,亦如望断天涯不见第二的盖世隐者!

缥缈间他安稳落地,荡起一圈微尘,轻如棉絮,润物无声,随即昂起脸,露出一张俊美孤傲的妖异脸庞,帅气的简直一塌糊涂。

来人如云浓眉,剑锋犀利,眼泛青莲,睫毛修长,琼鼻高耸,嘴角如刀,头戴麒麟紫金冠,横叉鎏金云纹簪,身披锦缎青囊,脚踏祥云道履,见长离真人倒头便拜,礼数周到,态度尊崇。

“公羊千循恭迎长离师叔祖、司马师叔!”

长离面色微喜,但望见城上那些将士又略有忧色:“我等快些出城,陵阳不是久留之地,你帮我们拦住后面的道士!”

言罢,二人不再废话,借着公羊千循的剑往上攀爬,那七把玄青宝剑不知如何锻造,硬生生承受力道而满溢韧性,没有丝毫崩坏裂纹之意,司马种道在长离真人身后,二人爬得很快,不多时已然上了城头。

此处没有侍卫,是城墙的一处死角,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巡逻,因为根本没有行路的地方,唯有公羊道士这种神乎其技,方能化腐朽为神奇。

周游并未靠近城墙,只是远远观望,公羊千循送走两位师叔后也准备登剑回返,他回身看看来路上的周游,这个长离师叔祖下令阻拦的道士,心中微微闪过一丝讶然神色。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此般感觉,就是看着这个松松垮垮的、如自己一般的青衫道士,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一股亲近感觉。

而且,他很确定的是,这感觉并非来自于道家同源。

他倒是不着急回返了,抬脚迈步朝着周游走去,周游如今身份紧张,青衫身影淹没在树荫里若隐若现,公羊千循手捻道术缩地成寸,呼吸间已来至周游近前,好似鬼魅,又似神仙。

“你好,在下道门千字辈大师兄公羊千循,道号公羊真君,你为何要尾随我师叔祖?。”

面对突然出现的公羊真君,周游依旧是自来熟络并不慌张:“你好,道士周游,我尾不尾随不关你的事,我且问你,葛行间也是道门的人吗?”

“你指的是葛前辈?”公羊千循乍听此话,眉毛斜挑语气微疑。

周游闻言颇喜,从公羊的话中很明显能够断定,葛行间和这个所谓的江湖道门肯定有渊源纠葛,当即开口应允道:“当然,他是我师父,请你告诉我葛行间现在在哪里?”

“他是你师父?”你确定你是葛者之徒?你知不知道葛行间已经死了?”公羊千循闻言惊愕莫名。

周游听闻此话,慵懒半睁的眼皮倏忽抖了抖:“在哪里死掉的呢,这事情我早有预料了,我在不周山上挖过他的坟茔,里面没有他的尸体,不过他在我心里确实已死过一次。”

这话把公羊千循又惊到了:“挖师父的坟茔,你这徒弟还真的是大逆不道!”

周游:“那要看这道究竟是谁的,难不成说你们道门的道便是道,我的道就不是道?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道门的道理出了道门,那便不再是原来的道理,道无常势,水无常形,变幻莫测者方才谓之道!”

这话似乎说进了公羊心里,他微微一笑,又怕司马种道等得急了,朝周游拱手作揖,随后转身离开:“阁下所言有理,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的道出了问题,葛行间已经死去千年,哪里会有你这般年轻徒儿?”

这话可谓是更加离谱,周游闻言亦是错愕:“你在说什么,千年之前也有个道士叫葛行间吗?”

公羊千循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飘忽渐行渐远:“你闭门造车不知道门老祖,是你之过。至于你那位师父若是真有其人,恐怕也只是冒名顶替之辈,你要找到他自己问问看才能清楚了解,司马师叔此番必须返回道门,如果你想寻道门的话,就来苍梧找我吧!”

你想寻道门的话,就来苍梧找我吧......

周游手抚青衫昂然挺立,望着公羊千循踏剑而上,每上一阶便撤掉一把宝剑,倏忽间人已上了城头,七把宝剑尽数回鞘,不用想也知道另一侧是用老方法下城墙。

他站在城墙上又看了周游一眼,渺小的青衫道士在巨大的城墙下头孤孤单单,随即人影渐没,消失无踪。

此时夜已深沉,宫道上起了烽烟,四下里雾霭渐起,道士裹了裹身上的薄薄青衫,于迷蒙中随处乱走,谁知转来转去,最终又回到了邺王府前。

想来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当初自邺王府逃离出来,直向南门的路上没有别的寝宫,不过很明显,他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转过身子,周游打了个哈欠,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机缘巧合,当初被他甩开的那群兵卫此刻就在不远处,不过周游也没想过真做一个逃犯,毕竟他真的睡了王妃,虽说没有做什么越界之事,但总该是有个合理的结果。

兵卫也发现了他,风风火火的擎着兵刃赶将过来,周游举起手链给他们看:“不劳诸位费心了。”禁卫军:“不劳不劳,旁边就是侧门,道长自己进去吧,邺王等你很久了!”

周游笑笑,点了点头。

邺王府里,暖阁,一刻钟后,邺王和周游隔桌对望。

出了这么大的闺房事情,邺王的脸色自然是挂不住的,周游想象过和其重逢时候的模样,他这个人不善于解释,不过心里清楚和王妃并未发生什么,因此可谓是裤裆里清清白白,脸面上自然坦坦荡荡。

不过邺王面色古板,就不清楚心中究竟有何想法了:“道长,那日醉酒之后,我以为从此不会再行相见了!道长着实是胆大包天,你如今还敢回来,这份胆识本王钦佩。”

周游惭愧笑笑,毕竟自家理亏,表情上还是颇为委婉的,连半睁的眼皮都稍稍往上挑起了些:“我真的只是迷路乱走的,阁下过于抬举了些,但凡我能走明白宫里的路,我和阁下肯定这辈子都是江湖路远了。”

邺王深色更冷几分:“如此说来,你真的轻薄了我的王妃?”周游闻言浅笑,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二人相顾半晌,互相之间都略显尴尬。

过了盏茶时间,可能是觉得至少该有个交代,周游清清嗓子道:“我是一个道士,虽说也亲近美色,但也知道分寸,我的年纪还小,已婚人士也是暂不考虑的,所以说您不用过于担心。”

“你倒不乐意了,本王愿意这般,不可以吗?”邺王虎目圆睁。

“你这般对待你的王妃,即便那日不是我,她也终将离你而去,因为被你贬低的女人,遇到任何一个男子都会觉得相见恨晚,而你从此以后也就只能是她口里的那个悔不当初了。”

青衫道士侃侃而谈,这些都是他师父在山上经常醉酒嘀咕的话。

邺王笑笑:“女人对本王来说不过是权势附庸的物事,道长即便是睡了,于本王也无甚干系,倒是这面子一事,若是本王不给天下个交代,那便说不过去了。”

他站起身子,指了指暖阁墙上的北戎州地图:“本王可以不要女人,但本王不可以没有面子,如今天下大乱,貌似是没有人关注本王的面子,但本王不能不重视,即便是现今不谈,日后天下安定之时还是会被摆上台面,因此于情于理,道长你都欠本王个人情说法。”

周游拱手作揖道:“那殿下你便只能挺住了,因为我早已说过,你舍不得杀我。”

他咧开嘴笑,灿烂的像是一朵花。

邺王也被这话给逗乐了:“不管你是帮我还是我弟弟,我可以暂时抛诸脑后,不过我父皇和母后如何受难,我本身也很想知道。”

周游:“我会帮你查,但你要帮我去到长乐仙宫,现在我成了采花贼和通缉犯,你要保我在宫里畅行无阻,而且要探明先王死因,就必须再去看看紫宸国公的现场。”

邺王:“这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带你先去一个地方。”

周游:“去哪里呢?”

“一个或许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邺王说完便走,周游静静跟上,周围禁军不敢拦阻,只能远远尾随二人身后,眼下邺王虽被禁足宫廷,但只要不出这后宫范畴,还是能够来去自如的,毕竟贺华黎权势再大,对邺王也向来是多给几分颜面。

加入书签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