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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文郎遗剑将军现

周旋:“谁能想过区区一个北戎国,竟然能左右西梁大位的递延!”冷阙侧后傍行:“北戎国的龙凤大案,不就是西梁的前朝缩影吗?”

周旋闻言顿止,眉目含威,冷阙自知失口,俯身跪拜。

“这话我权当没有听到,无论身在何地,只要是在厚土中国,便不可打此诳语!”

“属下明白!”

周旋眉宇舒缓:“不过你竟然知晓前朝秘闻,倒是着实令我刮目相看!”这话说的颇具深意,冷阙尴尬笑笑:“我也是听家父说起过,我当然是不曾知晓的。”

“令尊是前朝起居郎冷子京,这点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想不到冷卿一介文臣,竟能生出你这般虎将。”周旋看向他,满眼青睐神色。

冷阙道声惭愧:“家父说宫里春秋不定,让我远走他乡,习武之人虽征伐沙场,但战场比宫廷安全多了!”

“你父亲是真的明事理的人。”周旋喃喃。

冷阙:“我小时候听说过一些前朝旧闻,只不过也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再者说即便是真的,也都是过眼云烟的黄历旧事,物是人非无人再去计较,还是着眼于眼前事端,都督你查明真相,辅佐温侯俊上位大戎方是正事!”

周旋双臂后摆,大袖如黑云漂浮:“我当然知晓孰轻孰重,但你方才又说错一句话。”

“哪里?”

“过眼云烟的黄历旧事,即便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但也总是有人会记在心里,记得多了便成了恨,记得久了便会计较,不然这延绵人间便少了千丝万缕的恩怨纠葛,若是没了诸般恩怨纠葛,那这人间便不再是人间了,我这个清修道人也不至于始终游走人间,看这一桩桩一幕幕的大世旁落。”

周旋说完苦笑,看了冷阙一眼,随即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好远。

冷阙思虑片刻,觉得这话说的满腹深意,但又着实摸不着门道,想了一会后不再耽搁,脚下生风眨眼间便跟上了周旋。

“方才都督提到的恩恩怨怨,令在下想到一事。现如今这陵阳宫里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也是某些人一直计较揪着放不开哪?”

周旋又看向他,抿嘴笑的更浓郁了些:“你说是就是喽!你先想着,我这厢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在江湖里应该听过他的名号,杀人书生洗红梅,儒门榜首文般若!”

“听闻他不是痴傻了吗?那为何还要去见?”

冷阙虽身在宫外,但消息却灵通异常。

“你明知故问,当真好意思吗?”周旋指指冷阙背上剑匣,冷阙闻言大笑,将剑匣从背上取下,打开来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知我心意者,非大都督莫属!”

周旋啧啧连声:“匣子倒是带了,尺寸不知是否合适。”

冷阙闻言眼漏精光:“错不了的,剑名巨阙,赤阳子采岭南寒铁打造,宽一尺七寸,长九尺五寸,开锋五年,回炉两次,算上前日里宫前屠戮共杀二十七人,左刃柄腕微崩!”

审案第七日夜,寅时,距离冷阙二人三里西南,还有事情在发生着。

周游和邺王站在一处破败宫殿前,宫殿里黑漆漆,四下寂静无声,也谈不上人心惶惶。周游:“这里是冷宫吧,殿下说过的,我们要见的人是一个疯子。”

“你为何这般说?疯子就一定要待在冷宫吗,道长你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邺王冲他冷笑,周游却非常笃定:“非也,我只是据实而论,我虽还未见过里面的人,也没有踏进这扇宫门,照样能够知道很多事情!”

“说来听听。”邺王早已听闻周游的天演神算,当即抬手请教。

“此地偏南,地处龙气尾椎,不适宜繁衍生息,倒适宜苟且行事,往日里不沾阳气,但倒也足够寻欢作乐,因此不是正宫胜似正宫,这宫里住着的人,非是达官显贵便是皇帝幽藏器重之人,这是其一。”

这话好似是说到了邺王心里,他看向匾额悠悠轻咦:“她真的如你所说这般?”

周游:“从显位上看的确应是这般,每个人都不是一出生便是疯子的,再者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疯子,只不过有太多看不懂的傻子罢了,我并未有戏谑您的用意,您瞧瞧我这身负枷锁之人,岂敢冒犯殿下。”

他狡黠一笑:“我接着往下说,这宫殿的建筑风格恢弘大气,不像是一般婕妤等级能受用的,倒是和养心宫百里太后的风格类似,但此地我刚刚说过,凤宫魁首不会在此居住,因此这里即便是住了一位主子,最高也应该不过昭仪!”

周游举起双手,左手伸一根手指,右手伸两根手指:“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为何一位最高从二品阶位的女人,能够住进正一品等级的宫殿,又为何明明住在正一品后妃的宫闱,偏偏要选址在如此风水不佳的地界?”

他说完看向邺王,邺王眼里的惊愕,不必言说已是表露无遗:“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道士,那你说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皇帝喜欢呗。皇帝宠幸于她,却又有诸般原因致使不能明面荣宠,因此于此地建宫掩人耳目,金屋藏娇在皇室应当不稀奇的。”

邺王看看眼前这破落宫廷:“我小的时候这里便这样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搞成今天这般模样?等等,你仅凭逻辑推理并不能言辞确凿,这里即便是真的住了某位贵人,你又从何处看出我父皇曾经来过?”

这话问的有理有据,邺王越说也越有底气:“我父皇是极度遵守礼法的人,在本王印象当中从不会逾越礼法雷池一步,修葺越级宫殿还亲自摆驾西南这种事情不合礼法,本王信不过!”

不过面对邺王的质疑,周游显然更为底气十足。

“紫宸国公属实是崇尚礼法的人,但同样也是这红尘大世里的人,既然是酒池肉林至高无上的帝王,那么七情六欲亦是最为讲究也就不稀奇了,殿下并非紫宸国公,没有坐拥三千后宫,没有执掌锦绣江山,紫宸国公究竟想要什么,殿下真的敢说知道吗?”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邺王面色微白,手抚身旁石狮重重喘气。周游继续说道:“这宫殿应该不过百年,皇帝应该来过十年有余,后来便不来了。”

邺王闻言又惊:“这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周游浅笑:“殿下只需知会我一声,这处冷宫究竟是不是百年内新修葺的,而非旧庭改造的?”

邺王点点头:“听宫中老辈人说起过,这宫殿本叫凤栖宫,始建于成钧十六年,可这又如何哪?”

“原来如此,有点意思!”道士嘴角的笑意更为浓郁了。

“你究竟想到什么了?”邺王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青衫道士,月光下的周游凄清冷冽,好似寒潭湖水般无法望穿。

好神秘的道士!

周游:“不瞒殿下,当初我在金墉城的一处高楼中得到过一份名录古卷,里面详细记录了从成钧十六年到鸿灵十三年间,从金墉城出走进京赶考的科举人。”

他盯着邺王目不转睛的瞧看,邺王看着他慵懒的眼睛,心里却更加发慌:“你究竟想说什么?”

“成钧十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道士又反问了回来。

“说实在话,当时本王也未生,并不曾知晓细节。”这话倒是实话实说。

周游笑笑:“我现在敢断定的说,宫里的龙凤大案一定和前朝有关,准确说来一定和这成钧十六年有关,因此你想要洗脱冤屈也好,想要查明真相也罢,一定要搞清楚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敢问邺王,那一年是哪位前朝皇帝执政?”

“哪里有所谓的前朝?成钧时期执政的皇帝依旧是我父皇紫宸国公,这有何不妥?”邺王语出惊人,望着周游的眼神里有些古怪。

听闻此话,周游轻抚下巴笑的更浓:“如此说来,根据金墉城古卷记载,成钧十六年岂不是科举考试的开年?那之前为何荒废科举制?”

邺王:“不是彻底废除,那年是重开之年,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父皇当年也是铁血手腕加冕皇位的,崇尚武艺并不喜文,因而推武举而废科举,不过后来为何重新拾起来,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周游听罢指了指面前的冷宫:“那现在殿下您应当知晓了,为了什么?美人呗!”

“哪位?百里太后?”邺王轻咦。

“百里如此年轻,那时候应当还没有百里其人吧?不管是谁,是红颜不是须眉,这是可以想出来的。”青衫道士继续引导其思考。

不过邺王并不领受:“你这论调马屁不通,一介红颜女流之辈,为何会喜好科举之事?”

“她可能不喜好,但她爱的男人就不一定了!”周游说完便笑而不语,在上马石前静静坐下,看着雪花一点点盖满膝头。

过了许久,他看向邺王,眼睛里有月光,荡漾清澈,好似少了许多疑惑与烦恼。

周游:“殿下,这红尘大世是轮回不休的,我们所遇到的人,我们所经历的事,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哪怕是再平凡无奇的庸碌世人,互相之间都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找到其中一根红线,只需轻轻一扯,所有的人和事,就全盘托出现于眼前了!”

周游说完又笑:“而这,就是滚滚红尘。”

邺王瞧瞧高天,时辰已是卯时,月牙微淡,只剩残钩。

他看向青衫道士,文弱的道士慵懒的坐在石头上,手里的链条颇为沉重,他双手抱膝,看着自己微微发笑,背后是诡异荒废的冷宫,二人冷了半晌,雪落满了周游的衣襟。

邺王:“此间事了我便向贺华黎说明,把你这链条除了。你方才所说的我全然未曾听懂,能否开门见山一些,莫要故弄高深。”

周游道了声谢:“其实不难理解,这凤栖宫始建于成钧十六年,里面住了一位紫宸国公宠爱的女人,这女人可能并未有显赫名分,但这宫殿却还是建出来了,不为其它,只为了皇帝临幸之处,一定要符合行宫的规格。”

邺王闻言四下探视一番,果真发现处处显露不凡,当下对周游又是忌惮了几分。

周游:“往日里你看见这宫门宽些,街道阔些,门楣高些,并不以为意,但往往事情就是这样,放在不同地域就会有不同结果,这里乃偏僻西南,那么我刚才的描述便都是成立的了,而且即便是你不说道,仅仅通过这一处门脸,我也能看出更多事情!”

“说来听听看。”邺王不想打断他。

“这城池修葺一般都是后种树木,我刚才看了墙角那些寒杏树,树龄都在二十年内,因此很好判断,即便这宫殿是老宅子,住进新人也会翻新土木。”

“寒杏树并不是深根树种,本身寿命不长,这里的寒杏树都已经枯死不少,因此不管这宫殿多大年岁,这寒杏树是骗不了人的,这是其一。”

周游指指下马石接着道:“其二就是这下马石,你觉得紫宸国公在成钧十六年修葺完凤栖宫后,会安置一块用过的下马石吗?当然不会,皇帝都是最讲排场的。”

“按我先前推测,这里若是住着一位皇帝宠爱的女子,那么能来临幸于她的也仅仅只能是皇帝一人,而这踏马石也就只能有皇帝一人才能踏足,紫宸国公日理万机,每周能来此地的时辰有限,因此这踏马石的磨损也并不严重,说到这里,便要说说养心宫门口的下马石了。”

邺王听得微冒冷汗:“怎么说?”

周游:“养心宫乃百里太后居所,能在养心宫下马的男子,应该也只有紫宸国公和皇子有此资格,后妃贵人们入宫觐见是乘仪仗銮驾的,下轿子无需踏马石,紫宸国公你方才也有说到初时尚武,因此骑马出行实属平常,我看过养心宫的踏马石的磨损程度,和此处的磨损程度极其类似,再想想百里太后的年纪,初步估算十到二十年非常合理!”

邺王听得痴了,嘴角喃喃:“百里太后被迎娶那年正是鸿灵元年,到今年算起,刚好第十三个年头。”

周游笑笑:“这里如今破败如斯,因此可以料想凤栖宫的美人失了宠幸,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皇帝开始宠幸百里太后不再来此地,养心宫的踏马石开始磨损,这凤栖宫的石头就此蒙尘!”

邺王忍不住抚掌称赞:“单单是看了这门脸,就能看出前世今朝诸般事端,有你辅佐我弟弟,殊不知于本王是福还是祸!”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谁又能真的看得清楚哪,况且我方才所说都是猜测,具体是否确凿,我还要见过里面的人才能定夺。”

周游说得滴水不漏,不过提及门内之人,邺王又发起愁来:“里面的人已经疯了,你既然已看出诸般事,本王觉得你问不出更多东西出来。”

“非也,并不是你问什么她答什么,你才真的知道什么,真相不能光靠聆听,要多用眼睛看。”

周游笑笑,大步流星往前走,邺王龙行虎步跟上,眼中的神色又复杂几分。

凤栖宫里已经是漆黑一片,破败残桓到处都是,没有丝毫干净的地方,大风刮着窗棂,厚雪压着灯笼,轰隆一声闷响,落在地上砸出一汪浮尘。

周游:“你确定这里还能住人吗?我现在越来越好奇,这里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故事了。”邺王随手抚弄:“我来过几次错不了的,至于女人称呼就免了吧,已过这么多年岁,叫老妪会更恰当一些。”

周游:“殿下又错了,应该是老女人而不是老妪,老妪终身无胭脂,但这里面住的这位,当年应当是万千荣宠在一身!我只是想搞明白第二件事情,鸿灵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紫宸国公下诏改换年号?”

邺王闻言惊愕:“这话可不能乱问,况且那时我还年幼,并不晓得这等宫廷秘闻。”周游听了倒是颇惊:“你是亲王皇子,怎可能不知晓此等家国大事?”

“属实不知,这事情应当是不传之秘,你想要知道除了找到旧人,就只能去问问史官了,毕竟我父皇已经驾崩,世上知晓这般事的人已然是不多了。”

每每提及紫宸国公,邺王的表情都有些复杂难明。

周游:“史官之言最不可轻信,眼下要查明的可不单单是一桩事情,而是从成钧十六年一直到鸿灵十三年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被故意隐藏起来的事!这中间的千丝万缕,需要我们一点一点把史书撅烂,重新找到那些不被写在史书却真实存在过得过往!”

邺王:“你这般一说本王也想起来,那百里太后受宠,就是在鸿灵元年伊始被召入宫的,现在想来,无不透发着层层蹊跷!”

“所以说,前朝的真相,还是需要从前朝的旧人身上去找!”

二人相视半晌,互相心内都有了千般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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