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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人心交错分险恶

“两个小丫头一路上风餐露宿地也受了不少罪,眼下到了青阳,我们整顿一日再进入陵阳。”言罢,他又回身瞥了一眼李擎苍:“你乖乖跟着我去,再敢耍什么花样,休怪我家法伺候!”

李擎苍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任婧司婧慈如何美艳动人他都不看一眼,只是抱着自己的斩马刀静静擦拭,好似在**一位心爱的女人。

当下无话,李岸然等人刚要行路,斜巷里忽然传来一阵干燥的掌声。

李岸然眉峰一挑,发觉巷口隐隐出现了十个人。九个都是干枯瘦弱的古稀道士,背后皆背着一柄柄看似弱不禁风的桃木剑。最前方站着一位身披白狐大氅的气度男子,正是邺王赵胤!

“你们又是何人?”李岸然没有见过赵胤,不过却多看了他身后的老道士几眼。谁知不看还好,这般看去后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九位......前辈,为何会在此地?”

此话一出口,李擎苍彻底懵了,蓝晏池等峨眉众也全都傻了。论说李岸然是何等的江湖地位,能够让他如此唯唯诺诺地称呼前辈的人,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众人皆不知,只知晓这九个道士确实老得不能再老了,骨瘦如柴的皮相还真的像极了魑魅魍魉。

邺王对李岸然自然不敢轻视,当即也从容见礼:“在下北戎州州主赵星阑之子赵胤,李前辈好大的威风,方才看得在下心潮澎湃!”

“你全都瞧见了?”李岸然听闻此话眉目不喜,毕竟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并不好。

邺王毫不避讳点点头:“那是自然,咱们敞开门说亮话,想必前辈来陵阳城,不仅仅是为了看我们被诸侯围攻吧?”

“你有何意,直说便好。”李岸然很不喜欢这种绕来绕去,但却有些忌惮赵胤身后的九尊人物。赵胤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状指指后方笑笑:“前辈想必知晓我身后诸人来历,但前辈可知是何人赐予我此等机缘?”

“何人?”李岸然顺嘴问出,的确他满腹疑虑,毕竟连刀门门主都需要毕恭毕敬的江湖高人,为何会听命于一个二十啷当的少年王侯,这当中必然有所蹊跷!

“前辈和令郎请随我移步,我在青阳也有行宫。眼下我有九位道长相护,普天之下能拦住本王脚步的人屈指可数。我有些事情想和刀门单独聊聊,只要前辈愿意赏光,让我身后九人为前辈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条件可谓是极度诱人,李岸然不由得眉间深锁。邺王的话也说得十分明白,只想和刀门攀谈,意思便是莫要带着这一群峨眉累赘。再联想一下峨眉身后的桡唐国,李岸然心里面隐隐间有了一些揣度。

刀门的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想要保护谁便该出手时就出手,想要甩掉谁亦是形同陌路不相闻。当下他转过身,看着蓝晏池等人,蓝晏池亦是笑脸相迎,只不过互相之间都因为邺王的到来而微微有些尴尬。

总之,这一晚的青阳波澜起伏并不太平,而这些事情马车上的灵瑜并不知晓,正在骑着拐子老马发足狂奔的周游亦是无从知晓。

此夜,此刻,陵阳城北城地牢。

黑衣道士周旋再次成为了牢狱的座上宾客。上一遭是他主动进入牢狱躲避陵阳山火,谁知被渐离和公羊千循破了阵法熄灭了火舌。这一遭是被动囚禁真真儿当了回囚徒,怎么看和地牢都是有着不解的缘分。

赵胤也没有过分为难他,周旋亦是十分配合,只要求留下自己的焦尾龙弦琴弹奏解闷儿。地牢里听不见青阳的声音,甚至也听不到雪落,只有一曲调子如温婉的夜殇,在囚房里绕梁弹奏经久不息。

囚牢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开了一处巴掌见方的口子。隐隐有清雪洒落下来,而黑衣道士就在这微光白雪下越弹越激烈盎然。

守狱的牢头早已习惯了这曲调子,此时在外面呼呼大睡。周旋浑然忘我地越弹越用力,曲调亦是越飘越远,琴声亦是愈发诡谲莫名!

他一直只弹奏一只曲子,正是小时候李岸然在客栈酒家里说他谈的不到家的那首鸥鹭忘机。只不过眼下这曲子已然炉火纯青,虽然身在地牢,但仅仅凭借一块巴掌见方的顶洞,就已然能够让夜蝉和孤鸾闻声起舞。

直到,有一只漆黑的信鸽被曲调莫名吸引,短小的身躯刚好穿过顶洞飞进了牢中,又刚好落在了黑衣道士的左手上。

周旋见状抿嘴一笑:“没白养你,还是那么闻声识主人。”

他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截衣料,上面竟密密麻麻写满了血色字迹。周旋微微皱眉地啯了一嘴咬破结痂的手指,随即快速将衣料绑在信鸽腿上,微微抖手便再次飞出了牢顶。

“嘿嘿,我的好师兄,师父教的天演术不止你一个会算。”

阴森幽冷的地牢里,黑衣道士抱着一把古琴再次笑出了声。

而那只信鸽亦是兢兢业业,一路毫不停歇地飞驰赶路。好在是天上下着清雪,风势并不浓烈。它飞了将近一个时辰,一直来到陵阳东部的某处府邸才稳稳落下。

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掌轻轻抚摸它的头,随即将它抱起取下腿上的衣袂。此人面色肃然,一副不近人情的古板模样,竟是穆念花的随将冷阙。

当初周旋于望海楼中生事,他还远在东城调遣死侍驻守城关。眼下周旋、文般若和穆念安相继被俘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城中的一万死侍自然便由他全盘调遣。

他静静将血书看完,随即立刻回到屋中找个烛台烧掉。他望着摇曳在火光里的衣袂,面色比阅览之前更显深沉几分。

烧完后,他马不停蹄地出了门庭,在府邸中穿行半刻,一直来到另一处暖阁前。

扣门,门开,里面是一位身形孱弱的清秀少女,正是温侯俊的千金南瑾。

“有事吗?”南瑾见他神色匆匆地深夜造访,满脸警惕神色浓重异常。

“我不是找你,让鸿武陵出来,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冷阙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向来都是这般毫不啰嗦。

南瑾看了他两眼,并未开口回绝。自从温侯俊一家遇袭之后,她和鸿武陵就被安置在冷阙府上静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也就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将军跟我进来吧,他今天还比较虚弱,可能不会和您说太久。”

说罢,她提灯引路,冷阙风风火火地进了门,一直来到了鸿武陵栖居的暖阁里。

此时的鸿武陵还是面色泛白,但精气神已经好上不少。他正靠在床边喝完一碗草药,身上绑满了绷带,见到冷阙微微一笑,满口白牙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脾性。

“冷将军,恕我有伤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冷阙朝他微微点头,随即瞥了一眼南瑾:“还望小姐回避。”

鸿武陵冲着南瑾微笑,南瑾亦是知书达理之人,披了件外衣回自己的闺房去了。现在她和鸿武陵相依为命,住在这府邸里人生地不熟,南瑾也不信任除了鸿武陵之外的其他人。因此虽说男女有别,但二人还是住到了一幢屋檐下。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冷阙和鸿武陵其实并无交集,平日里也几乎不过来说话。眼下这般突兀的深夜造访,鸿武陵也面色凛然起来。

因为他清楚,冷阙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和你闲话家常之辈。

“最近陵阳城不大太平,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冷阙率先开口。

“你们穆家的兵马入城,太不太平还不是你们说了算。”鸿武陵倒是直来直去,言语间微微轻佻,还是有几分风月浪子的悠哉皮相。

“那是你不太了解,其实现在的穆家是一分为二的。”

冷阙看了眼鸿武陵的眉毛,心里好似也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揣度分寸:“西梁穆家现在虽说名义上是天下共主,可实际上又有几个诸侯真心臣服?穆家皇帝穆蓝微眼下龙体抱恙,两位皇子争权夺术亦是斗得不可开交。”

鸿武陵是聪明人,听罢立刻明了:“那么你和温侯俊是谁的人?”

冷阙摆了一个剪刀手:“我们皆是二皇子穆念花的门客,不过温侯俊只是一枚小棋子。他之前的身份来历不明,我家公子也不敢过于重用。”

“你说这些和我无关,那你们那位大皇子此刻又在何处呢?”鸿武陵看了一眼门外,生怕南瑾会听到对她老爹不好的传言。

“大皇子穆青候夺了我家公子的军权,表面上是反对我家公子进兵陵阳,但实际上据我的斥候回禀,此刻已然是率领大军全线进入北戎州!”

冷阙眉头紧锁,鸿武陵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你家二皇子的一万死侍黑军进入陵阳占据了先机却没有占据兵权,穆青候占据兵权而未占据先机。穆念花若想赢得和穆青候对峙的资格,就必须赶在他大军到来之前彻底控制陵阳京城!”

“就是这般。”冷阙紧锁的眼角中多了几抹欣赏神色。

“但我不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诸侯和王朝之间的战事,你跑来我这里说什么呢?”鸿武陵问到了关键,他缓缓坐起身子,活动了下已经酸乏的筋骨。

“之前我们策划的十分周密,本来一场大火就可以解决一切争端,但偏偏有人看破了我们的伎俩。眼下我临危受命孑然一身,我需要有人和我站在一起面对邺王和太子凉。穆青候大军到来之前,陵阳城必须一统于念花少主麾下!”

冷阙眼神游移,从眉毛一直看到鸿武陵的手掌。

“那为什么是我?我只是鸿楼的一个纨绔子弟,帮不上忙也没义务帮什么忙吧。虽说你救了我和南瑾,但为了这个就去对抗我们封国的贵胄,我觉得我还做不出这种违背道义的事来。”

鸿武陵白牙浅笑,继续说道:“况且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刚刚能够下地走路,不拖累你就算是万事大吉,怎可能会对你有所助益?再者说你觉得我即便康健,就凭我们两个脑袋两把刀,真的就能胜过北城的禁军和西城集结起来的江湖草莽?”

“这你无需操心,想要赢得这场,必须要剑走偏锋。”冷阙说着从怀中取出周旋的血书衣袂,不过只是在空气里晃了晃便重新收回。

“目前他们扣压了文般若和周旋都督,但周道长已然有了退敌之计。只不过这计策必须要两个武艺精深者共同施为方可行事,眼下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冷阙言罢,将眼神继续下移到鸿武陵床头。

床头上正放着一柄云纹古剑,正是被鸿武陵称为“红粉将军”的贴身佩剑。

冷阙哂笑:“你也不用跟我在此装相,虽说你之前伤的很重,但你内息深厚底蕴绵长,很明显修习了世间难得一见的内功。再者说之前在宫殿上我们被未明势力的羽人围攻,你使用的剑法也绝非出自剑门,况且剑门锁剑止杀,你若是剑门弟子也不可能使用剑术。”

这番话说得鸿武陵面色微冷,冷阙站起身子,抿起嘴角继续开口:“你的出身是鸿楼,鸿楼乃苍山鬼手所建。鸿楼楼主一直不现于世间,我怀疑其实就是苍山鬼手。而他本人正是隐秘于岭南的山门大前辈,加之山门善于用醇厚内功锻造兵刃,因此你的云纹古剑应该也是山门所造,你的内功也是传承山门。”

冷阙越说越满溢自信:“因此,即便是你之前各种玩闹掩饰,但其实已然是漏洞百出。如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你就是不现于世的山门的新一代天下行走!”

鸿武陵听罢后并未反驳,将一切都面色不改的默认下来。他缓缓起身和其对视,神色上还是淡定如常:“你即便都猜出来了,又能怎样?”

“当初你在山神庙前血战公孙大藏的大军,若是没有绵长的山门内功支持绝对活不下来。我需要你的内功帮我办件事情,这件事若能办成,我们就能够彻底拿下西北两城区!”

冷阙的眼神满是精光,但鸿武陵还是并不买账:“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现在伤的确是有所好转,你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会重金酬谢,但陪你趟这趟浑水就没必要了,再者说山门也绝不会让。”

“是吗,这趟浑水你必须趟,而且别无选择。”冷阙还是气定神闲,但语气里已经有了一股无法拒绝的强硬,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他看。

鸿武陵接过,上面寥寥数语,却令他霎时方寸大乱:“温侯俊没死,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的斥候已经打探到了他的所在。此僚不单单是我念花少主的幕僚,背地里还是那东陈州孔家的客卿!”

“你的意思是?”鸿武陵隐隐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各路诸侯也都在觊觎北戎州这块无主之地,孔家合纵连横野心庞大,既拉拢穆青候大军过关,又派温侯俊这种政客来辅佐我家公子。眼下孔家想做棋手操纵陵阳格局,我家公子若于陵阳落败便支持穆青候,若是得胜便继续两方交好来钳制其他诸侯,这一手不可谓之不毒辣!”

“照你所说,温侯俊也不过是只可怜的棋子,何况在陵阳并未讨得好处,就算有命逃回东陈州又能如何?”鸿武陵看事情的眼光亦是一针见血。

“温侯俊若是善罢甘休的人,也不会在北戎朝中弄权压制两位王子了。况且你不了解他在东陈州真正的身份,因此最好不要冒失评说。”

冷阙闻言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门口:“南瑾姑娘是你爱的人吧?”

“为何突然这么问?”鸿武陵对这话头有些不解。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温侯俊意向和我家公子和亲,这你应当之前便听说过。当时我家公子嫌弃南瑾姑娘体弱多病未曾应和,但现在形势紧张不同往日,她嫁过去做妾,东陈州和念花少主都有利可图!”

“你说什么?和亲?做妾?”

鸿武陵闻言立时暴怒,毕竟是他深爱多年的姑娘,如此被人安排自然非怒不可!

“你先别激动,列国征伐下本无儿女情长。消息应该是确定的,而且不是温侯俊的意思,是背后孔家和我们穆家的决断。”

冷阙出言安抚,随即继续抛出自己的筹码:“所以我说,这一场你必须要帮我。若是你助我拿下陵阳城后还有命活,我会奏报公子你的助战功绩,让其取消婚约并将南瑾许配给你!”

“我和她的事,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话虽这么说,但鸿武陵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介游侠,在车轮滚滚纷扰不息的红尘大世里并不能随心所欲。

他找不到自己的父亲,不敢回已经被占领的鸿楼。他拼尽全力救下了心爱的姑娘,结果回头看看自己还是一人一剑别无他物。

因此,面对冷阙的言辞,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慎重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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