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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绝境求生红眸现

“道长,先别过去!”

“不可,阵眼不能有事!”

尾音还未说完,肥猫已经一跃来至阵眼的鬼画符上。霎时整座山峰忽然猛烈震荡起来,瀑布的激水也好似被人煮沸一般满溢欢腾蒸汽!整座后山的山呼海啸异象愈发猛烈,周游和李婧司根本站不住脚跟纷纷摔倒!

“到底怎么回事,周道长!”

“婧司,找树木避险,抓紧树根!”

人声在这场山水呼啸中显得如此渺小,整片山顶都在剧烈的震颤,周游望着眼前如末世般的场景,一时间恍若回到了刚刚下不周山的那一天。

当时的他带着归去来兮下山,谁知一路上他脚踏之处,云海退散,鸟兽皆溃;他越往下走,灼日越黯,星光越淡;走到半山腰,山岳潜形,猿啼虎啸,林木骨断筋折!

而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周游霎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在飞沙走石中望向归去来兮的方向,眼神里除了恐惧与敬畏外再无它物!

而此时的归去来兮亦是妖异莫测,它憨厚可爱的外表在祸乱中毫发无损,浑身毛发皆根根炸起直刺苍天,一双血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苍穹,好似一位参禅多年得道飞升的佛陀显化,又似域外邪魔修为大成的饕餮盛宴!

“小兮!——小兮!”

周游一遍遍地朝它大吼,但四周的疾风愈发凌冽如刀,脚下是战栗的大地,天上是鬃狮般飘舞的狂沙,泉眼和瀑布亦被莫名磁场翻卷起滔天巨浪,好似一只无形的上苍之手掀起后山的盖头,将瀑布当做鞭子硬生生撅起扬到了天上!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游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昏过去的。等到他再次有了知觉,是一盆凉水泼在脸上的清澈舒爽。

缓缓睁开眼皮,李婧司略带憔悴的面容映入眼眶。

他猛地起身,脑子嗡嗡地有些发沉。李婧司将他搀扶起身,此时的她浑身也有几处包扎完好的擦伤:“你的后脑被撞了一下,慢点走,小兮没事儿。”

“它在哪,它......”

周游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他看到了地狱一般的四周景象,而当初画好的那些阵纹处趴着一只白猫,竟恢复了往日常态再次沉沉睡去!

周游快步来到阵纹处,摩挲推演了半晌后转回身来,朝着李婧司说了一句满溢惊愕的话——

“这阵法,破了!”

“真的假的?”

李婧司闻言亦是有些茫然,毕竟这个消息隐含的信息太过庞大!

周游不知现在该喜还是该悲,他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肥猫抱起,发觉此刻的它虽说温柔恬静,但身上却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严明的危险味道。

这感觉周游在葛行间的身上曾领略过,简言之一句话概括——高深莫测。

李婧司凑上前来:“瀑布对岸还有一处阵眼是吧?”

周游摇摇头:“两者缺一不可,若一方破损则失去阵眼平衡,另一侧不攻自破。”

“这倒是天大的好事情,如今阵眼破除,这禁地之中的箭阵也将重新展露于世。”李婧司说罢撕下一片衣角,抖手射进不远处的泉眼之中。衣角在水上静静漂浮,再也没有出现腐蚀融化的异象。

“的确是好事情,不过究竟是福还是祸尚未可知。”周游盯着归去来兮瞧看,随即又看了看下山的路:“此间事已了,我和姑娘这段缘分也当尽了。”

“原来这便是道长所言的祸事。”李婧司喃喃一笑,不过这份笑容却满溢淡淡的愁苦。

她看看已被摧残成渣滓的剩饭菜,还有那些用了一个多月的餐具与被褥,一时间眼角微微发红,却仍旧扬起脸朝着道士笑得欢快:“我也想念家人了,不管峨眉和桡唐此刻多么混乱,我还是该回去让父亲放下心来。”

“是该回家,但愿今后我们不会在战场相见,我和姑娘还能有再相逢的一天。”

这种官腔话两个人说得都很干,偏偏是似乎都心有芥蒂而无法把话挑明。二人微微晃神地朝山下走去,似乎还未从这场突兀袭来的风波中缓释过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心事,也可能是因为今日的风太过轻柔温婉,总之这种微微燥热的气氛一直回荡在二人之间。

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周游也变得微微笨拙,他有些想牵着李婧司的手下山,这些日子以来二人常常牵手共事,但眼下似乎怎么都找不出个合理缘由,姑且也只能怪罪怀里的这只肥胖白猫占住了手,但一想起归去来兮周游便更加头痛。

下山的路并不蜿蜒,二人走到半山腰,又见到了瀑布内那方熟悉的禁地入口。陈宫带着一众弓箭甲士从下方走来,密密麻麻的箭楼弟子堵塞了下山之路。他见到周游洒脱一笑,只不过这笑容令周游打了一个冷战!

“等等,有问题。”周游一把拉住李婧司的手。

李婧司见状面露浅笑梨涡:“何事?”

“我们昨夜搞出那么大动静,这陈宫和箭城不可能不发觉。但直到此刻才上山等我们下来,感觉动机有些不太单纯。”

周游言罢,已然和陈宫距离十步之近。

“副使大人安好,阵法已经破除。”周游没有多说话,也没打算隐瞒他任何信息。

“周道长果真隐士高人,世间诸般道术大家都无法解开的谜题就这般迎刃而解,周道长仅凭此功已足以成为我箭楼至高殿供奉恩人!”

陈宫朗声大笑施箭楼礼数参拜,但这笑容周游无论怎么看都感觉异常虚假。

“副使大人这是要带人来进禁地取箭?”周游指了指陈宫背后,陈宫闻言笑笑:“那是自然,既然道长赠予箭楼如此恩惠,箭楼当然要尽快取出它们以免暴殄天物。”

“既然如此那我也把话说开,顾南亭楼主应当和你在信中交待过出兵事宜,这次取完弓箭,能派多少人马前往驰援北戎州?”周游微微上前一步,将自身态度表露地非常明显。

“这个还需从长计议。”

果不其然,陈宫的面色变得微微诡诈:“道长帮箭楼打开禁地乃是无上功德,不过这和驰援北戎州乃是两码事。顾楼主年少气盛有自己的主见想法,但列国纷争诸侯国战又岂能儿戏,南靖本就是边陲小国,是否出兵还是要看南靖国公的意思!”

“那么我想请问,南靖国公又是何般意思?”周游听出了话里有话,言语里也微微粗狂不再礼数有加。

“南靖国主虽也是少年但仁德宽厚,知晓周道长乃麒麟人才自然爱惜有加。国主已然告知在下,若是周道长愿意为南靖效力,那么箭楼愿奉道长为至高殿客卿,南靖王室亦会聘请道长为监国重臣!”

言罢,他缓缓从袖口取出一截黑金文书:“此乃国主圣旨,须知以道长此般年纪便有如此官职,可是比肩朝堂上诸多肱股之臣的无上礼遇,还望周道长三思为上。”

“说白了就是白让我忙活,干完活儿了还得继续给你们打杂效力?”周游一脸哂笑:“你可知北戎州王室和西梁佘老太君都曾说过类似的话,我连他们的青云之路都不选,难不成还看得起区区一个南靖?”

一句话将陈宫说得面色青紫:“周道长,我敬重你于箭楼有恩,但万万不可说此放肆之言!”

“你们臭不要脸,还要我跟着臭不要脸,未免也太没皮没脸!”周游越说越言辞粗鄙,李婧司亦是双手寒芒吐露,峨眉刺在手掌间熠熠生辉。

陈宫眼神细致,观之又笑了出来:“我还纳闷哪里有这般美艳的婢女,原来是桡唐国峨眉的内门弟子。看来你这道士还真的风流成性,选人的眼光也的确有几分品评。”

“废话少说,今日我若坚持不从旨意,你这厮又打算如何?”周游彻底将话挑明,陈宫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周道长,你是聪明人,犯不上为了北戎州而搭上身家性命。我也是受命在身难以替你出头,其实我是很欣赏你的,毕竟你这一身本事若不用来报效朝廷,就这般陨落着实是可惜了些!”

“猫哭耗子假慈悲,亏你说得出口。”周游一边回嘴一边微微皱眉,毕竟眼下山路狭长无其它去处,回山顶亦是绝地无门死路一条,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周游你可以浑不理睬,但我是峨眉门主李觅海千金李婧司,若是今日周游有难我也会跟着身死,你敢得罪她还敢得罪整个桡唐国嘛!”李婧司将周游轻轻拦在身后,一改往日温婉的贤淑脾性,峨眉刺高举向前对准了密密麻麻地张弓之箭!

而她这般自亮身份,着实是令陈宫吓了一着。

“你是李觅海之女?”他有些将信将疑。

李婧司从腰间取出一面墨玉腰佩丢给陈宫,陈宫接过仔细瞧看半晌,随即眉头微皱眼神更冷辣了些。

“说实话,不管是峨眉还是桡唐国我们都不敢惹。但今日周游道长着实是不配合,我也实属难做。若是就这般放二位离去,那便是忤逆了国公的圣意。毕竟我也是南靖的臣子,箭楼不可妄自托大,还是要归属于朝廷的。”

陈宫面露难色地说着这些不走心的话,周游和李婧司却面目鄙夷地一脸无语。

周游:“这么说来,陈大人还真的是忠心耿耿啊!宁可冒着触怒桡唐北戎州的风险也要维护南靖王室,真是当今十九列国里为官者的表率!”

这番明赞暗讽陈宫不是听不出来:“周道长过誉了,都是为了国家与箭楼着想。下官一定会手脚麻利些送二位上路,请千金大小姐和周道长放心,我这班兄弟的箭从来都好似生了眼睛一般,绝不会给二位留下任何生机,保证今日之事传不出这箭城后山!”

言罢话已说开,陈宫大袖挥洒,两侧纷纷举起弓箭绷紧如月,只需一个呼吸便可将面前二人射成筛子!

李婧司此刻已然慌了神,她明白峨眉刺在眼下的境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她的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恐惧,可能是已经濒临死境过一次,可能是朝夕相处的青衫道士就在身旁,也可能是不想面对即将分离的孤独人生。

总之,她并不算害怕。

但是,当她眼神温婉地看向道士周游,却发现这家伙早已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周道长,我们怎能让他们看轻我等?人活一世要有骨气!”

“婧司,道理我都懂,我不怕死,我只是贪生。”

“你贪什么?道士不是应该清心寡欲?”

“很多东西,我师父炖的猪蹄子,渐离给我煮的烂冬笋,李眠将军给我打的闷烧酒,你给我做的回笼饭......这般死了的确是太可惜了,我还是以壮行色吧!”

周游从来都不是什么盖世大侠,也从来都不是那种豪气干云的英雄角色。他一直都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他也从不觉得面临生死哭泣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整个不周山上都是这般风格做派,葛道士把这种良好习惯叫做活的真。

他抽出自己的桃花剑,闭上眼睛回忆那种熟悉的感觉。

这还是他自金镛城蚕洞后第一次紧握此剑,眼中的刀剑残影再次仿若迷离光晕般闪烁脑海,而他的眼睛也开始微微泛起血红色泽,和归去来兮昨夜的眼眸极度类似。而归去来兮此刻竟也在他怀中缓缓苏醒,他将肥猫放在自己左肩头,肥猫的眼眸竟也再次变得赤红如血!

一人一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身旁的李婧司从未见过周游这般模样,一时间还以为这人猫组合全都入了魔道。

当然不光是她没见过,就连对面的一众箭楼弟子也全然没见过。

“故弄玄虚,全体听令,格杀勿论!”陈宫色厉内茬地发号施令,不过他的嗓音微微带颤,似乎也被这突兀间诡异的道士搞得颇为震悚。

健美的弓弦收回其完美的弧度,劲头满溢的弓箭携带对鲜血的屠戮渴望呼啸而出,富有弹性的震颤声响整齐划一,一大片黑色的闪电瞬间席卷了周游二人所在之处,好似疾风骤雨般在原地扎成了一堆庞大的黑色刺猬!

但是,箭下竟然没有尸体。

陈宫表情惊愕,周游和李婧司竟然在刹那间离开原地往后退了五步距离。李婧司还在捂着心口表情讶异,而周游则握着她的腰肢此刻剧烈喘息!

“你做的?”她问。

“小兮做的,平日里我用不出这缩地成寸,我道术烂的一塌糊涂!”周游忽然大笑起来,握着桃花剑的手也更加有自信溢出。

“婧司,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试和他们对峙......我的猜想好像赌对了!”

“什么猜测?”李婧司云里雾里。

“暂且不细说,我们先保住性命!”周游的五官变得微微狰狞,眼神也变得更加血性放荡。

而肩头的那只白猫此刻也炸了毛儿,朝着面前诸人呲牙张开血口,一人一兽皆好似感染疫病一般妖异横生。

陈宫的面容分外阴翳,眼下他已然把话说死,因此绝不可容许出半点差错:“果然是邪魔外道之流,南靖箭楼乃世间沧桑正道,岂能容尔等邪祟祸乱人间!”

言罢,他亲自张弓拉箭,他所持乃是一把修长展翼的精铁长弓,箭羽亦是尾缀雀羽的金翎箭。

一箭破空而至,周游再次施展缩地成寸,归去来兮的双眼再次闪瞬血红!

“又落空了!”对面箭楼弟子一片哗然。

陈宫很明显有些挂不住脸面,当即气急败坏地连续拉弓爆射。他的双腿弯曲着往前移动,一支支金翎箭呼啸着凄厉的鸟鸣撕裂空气,而周游亦是搂紧李婧司不断挪移身位,每次都刚好比金翎箭快上呼吸分毫!

“都给我齐射,他们退无可退!”

周游咬牙苦苦支撑,肩上的归去来兮好似也动了真怒。它浑身上下的毛发好似起了静电般根根耸立,配合本就肥硕圆润的身材好似一只松狮。而周游在它的加持下亦是龙精虎猛,往日里根本没有修习过得道术竟能如臂指使般施展出来,而且完全不需顾及内力的巨大损耗!

两道人影似幽灵般转瞬回到了山顶,而陈宫率领的箭楼弟子亦是紧追不舍地将山顶彻底围剿起来!

若说不绝望完全是自欺欺人,周游和李婧司都明白一个道理,箭楼不比其它江湖门派,眼前这群家伙皆有千里之外夺人首级的本领,虽说一旦近身便暴露软肋,但眼下仅凭峨眉刺和桃木剑根本做不到近身之想!

“你们没有退路了,各方听令乱箭齐射,不需要锁定方位,他们有道术难以揣测虚实,姑且把前面的后山山头给我射满了!”

陈宫不是那种有勇无谋之辈,几次失利过后已然寻出破译之法。周游闻言惨然一笑,死死握住李婧司的手不愿松懈半分。李婧司此刻亦是笑中含泪,望着周游的眼睛含情脉脉,此番生死时刻二人都有些表露真情,但眼下根本不是什么你侬我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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