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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江湖儿女生世

“这不会的,唯独他不会。”

提到绣花将军,周游的笑靥立时浓郁起来:“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本身就是毫无心机的傻子,一个烂好人。若是他安于做棋子,也不会违背魁门意愿私自组建魁门军。他处处在和魁门唱反调,自己却不清楚门派的真正意图。估计魁门也是看他这般性格才想炒了他,不过这傻子容易被人利用,但对太子的忠心不用猜疑。”

虽满口傻子傻子的叫唤,但道士的语气却是无比温顺雀跃。

“如此甚好。”

太子凉点头喃喃,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陵阳主街,太子朝着周游拱手:“即将和道长告别了,还是要感谢道长只给西陵关留下五万兵马。”

周游闻言摆摆手:“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助纣为虐,我只是答应了李眠帮你夺回王位,所以我才顺着你的心意说了那番话,当然前提是我觉得留下五万兵卒确实正好。”

太子凉笑着点头,周游又一句话直击灵魂:“假设说,若是赵胤真的就这般战死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这话问得太子凉一愣:“说实话,兄长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还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确实是想要北戎州的王位,当然我也不希望成为一个孤家寡人。请道长放心,你这般助我,我一定会是北戎州载入史册的贤良国公。”

“这就和我没关系了,我还要替李眠去苍梧找媳妇儿呢。”周游大咧咧地摆摆手,随即不再耽搁也不告别,就这般拍马率军朝着南城门迤逦行去。

太子凉的眼眸深邃而又复杂,回身看了看西陵关的方向,随即也不再迟疑朝着北方猛烈进发。

“兄长,我们各自安好。”

列国大势,山雨欲来。

魁门。

议事大殿内满是各分堂领袖,戴着红色朱雀面具的门主高高在上。

李眠恭敬地在台下跪拜魁门大礼,拜完后缓缓起身一言不发。此时的他满身皆是疮疤,脸上也布满了藤条鞭笞的痕迹,好在是皆是旧伤都已结痂,看起来近日并未遭受到折磨毒打。

“李眠。”高台上的人轻声开口,声音微微苍老又满溢低沉。

“门主,眠在。”李眠恭敬应和。

“你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六次上山,经历了共计三千阶万人唾。门中从未有人活过五百阶的历练,既然你有此大毅力,那三万魁门军的罪过当可抵消。”门主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穿着朱红色泽的法袍,整个人看起来妖异而又圣洁。

“都是眠应尽之事,魁门将士的血皆因我而流,我万死不辞。”李眠提及魁门军又是热泪盈眶。

门主缓缓摇头:“你只是北戎州政权斗争下的一枚棋子,其实也并不完全怪你。眼下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便最后答应出兵助你一次。”

此言一出,李眠愣了几许,随即惊喜地又扣头参拜!

但整个议事大殿立即炸了锅,各路堂主纷纷建言献策,望向李眠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此事万万不可啊门主!北戎州对我等薄情寡义,我们没必要为他们赴汤蹈火!”

“臣附议,这是趟浑水啊浑水!”

“门主,魁门虽避世经年有丰厚底蕴,但和东陈州与太京州作战还是太过冒险,此事还需三思啊门主!”

诸如此类,此起彼伏持续了将近盏茶时辰。

门主安稳高坐听众人把牢骚说完,直到场子逐渐冷下来后才缓缓开口:“诸位,不管北戎州对我们如何,毕竟魁门是北戎州的十大门派。眼下高层有自己的利弊权衡,各堂口只需要负责执行便好。还有异议可以立刻退出魁门,今日回去整顿清点,明日便随李眠将军发兵北上!”

这便是魁门的现任门主,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晓他真实的身份,但同样也没有人敢怀疑他在门主位置上的分量与资格。

当年魁门军三万大败,魁门心灰意冷被北戎州放逐归隐,皆是这位神秘的门主带领信徒活到了今日。李眠也听过诸般传说,当年老门主亲手拉着他坐上那个位置,自从他戴着那个面具缓缓坐下,这位子便固若金汤再也没有动摇。

近些年来不断有心机之辈妄图篡权夺位,但迎来的皆是门主更为狠辣无情的处理手笔。论修为门主乃魁门第一,甚至有人拿他和张太白与李岸然相提并论。论手段门主亦是深不可测,杀人诛心的事情做得干净利落。

因此,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又恩威并施的神秘门主的话,众人莫敢不从!

就是这简单地一个表态,便将整个隐居避世的魁门拉到了诸侯纷争的决斗场中。门主说完便起身离开,台下众人皆参拜领命各自散去。大家能各自做到领袖的位置,皆是对门主心思揣测精准之辈。没有人会傻到继续进言献策坚持己见,因为在魁门中门主便是天意。

李眠此刻心情大好,似乎连身上伤势都好了许多。

他起身快步往殿外走,身后忽的传来一道风声,回首看已经能看到李尊吾的胡茬。

“拜见老师。”李眠恭敬行礼。

“一起走吧。”李尊吾面色凛然。

路上,二人走得很慢。

“这次目的达到了,接下来有何打算?”李尊吾率先开口。

“北上洪峰峡,一切听凭太子凉指挥驱策。”李眠回应,李尊吾闻言晃神:“是小八来的信吧?”

李眠闻言笑笑:“正是八步赶蝉师兄。”

李尊吾神色复杂:“说实话,我也不清楚门主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我其实不该胡乱猜测门主的心思。你们兄弟二人此番彻底把魁门又拉到了阳光下,希望魁门不会因此香火断绝。”

言罢,他摆摆手瞬间于原地消失,人已经跃到了不远处的屋檐瓦片上倏忽不见。

李眠望着这俊俏的轻功一脸羡慕,当初李尊吾将一身本领传授给八步赶蝉,但八步赶蝉却藏了一手没教李眠轻功,这也是李眠一直抱怨到现在的遗憾。好在是他现在是冲锋杀敌的将军,他也学不会在战场上回头逃遁,向来都是一往无前。

不出两日,魁门整军完毕,李眠第一次看清楚了魁门的底蕴和实力。

十八个列国堂口纷纷赶来,四个大型分舵皆汇聚宗门。共计三万六千五百七十二人,车马辎重和魁门暗器更是不计其数。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驰骋一方的好手,虽还没真的骑着马冲锋陷阵打过仗,但在江湖里厮杀也已有不少光阴。

这让李眠既惊喜又震撼。

要知道这仅仅是个江湖门派,而不是有国库支撑的诸侯封国。当下众人兵分三路进发,一路由李尊吾率领,另一路由魁门右使杨锋领军,最后一路则由李眠亲自率领打前哨。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发,一改往日的避世隐居之态。沿途偶有逃难的百姓纷纷惊愕侧目,毕竟谁也没见过这个几乎不现于江湖的门派,也几乎没人认识他们的朱雀旌旗。

谁知在行军第三日,李眠便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禀告将军,前路截获了一批西梁部队!”

正在生火造饭的李眠立刻冲出营帐,率魁门军浩浩荡荡地奔袭。他们目前正在北戎州北境的芒砀山中,距离洪峰峡还有几日的路程。

山脚下此刻已有不少魁门弟子,手持魁门暗器围住了一伙敌军。李眠打马瞧看,发现皆是死伤惨重之辈,皆好似多日没有进食般狼狈不堪。数量大概有几百人,围聚成团眼神好似虎狼般恶狠。

“你们的衣着不像是穆青候的金甲雷骑,也不像他的编军。难道说是穆念花的黑军残部?”李眠居高临下发问。

面前黑军默然不语,只是举着刀剑一派如临大敌之相。

李眠见状亦是摆摆手:“看来应该是陵阳的漏网之鱼,既然不说话,那便都杀了吧。”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他虽不是弑杀之辈,但眼下列国征伐形式紧迫,对于这些侵犯自家封国的外来者,他向来都是毫无怜悯之心。毕竟他心里清楚明白,这群家伙当初进犯陵阳的时候做下过何般罪孽,因此现在只能算是以牙还牙。

窥门弟子领命举起暗器,忽然一声娇咤从黑军中传来:“且慢!”

李眠闻声立刻摆手阻止,黑军中的声音令他分外耳熟。他盯着面前的残军打开一个豁口,果然见到了同样颇为狼狈的穆念安!

此时的穆念安亦是受了轻伤,能看出一路奔波也遭受了不小的重创。她眼神复杂的看向同样伤痕累累的李眠,二人相视一笑,互相都满溢难言之隐。

此时的李眠虽说满身狼狈,但却骑着雄俊的战马,背后有深不可测的崭新军队。二人境遇天差地别,不由得好生唏嘘。

“你果然是成功了,恭喜。”穆念安率先开口。

“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别来无恙。”李眠说罢看看黑军:“看来你对你二哥感情深厚,即便是出逃也不忘收拢他的残部。”

这话说得穆念安微微羞愧:“我们的确是败了,败得很惨,但战争还没有结束。我祈求你放过他们,他们都已经心如死灰,我念花哥哥也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以浪费了,我只想好好地带他们回家。”

言罢,她竟然一改往日的高傲姿态,就这般朝着李眠的马跪了下来!

身后的黑军当即怒发冲冠,呼呼喝喝满嘴慷慨陈词。穆念安厉声呵斥命大家莫要多言,只是眼角含泪地望着李眠。

李眠本就是木讷之人,见此状微微迟缓。他避开穆念安的眼睛,身旁随将在他耳边轻声出言:“将军,败军之将不可留,免除后患!”

李眠当然懂得这些道理,但穆念安的眼神是那般炽烈。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咬紧牙关思索片刻后低声喝道:“把念安公主留下,其余人等全部杀掉焚烧!”

说完此话,他打马掉头回营,不再看穆念安一眼。

身后传来穆念安声嘶力竭地哭泣,他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只知道卖力地拽紧马栓往前奔跑。

而此时此刻,经过了几天的长途跋涉,周游的部队也已经逼近了南淮麓。

路上他并非默默地走,而是和身旁的凰丹尹一起说着话。渐离还很虚弱躺在队伍后方的轿子里,由凰棠别院的娘子军们护卫周全。丑时生他也要了回来带在身旁,这个糙汉子使唤起来比较顺手,功夫着实也是青年一辈上流,他可不愿意给别人享用。

凰丹尹和太子凉不同,她可不愿意跟道士一起吃苦骑马,此刻正坐在马车里静静打坐。周游也全不在意,骑着拐子老马在车旁跟着,不多时还提醒下走得慢些,他怕自家的老马岁数大了跟不上。

“丹尹上师,敢问你对桡唐国和峨眉派了解多少?我不问你和峨眉之间的恩怨,我只问国力对比。”周游的话问得分外周全。

马车窗口内的凰丹尹眉目平静:“峨眉乃是十大门派前三甲,自然底蕴丰厚。桡唐国乃是当年三大会盟的始作俑者之一,整个不渡江南最强大的封国,两个北戎州也不够他们杀的!”

这话说得周游抖了一下,但表情上还是嬉皮笑脸:“不见得吧,北戎州不也是疆域广袤的大封国?”

“算上南戎州的话还差不多,现在北戎州和南戎州分裂为二,自身实力受损,这是其一;桡唐国有峨眉的鼎力支持,北戎州却和自家的魁门不一条心,这是其二;桡唐国自身便底蕴深邃国力强盛,随随便便拿出二十万大军进攻南淮麓都不是问题,只不过桡唐国主根本不想使这么大力气罢了,他也在观望状态,这是其三。”

凰丹尹的话丝毫不给情面,和以往一般冷傲孤高。

周游闻言依旧笑着:“照此说来我也有三点奉还,既然南戎州也算是北戎州同宗同源,那我便去一趟南戎州说和便好,这是其一;眼下魁门肯定会和北戎州站在一起,我对魁门和李眠将军绝对放心,我们边走边看,这是其二;桡唐国有峨眉不假,但眼下峨眉内部正经历着你所不知晓的大乱,但我却有暗中壮大发展的凰棠别院做鼎力支撑,这么一看,我觉得我胜算还蛮大的哩!”

话虽这么说,提到峨眉大乱的时候,青衫道士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

在当下节骨眼儿,十九列国里的心机之辈都已经完全展开动作。

北方,太子凉率军赶往洪峰峡途中。

他静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自从和周游告别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架子。只不过此刻他心神并不安宁,脑子里除了思考接下里的战事外,还在不断回荡着一个人的影子。

灵瑜。

他想起了跟周游分别时候说的一番话:

“道长,现今灵瑜被神秘的草探花带到了东陈州,应当是要以此为筹码争取一成先机。”

“殿下勿忧,花大师据我了解本就是工于心计之辈,他什么都想得到又不显山不漏水,但却能把一切有利于他的东西牢牢握在手中。”

“那灵瑜岂不是更加危险?”

“殿下放心,只要他认为灵瑜郡主有价值,那灵瑜郡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能否换回郡主或者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权力皆在太子手中,请太子自行斟酌。”

“道长为何要这般说?为何不想些计策?道长不是一直很惦记阿姬嘛?”

“殿下说笑了,总惦记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也不能总指望我帮你照看媳妇儿。你往日里醉心天下疏于待她,眼下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毕竟灵瑜那丫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这个太子哥哥,就好像我曾经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般纯粹而又美好。”

按照常理,这两个男人在一起还从未谈过儿女之事。太子凉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自然能够看出周游对灵瑜的心思。只不过摆上桌面聊这件事,还算是破天荒第一遭。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算是情敌,再往深层次去挖掘一番,会发觉又根本算不上是情敌关系。因为灵瑜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关注过周游的冷暖,这种单方面的倾慕根本构不成敌对关系。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子凉和周游在聊到这方面时都会隐隐尴尬。

太子静静在车上闭目思考,他反复想着周游说得那些话,嘴角不时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以往的周游对任何局势都能给他指出最明智的道路,但面对灵瑜的事情却全权交给自己片叶都不沾身,这种突兀的转变很不像周游,却又很适合周游。

“你是想看看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女人出丑,还是想看到我把事情搞砸来凸显你的价值?你嘴上不说却比谁都关照她,除非你早已接受她会成为太子妃这个既定的结果。”

马车静静地前进,但正在思考的人却不只他这一个。

芒砀山附近,魁门弟子安营扎寨。

穆念安静静坐在山麓旁的悬崖边,双脚晃荡在崖壁上,眼神看向远方空洞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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