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欢白了她一眼，“小伤也不行，自己就是大夫，难道不知道小伤也可能要命？以后再往大棚跑，把手套戴上，不然不许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刚才胭脂急匆匆找我回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还能唠叨她，可见是没问题，她这心也可以放下了。
“不是我，是想让你给老太太看看，她身下不大好，最近也没过来，我有些不放心。”
老太太？海棠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是有这么个人的，那个看着就很慈祥，一见她就笑，会给她拿好多好吃的的老奶奶。
“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果然，对她好的人，她会放在心上，杨欢理了理她的头发，柔声道：“不急，今儿个太晚了，在外面跑了一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海棠很是乖巧的点点头，但是并没有动，依旧眨巴着大眼看着她。
杨欢哭笑不得，道：“怎么？”
“今晚可以跟欢欢一起睡吗？好久没有跟欢欢躺在一个床上说话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当然可以。”
海棠开心的不得了，从凳子上一蹦而起，抱着她跳来跳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段时间也是忽略了她，杨欢心里挺愧疚的，知道她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姑娘，一整晚都任由她抱着，手脚都缠在自己身上，脑袋窝在颈窝处，睡的格外沉。
看着这样的她，杨欢也慢慢陷入了沉睡，一夜无话，直到翌日阳光渐渐射进来，才悠悠转醒。
难得海棠睡的这么香，杨欢不忍心吵醒她，见胭脂进来，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床头拿过衣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小姐，这是药渣，您过目。”
收拾完之后，胭脂就打开了桌上的包袱，里面的药渣还沾着土，是她一大早蹲守，好不容易拿来的。
道了声辛苦，杨欢仔细检查了一番，其中的两味药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味是止血的，一味是止咳的，咳到吐血？老太太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了？
海棠且睡着，交待翡翠等她醒来把人带过去，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朝着二子家就赶了过去，二人到的时候，二子正伺候着老太太吃药，旁边还有葛老在把脉。
看见她们，老太太情急之下收回手，推开送到嘴边的药，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欢丫头怎的过来了？这么早，用过饭了没有？”
杨欢佯装无事的笑笑，“许久不见老太太，怪想的，正巧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跟老太太一块儿用个早饭，说说话。”
“好好好，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瞧这家里乱的，二子，还不快收拾出来给欢丫头坐！”
“你不用忙。”拦住她，侧眸看向胭脂，“去做点儿清淡的，好克化的吃食过来，顺便，帮葛老和二子叔也备一份。”
杨欢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善，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她！现在又不是小病，老太太都咳血了！
二子苦笑一声，他也不想，可老太太不愿意，他能怎么办？只能帮忙瞒着，天知道每每看着她吐血，他这心里有多难受，只恨不得把所有的痛苦都替她受了，乞求着老天爷不要再折磨她一把老骨头。
屋子里有些暗，点上一盏灯不管用，又点了一盏放在饭桌上，如此一来，杨欢才看清楚老太太的神色，面瘦肌黄，一双眼深深凹进眼眶，嘴唇发白，完全看不出一点儿血色，完全就是重病的人才有的状态。
不愿气氛这么沉重，二子干笑道：“也就是你来她才舍得点盏灯，葛老都在这坐了多久了，也没说是点的。”
难得葛老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欢笑笑，“老太太这是心疼银子呢，二子叔现在赚了大钱了，不愁花，您何必给他省着，
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用用，花完了再让他赚去，不然，又变的懒懒散散的可怎么办。”
老太太就喜欢听她说话，“欢丫头说的对，不给他省，好不容易变变样儿，可不能再变回去，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啊，我就是到死也看不到他这一面…咳咳咳……”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咳嗽声传来，老太太忍了很久，终究是没忍住，紧紧握着她的手，咳的直不起腰来。
杨欢赶忙给她顺气，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垂眸掩盖自己微红的眼眶，“好日子还早着，老太太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喝口水润润……”
然而，老太太已经等不到她那口水了，一大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喷的杨欢满手都是，在她往前倒的时候，赶紧把杯子一扔扶住她。
二子接手，把人抱到床上躺好，葛老把药箱中的药都拿了出来，大把大把往她嘴里塞，掉出来再塞，来回反复好几次，也没有让老太太咽下去一个。
杨欢不相信，一把把药抢过来，跪在床边，拼命去扒老太太的嘴，“老太太，老太太您把嘴张开，把药吃进去好不好，吃了药我们就好了，您把嘴张开好不好，求求您，把嘴张开……”
二子跌坐在地上，抬手握着眼，听着她哀求的声音，眼泪慢慢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肩膀也一耸一耸的，情到深处，再坚强的汉子也会抱头痛哭。
“小姐！小姐！翡翠带着海棠姑娘过来了！”
闻言，杨欢猛地抬起头来，跌跌撞撞起身，一个没站稳差点儿又跌回去，亏的海棠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像是抓住了救世主，杨欢哽咽道：“海棠，快，快给老太太瞧瞧。”
还好有海棠，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好，好，你别着急，放松，放松。”
安抚好她，把她交给胭脂翡翠，海棠才在床边蹲下，又是诊脉，又是相看，望闻问切全都用上了。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用药，尝试一次，实在喂不进去之后，直接掏出一套金针放在旁边，指尖翻转，下手稳准狠，吊住了老太太一口气。
“欢欢，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太太早些年亏过身子，病根一直在身体里头藏着，前些年是因为心有挂念，放不下，所以撑着没倒，到现在，已然是极限，就算是这次救过来，以后肯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总的来说，很糟糕。”
杨欢强迫自己冷静，纵是知道结果，也还是忍不住问道：“没有解决办法吗？”
海棠摇摇头，“我能力有限，只能说尽力而为，要是我师父在的话，或许还能帮老太太续命，但他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辛苦你了，能不能行，总要试试，我相信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无力，海棠轻叹一口气，冲她点点头，想办法让老太太张开嘴，一下把药喂到底，等这口气上来，才陆续把金针拔掉。
老太太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屋子里太暗太沉闷，留二子在床边守着，其他人到院子里透气。
“欢欢，你也别太难过，他说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早早的去享福，至少，病痛不会再跟着她。”
这话听着是没毛病，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话你倒是都能记住，我说的，怎么不见你记住半句？”杨欢打趣道。
海棠摇头，“都记着的，他说旁人说话要好好听，对我好的人说话更要好好听，欢欢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说的话，我自然是要记着的。”
杨欢摸摸她的头，用淡笑来掩饰自己焦灼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