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晨亦步亦趋地跟着叶铭离开物理中心，回到脑机中心。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导师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
这些，自然都是因为那一段“广告”消息。
在过去的数年中，人类文明的科技突飞勐进，一直就有声音表示，人类走得太快，太激进了，一旦遇到来自系外文明的危险，凭人类目前的力量，完全无法抵挡，只能寄希望于碰到的文明都是“死”的，或者是“善良”的。
当然，如果是低等文明，或者原始生态圈那就另说。
这种声音虽然一直有，但在技术的滚滚洪流下，一直没有市场。
但现在不一样。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全世界都开始关注这份与人造虫洞实验高度相关的“天外信息”——这个时候，叶铭之前一直秉持的“危险论”反而成了攻击这次实验最好的证据。
目前最主流的观点便是：人造虫洞惊扰了高级文明，他们提出了警告。
虽然这仅仅只是猜测，虽然导师依旧拥有足够的声望和权威，没有人敢把话题指向他。但……
苍蓝星文明可是比人类文明先进千年万年的文明，尚且没有一战之力……
万一呢？
万一地球遇到了苍蓝星的命运呢？
……
回到办公室，叶铭便让周旭晨关上了房门，自己则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他昨天晚上和尹塔讨论到了凌晨三点，上午又主持了一场关于寻星号的加急部署工作，随后便搭乘直升机直飞省城，落地就又来到物理中心——他忙得甚至连午饭都是在直升机上吃的。
他确实有点疲惫。
周旭晨对导师的行程了如指掌，于是他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等导师休息一会后再告诉他关于破译的进度，以及那些重要的联络。
闭上眼睛休息了大概五分钟，叶铭就睁开了眼，随后他便望向周旭晨：“小周，有事？”
“额……没太重要的事，主要是有些老师联络不上您，把消息发到了我这里。”
周旭晨定了定神，马上把重点给叶铭汇报了一遍，特别是问星号上的联络——他知道，问星号是导师特别关注的。
当听到问星号已经顺利进入减速阶段，然后那边也组成了一个破译小组后，叶铭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沉默了几秒，望向周旭晨：“是不是现在全世界都很关注这个消息？”
周旭晨怔了怔，随即点头，他太知道导师的性格了，作为一个大科学家，是不能容忍自己接受的信息是被“污染”和“干扰”的：“是的，而且根据分析，似乎有些力量在刻意地……引导，说目前的实验推进得太快，全然不考虑后果。”
“嗯，然后呢？”叶铭嗯了一声，随即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道：“就没人散步游行什么的？”
周旭晨摇头：“暂时没有——就算有也不管那些爱散步的人的事啊……实验都是咱们国家搞的，科技树都是咱们攀的。”
叶铭便乐了起来。
他虽然有点不愿意承认，但必须得说，现在人类技术推进得这么快……其实已经“裹挟”的味道了——技术永远不可能停下。
或者加个定语，不直接危害到人类自身的技术。
笑过之后，叶铭再次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声。
“人类社会发展和进化到如今……其实人类分析和思考问题的能力……是没有与科技获得等同进化的。”
周旭晨轻轻咳了一声：“我觉得是下降了……”
“不，不要被现实的假象蒙蔽了眼睛，人类的智力与能力的成长，整体上是上升的——你想想百年之前，再想想现在？”
“之所以你有错觉，是因为过去的声音和话语权……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但我们也不能否认，我们的认识和分析这个世界能力，并没有跟上我们技术的爆炸性发展。”
“因此，才会有你所说的，有力量能够引导舆论——但实际上，简单地想一想就知道了。”
叶铭将头靠在椅子上，轻声道：“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我们与其他宇宙文明之间是存在交流与观察鸿沟的，而且这个鸿沟之深，超出我们的想象。”
“我为什么一直对人类目前的文明等级有信心？当然是因为……我们与系外文明是双盲的。”
“但，我们作为后起之秀，是能够猜到上限的。”
“如果把整个宇宙看做是一个擂台，那我们就是看到过曾经的对手所展示的招式，体现的实力的。而我们的实力……对手是不知道的。”
看着叶铭脸上流露出的强大信心，周旭晨心潮再次澎湃起来——只有导师这样的人，才能让人望之而心安。
“老师，那意思就是我们根本不用管那些信息？”
周旭晨心中如是想着，一股慨然之气也油然而生。
“不，当然要管。”
周旭晨：“……”
叶铭微微一笑：“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些信息是说了什么？”
周旭晨被导师小小地捉弄了一番，微微脸红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可是要破解这个信息，难度比破译苍蓝星文字还大啊……”
“所以我们就猜。”
“呃……”
“真的，我猜……”叶铭轻轻吐了口气，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我猜这个消息是警告。”
叶铭笑着望向周旭晨：“可别传出去是我说的。”
周旭晨：“……”
叶铭闭上眼睛，再次轻轻一叹。
他昨天晚上和尹塔讨论到了三点，用近似穷举的方法尝试了各种可能——早在周旭晨给自己汇报之前，他就知道了目前全世界的破译进度，包括问星号上李宗群提出的各种方案。
他特别认可李宗群的思路。
就是即便是给人类发“警告信息”，那也需要发人类能懂的消息，否则发消息这一行为本身就没有意义。
什么？你说人家万一发的是什么通用语？
譬如“高级文明俱乐部”之类——假设掌握人造虫洞就是进入这个俱乐部的门槛。
那么问题又来了，人类压根都和系外文明没有任何交流，他发这个有意义？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依旧对人类一无所知。
因此，叶铭并不着急。
现在，就是“敌明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