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明月夜，短松冈，小轩窗，正梳妆！”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橙玉峰，花海。
青石畔，新起了一座坟，坟前无碑，跪着一个人。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圆修道半缘君！”
柳少昊饮酒，胡茬杂乱，斜靠在新坟上。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
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
卿自早醒农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他狂乱，携酒，吟诗，于坟前落泪。
有风来，吹落残花，落在坟上，柳少昊拈起一片，放在指尖。
“看啊，这是你最喜欢的橙花，也如你一般香消玉损了！”
几口酒坛摆在身边，柳少昊拿酒，空空如也。
“我去买酒，自此起，我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了！”
他醉眼朦胧，对着新坟轻声诉说。
一道身影丰神如玉，自山下走来，在青石畔驻足。
柳少昊只望了一眼白先生，道：“有酒吗？”
白先生看向地上的几个酒坛，摇了摇头，他张口，欲说话，被柳少昊打断。
“先生请回吧，我最怕情债，要用一生去偿还！”
白先生道：“少昊，三天三夜了，张姑娘如果在世，她也不会让你如此消沉！”
“先生说的很对！”
柳少昊轻笑，伏在新坟上，道：“请先生下山吧！”
“你........唉..........”
白先生无奈，他转身，白色背影在橙花之中，有些孤寂，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道：‘少昊，你不要逼我！’
柳少昊起身，目光从坟上移开，落在白先生身上，眼神凌冽，道：“先生要如何呢？”
“再斩你一剑！”
白先生果决，探出右手，掌心处，一柄通透琉璃的玉剑缓缓浮现，此剑一出，柳少昊脸上的醉意消失，眼神清明，盯着白先生，一字一句道：“澄清心剑！”
白先生点头，手握琉璃仙剑，指向柳少昊：“齐天不敢出手，我敢！”
“哈哈，我一直以为白先生公正浩然，我错了，先生也是人，也有私欲！”
柳少昊站了起来，青袍上沾满泥土，直视白先生：“换做是先生，先生肯舍下这情债，忘记一个为你身死的女子，在人世间快活逍遥吗？”
“会！”白先生毫不犹豫开口，道：‘我曾经也与你一样，但是我分得清，什么是还债，什么是逃避！故此，我曾自斩，将羁绊割舍，去真正面对新生！”
“呵呵，先生不愧是先生，将不愿承受痛苦说的如此大义，我柳少昊比不过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七情六欲，人间五味，都是要尝一尝，少了一种，便不配为人了！”
柳少昊冷笑，侧身伸手，请白先生离开。
白先生握剑，指着柳少昊，脸上的神色在变化，他内心阴阳矛盾，不能左右自己的手中的澄清心剑，这是他面对天罚，果断杀伐合道者时，都不曾出现过的心态。
许久之后，白先放下了剑。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若是想要再见张姑娘，自己到山下找我！”
他说完，转身离开。
“先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柳少昊嗤笑，目光转回落在那座新份上，重新变的柔和。
“传闻九幽之地，是修士最终归宿！”
有风吹过，带来一句话。
“九幽？”
柳少昊闻言，蓦然回首，
白先生的背影已经走远，消失在橙玉峰。
距离小青山之殇已过去五日，
中州武道会在两日前已经开始，今日是第三日。
小青山绝仙门无一人参加，如今山门内空荡荡，妖族与水族的强者早已在三日前，赶回天墉城。
后山，一处崖间。
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轻声道：“他还是不肯下山？那一剑你没有斩出去吧！”
白先生飘然而来，与之并列，望向天墉城，笑道：“放心，他会主动来找我们！”
那道身影听后，孤疑侧首：“他的脾气那么倔，绝不会回头的！”
“回头与不回头，皆在他一念之间，他会回头的！”
白先生悠悠开口，望着天际，道：“今日是最后一天了，绝仙门要是再无人出席汇武道会，将会被视为主动弃权！”
“那又如何，自我师坐化百朝战场，绝仙门已经六百年没有参与了！”齐天冷冷开口：“周昭不念旧情，欺人太甚！”
白先生听后轻笑：“齐天啊齐天，到了此时，你还看不出，当日周帝前来小青山，为的是谁吗？”
齐天冷哼，怒道：“为了羞辱我，也为了当年一段孽缘！”
“错了！”白先生摇头，齐天皱眉，道：“你说是为了什么？”
白先生笑道：“徐夫子昨日来到了天墉城，第一时间传讯我，告知了其中一段隐情！”
“哦？徐夫子也来了？他说了什么？”齐天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开口询问。
白先生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消失，眼光尽收小青山，幽幽道：“你们小青山啊，确实亏欠皇室太多了！”
“亏欠？”齐天哼了一声，又道：“是的，我是亏欠周昭，那又如何，这些年来，我始终孤身一人，她呢？女儿都生出三个来了！”
“再者，当年我师与坐化之年，独自一人为皇室去镇守百朝战场八十年，奠定了当今大周盛世，这等丰功伟绩，还不够还债吗？”
齐天越说越气，又忍不住失落：“为此，我师的遗骨，埋没在百朝战场，至今没能叶落归根，入土为安。”
白先生点头，齐天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可情之一字，除了用情去还，其他做的再多，也还不了它的债。
“我说的，并非是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人！”白先生盯着齐天开口，道：“是少昊！”
“少昊？”齐天愣住，看着白先生道：“少昊何时与他们扯上关系了？”
白先生笑道：“你再好好想想！”
齐天皱眉，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道身影，惊道：“难道他与皇女周曦........”
“总算是猜到了！”
白先生点点头，将徐夫子传来的消息，告知齐天，许久之后，崖间无声。
“难怪周昭生出那么大的怨气！”齐天唏嘘不止，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为老八背了一口大黑锅！”
“这也不怪少昊！”
“若非他之前不知何时中了澄清心剑，也不会如此了！”
“说不定，他与皇女周曦真的因缘和合了！”
白先生开口，他提醒齐天，将这一门禁术就此封存了，传令门中弟子不可再修炼，实属有点违背人性道德。
若非他们在几日前，为柳少昊疗伤之时，查看他的心脉，还发现不了，他的魂海与心脉中有一道封印；他们起初不知为何物，将之解开之后，齐天才发现这是门中禁术，澄清心剑咋斩下的道痕。
“澄清心剑一出，能忘忧，断情，舍义；原本用来斩七情六欲，人间五味的心剑，却用来斩断一个人的过往，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白先生幽幽开口，他也曾自斩过，虽然不是澄清心剑，但与之无异，曾让他失去了很多。
“其实，并非是真正斩去了，而是将之封印在心底最深处！”齐天开口：“世间哪有那种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白先生听后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少昊重拾先前的旧感，会不会做出其他什么事情来！”
齐天蹙眉，道：‘你是担心，少昊会与周曦藕断丝连？’
白先生点了点头，齐天直接摆手，沉声道：“不可能，他心中同样有张敏，如今，张敏就算是因周帝而死，也是间接性导致，少昊这人最重感情，张敏前脚为他而死，他后脚就去找皇女周曦吗？我了解少昊，他绝不会如此的！”
二人讲话说开，才明白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试想换做是你，母女二人接连在同一脉师徒身上吃亏，你又如何不怒？’
白先生质问，齐天无话可说。
当初，他与周昭，如今又是他的弟子与周昭的女儿，这是孽缘，小青山和中州皇室之间就像是一种诅咒，生生世世解不开了。
所以，当周帝从曹阿蛮那里得知，周鑫受了委屈，皆因小青山齐天的徒弟时，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来到小青山，与齐天新账旧账一起算。
尤其是知道皇女周曦便宜被占尽，还一厢情愿冒着大不违打算在天墉城外，当着百万修士的面宣布她的道侣夫婿，被拒绝的时候，周昭彷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想到她们母女，皆险些毁在他们师徒手中，如何能够压制住怒火，莫说是周帝，换做普通人，也无法忍受这种侮辱。
“唉，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少昊应该还不知道周帝大闹小青山的真正缘由，这些就不要告知他了！”
白先生开口，齐天点头，二人有默契的在这件事情上闭口，不再谈论下去。
崖间，白先生似乎有些可惜，再次问道：“你们真的打算放弃这次武道会的资格吗？”
齐天点头，道：“除非少昊肯参加，不然对小青山并无多大用处！”
“确实，百朝战场中机遇不断，以少昊之资，若是能进入百朝战场历练，定然会更上一层楼，可惜他现在不肯下山！”
白先生很无奈，虽说料定柳少昊会下山，但不确定几时几许，过了今日，便没有资格参加，要再等上百年了。
“听天由命吧，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齐天感慨，其实他心中很想让柳少昊参加这次武道会，历练一下。
“我可以参加中州武道会！”
有声音传来，二人听到，急忙转身，山下，一道人影一步一步朝着崖间走来。
“老八！”
“少昊！”
白先生和齐天大喜，柳少昊真的肯下山了，并且答应参加中州武道会，这个消失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超过了一切。
柳少昊神色之中还带着一丝伤感，他来到二人身旁，盯着白先生，沉声道：
“作为交换条件，我想知道关于九幽的一切！”
九幽？
齐天听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不晓得柳少昊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