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如何的呢？”
冬寒料峭，庭中的枯树落下最后一片枯叶，池水上结着一层冰，锦鲤静静地冬眠着。风越过瓦片，划过漆皮皲裂的墙，拂过一名女书童的短发。
“雪是如何的呢？”书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托着下巴望向空荡寂静的庭院，她身上的衣物并不单薄，但身形却仍然显得瘦弱。书童约莫十一二岁，她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有神。
“大雪逾岭，被南越中数州，州中之犬，皆仓黄吠噬，狂走者累日。”一清朗的男音自书童身后传出，书童侧身望去，只见一白衣书生捧着书卷从屋内踱步而出，“河东先生如是说过。”
“能令犬狂……想必是种可怕的景象。”书童喃喃道。
“未必。醉吟先生曾写过‘漠漠复雰雰，东风散玉尘’的奇景，亦是在咏雪呢。”书生走到女书童身边，笑着道，“岭南之地终年无雪，这天气愈寒，桑柔，你体虚，还是快些回屋吧。”
“先生可见过雪吗？”
听见书童如此一问，书生的目光忽然温柔了起来。在他的双眸里，忽然映出了一场荧荧白雪，雪舞飞扬，漫天玉尘，美得让人不忍眨眼。
“见过。”书生轻轻一笑，将肩上披着的雪色外袍解下，披在了桑柔身上。
“能给我讲讲吗？”
“嗯……那便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
“先生！”桑柔气得跺了跺脚，“除了诗词！”
书生眼眉带笑，捧起书卷，边吟边转身向屋内走去：“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
“先生！”
***
“阿嚏！”白鹿被自己的一个喷嚏惊醒，吓得翻身跌下躺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疼疼疼……”
“怎么回事，我感冒了？没可能啊……”白鹿拾起随着他一起落地的手机和游戏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窗外阳光正好，钟离趴在桌上睡着，身上还披着一条薄毯；穆雨微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白鹿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屏幕里播放着的是一部很有名的经典动漫。
白鹿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他忽然开口道：“其实啊，现在他们做的这些都是一个骗局，都是为了……”
“嘭！”穆雨微头也没抬，抄起一旁的沙发靠垫砸向了白鹿。
安静了几秒钟后，穆雨微忽然把电脑一阖，僵直地站起身：“完了，一瞬间想了很多……已经脑补出结局了……”
看着穆雨微的一脸怨念，白鹿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躺椅上，可就在白鹿准备打开游戏时，他忽然又打了个喷嚏。
“嗯？”白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朝前仔细嗅了嗅，一股微凉的气息宛如羽毛拂过鼻翼，惹得他再次打了个喷嚏。
“这……”白鹿心里一惊，他揉了揉鼻子重新站起身，忐忑地走向了真理部的门。与此同时，不知为何，原本沉睡着的钟离也忽然警觉地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紧紧盯住门口，额头上掀起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你们？”看见二人的异常反应，穆雨微愣住了。
白鹿没有回话，他站在门前仔细嗅了嗅，然后突然慌张地拉开了门。穆雨微歪着脖子向门口望去，还没等看清门外有没有人，就听见一声：“臭小子，让我等这么久。”
“妈……你也是，来了也不先说一声儿……”白鹿浑身一个激灵，咽了口口水。
一听见白鹿的话，钟离“唰——”地站起身，顺势抽出了搁在身旁的七星龙渊，他抬手一撑，飞身越过了办公桌，提着剑一个箭步冲向了门口。
感受到钟离的凌厉杀气后，白鹿回过身刚想阻止，却被他母亲从身后一把推开。趁着这个空档，穆雨微才终于看见了白鹿的母亲，是个十分高挑的女人，皮肤白皙，扎着干练的高马尾，身着雪白的长风衣，一只手还斜插在牛仔裤的兜里。
若是再年轻十岁，白鹿的母亲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我就喜欢有干劲的年轻人。”白母嘴角一扬，将手中的行李箱往身旁一推，脚步一挪，侧身朝钟离的剑锋迎了过去。
什么情况？！穆雨微顾不得思考，连忙大喊一声：“阿姨小心！”
“你就是穆雨微吧？”白母灵巧一闪，贴着龙渊的剑身近了钟离的身，“我儿子有没有给你添乱？”
“啊？没……没有……”
“那就好，”白母伸手探向钟离的喉咙，却被钟离跳开了，“我家这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样，以后还得拜托你多多包容了。”
说罢，白母俯下身扫向钟离的腿，钟离躲闪不及，只好凌空反身用剑一挑，勉强避开了白母的膝击。伴随着剑风呼啸，二人在真理部内一来一回，打得难分高下，把穆雨微看得目瞪口呆。
战况胶着之时，钟离忽然往后退开几大步，反手将龙渊收在背后，微微喘着气道：“见笑了，伯母。”
“哪里哪里，”白母徐徐站起身揉了一下颈脖，笑着说，“比上次见面时厉害了不少啊，钟离。下次见面，没准就真的能杀掉我了。”
一听这话，钟离连忙低下头，穆雨微还是第一次看见钟离的耳根红成这样。
“杀？”穆雨微心里一寒，看向白鹿，“什……什么意思？”
白鹿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