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树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澹澹暮光为一切镀上了金边。
沉宇飞最近一直在S市出差，今天下午刚飞回来。
云潇坐在副驾上，笑得合不拢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为他讲述打赢官司的经过。
沉宇飞戴着墨镜，英俊好看的眉眼从镜框侧面露出，浅浅含笑。
“恭喜宝贝。”他说，“老规矩，你懂的。”
云潇会意：一顿大餐又要来了。
她难掩激动，快活地“耶”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像小鸭子一样扑腾扑腾摆着双腿。
“最近你怎么样？工作完成的都顺利吗？”她问。
“顺利。”沉宇飞微笑道。
他的思绪飘飞回了三天前——
S市，环宇集团总部大楼里。
环宇以娱乐发家，如今业务版图已经延续到电影、体育、地产等多个行业。总部设立在S市，在各个一线城市均有分公司。
沉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说道：“你满意了？”
他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瘦削，头发半白，因忙于工作而显出几分疲态。
沉宇飞站在他面前，单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一笑：“满意。辛苦老爸了。”
沉凌摇头叹气：“郑越走了，我不是不心疼。毕竟他也为公司卖力了二十多年，我一手将他培养起来，谁知到头来.....”
“自作孽，不可活。”沉宇飞从牙缝里挤出这6个字。
“道理没错。”沉凌说，“他捅了娄子，就得承担后果。”
他一边擦眼镜，一边对儿子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是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亲自飞过来盯着？怎么，对你爸的处理能力没信心？”
沉宇飞笑道：“不是没信心，只是为了更放心。亲眼看着开掉郑越、发了道歉声明、认认真真地承担责任，我心里才能踏实。”
“毕竟......”他顿了一下，“云潇是我很重要的人。”
沉凌笑了一声，戴上眼镜，忽地用威严逼人的目光盯着儿子：“我看你被云潇那个女人迷晕了吧？”
沉宇飞耸耸肩，不置可否地澹澹一笑。
“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沉凌严肃道，“最近你对工作很懈怠，整天沉迷恋爱，闹一些花边新闻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的粉丝已经流失了很多了？”
“流失就流失呗。”他满不在乎地笑道，“地球上男明星不止我一个，她们值得更好的。”
沉凌面露愠色：“这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态度？粉丝是一个明星的生命，没有粉丝，你就死了！”
“我不靠粉丝活着。”沉宇飞说。
他靠近办公桌，将双手撑在桌面上，说道：“老爸，你不是说，未来整个环宇都是我的吗？”
“当然。但管理公司，首先要能洞察行业。我让你出去锻炼，正是为了让你多多体验。”
“我现在已经体验够了。”沉宇飞说。
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份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说道：“我写了一份工作总结，涵盖了对于行业发展道路的看法，以及对公司制度创新的建议。”
“你有空可以看看。”他将文件夹放在父亲的桌上。
沉凌面带几分不屑，表情彷佛在说“黄口小儿，懂个P啊”。
沉宇飞说：“在我看来，如今的娱乐行业存在很多乱象。环宇作为头号大公司，理应承担责任，引领行业往健康方向发展。”
“你讲讲看，什么乱象啊？”沉凌哂笑。
沉宇飞正色道：“热衷炒作，忽视实力；追求流量，罔顾质量。”
沉凌抬头瞥了他一眼。
沉宇飞继续说：“有多少流量明星毫无演技，却终年霸占银幕与荧屏？有多少实力演员，只因没能傍上资本的大树，而永远被埋没？
“人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而我看到，无数金子为生计奔波而磨去了光彩；无数废铜烂铁被包上一层金箔，就能卖到天价。
“烂片被人喷，却能越骂越火；明星遭人黑，却能越黑越红。这难道不荒谬吗？
“难道你愿意看到劣币驱逐良币，行业被永远笼罩在污浊的铜臭气中吗？”
沉凌静静注视着他，半晌，笑了一声道：“多少年了，不是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样，就不设法改变了吗？”
沉默。
良久，沉宇飞站直身子，笑道：“老爸，这只是我一点小小想法。”
他瞥了眼挂钟，说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吃饭去啦。”
他伸个懒腰，转身出门。
“等等！”沉凌叫住儿子。
沉宇飞回头。
“下个月，你来公司入职总经理。”沉凌扶了扶镜框说。
*
餐厅里播着悠扬的轻音乐。
落地窗外，城市夜景流光溢彩。
云潇咬着吸管喝果汁，认真地聆听沉宇飞讲述S市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下个月就要当环宇总经理啦？”她惊奇地睁大眼。
“嗯。”沉宇飞点头，“这两天把交接手续都办差不多了。”
“啊，那你要去S市啦？”一股分离的不舍之情在云潇心中滋生。
“到时候带你一起去。”沉宇飞说，“我在那边也有套房。”
云潇心悦，笑意爬上眉梢眼角：“太好了！”
能在一起，就是好的。
但这种幸福感转瞬即逝。
她忽然想到，到了这月底，不出意外，1000万就赚够了。
收益值一旦到达满分，就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今天多少号？”她问。
“20号。怎么了？”
“没什么。”云潇摇摇头，眼神充满落寞。
只剩10天了。
想到别离的场景，她心中如刀割般疼痛。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她说。
沉宇飞正在夹菜，低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万一我非要走呢？”
他抬眼，轻笑：“你打算跑哪儿去？”
“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就追着你一块去。”
“你追不上的。”云潇凄然一笑。
“走着瞧。”沉宇飞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