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烨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战车，事实上七轮不存在的飞地中，无需气来驱动的战车系列一直都是飞地军阀最爱的军工产品，然而碍于被北国的高机动性骑兵与炼金枪克制，南帝国影谕自行淘汰了这种特立独行的兵器，还在亥伯龙公司生产线上的战车全部被打散为零件。
需求远高于供应，飞地流通的战车价格高昂，张大铬等人目前正在驾驶肇祸者系列算是战车发展史最末期的产品，可以在飞地与大军阀交换四位数的枪支及配套弹药，或者容貌处于顶级水平的少女若干。
而此时帕乔尼驾驶的战车……难以衡量价值，作为敌人却只有危险二字可以形容。
方才和陨岛湖村村长交战过程中，肇祸者车型仅有的两个观察口被打坏后成了瞎子，作为车长的陆光复只能推开舱盖半露出身子进行观察，对方战车自登场后迟迟没有动静，陆光复决定先下手为强。
“填弹。”宋玮与张大铬一系列操作校准炮口，陆光复指挥道，“开炮。”
轰！
炮响轰隆宛若惊雷，四十吨重的战车因后座力往后一震，惊得满地尘埃跳动，村子外围栖息的鸟类飞散，护村河中游荡的鳄鱼后肢从水底蹦起，一百二十七毫米的铅镍合金与铅锡合金结合的炮弹带着烈烈声势径直袭向敌方战车。
然后跳弹。
没有附魔的炮弹正面击中战车光泽黑亮的外甲，夹带的冲能方向陡然扭曲向上，炮弹偏离弹道，以一种极诡异的路线击中墙头，足以将混凝土炸崩级别的火力在战车上却连划痕也没有留下。
作为场间开了额轮的两人，赵离与陆光复同时擦擦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作为猫派和狙击手的视觉。跳弹在战车战中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只不过战车装甲设计有倾斜面将冲击偏转挡开炮弹是一回事，铆接的外甲如同有生命一般单片金属片张开，主动击飞炮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见对方的炮口也已经对准己方，陆光复嗤了一声，命令驾驶员道，“小榕！后退左拐，躲到掩体后面去！”
“明白。”韦隆拉动档位拉到倒二档，开动战车猛地后蹿躲到酒吧的木屋后，对方战车的炮击则不期而至。
没有任何噪音，也没有丝毫震荡，陨岛湖村主人的坐骑只是举起炮口平平直直一炮，集束的焰芒聚焦穿透木屋将将好蹭过肇祸者的前装甲，熔岩般的高温将车体前方烧得炽热通红。
如果炮口再对准一些，肇祸者及其乘员便已经被一炮秒杀，车毁人亡。
陆光复感觉嘴唇有些干燥，焦躁恐惧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掏出一根烟来抽抽。他垂下头问副炮手道，“大铬，整个大陆已知最大功率的炼金枪是哪一把？”
“七神枪之一的《棱叶龙舌兰》。”张大铬不假思索，旋即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光复仍未从方才震撼中清醒，“有没有可能，这把枪有没有可能搭架在战车上当火炮使？”
“怎么可能。”张大铬一脸学长你逗我的表情，“如果真是七神枪发威，整个村子都已经夷为平地了，况且七神枪耗费气力巨大，只有开启六轮的大陆顶尖强者才能将其驾驭……”
陆光复呼了口气，也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了，然而即使不是七神枪，方才一炮可不是肇祸者C型的附魔炮弹，而是实打实由气构成的属性射击，耗费的气可以说是成倍上涨。
附魔炮只是三发射击就几乎掏空三轮狮派的陆光复，他很难相信究竟有谁的心轮能够供给对方声势浩浩荡荡的炮击。
“《骸骨王座》的火控系统设置上还是有些问题，预判的提前量少了一点。”另外一架战车上，帕乔尼并没有交战中的紧张心态，而是对左前方的男助手说道，“把火控部分的铭纹板递给我。”
少年点点头，从座位下方用架子紧密排列的一摞锡板中取出炼金师所需要的铭纹板，取下连接车体的银线后递给帕乔尼。
拿出工具箱中的铭纹刀对回路进行修改，帕乔尼神色轻松地对右前方的女助手道，“肉眼瞄准，炮击切换成雷属性。”
少女点头，将头架在潜望镜前缓缓扭动脖子，安装在潜望镜中的钯金金属粒感知少女头部动作，通过银线收集信息传递到战车炮塔，战车厚重的装甲宛如有生命般虬动起来，自动控制炮口瞄准仍在后退寻找攻击机会的肇祸者上。
另一边的男助手调换铭纹板次序完成了攻击模组的变更，女助手拉动火力蓄势的控制杆，战车内燃机边侧装满水银液体的密封舱室在控制中飞速运转，心脏跳动的声音中，本该只能由心轮产生的气源源不断往炮口汇聚，蕴含热源的炮口中此时厉厉雷芒绽放。
女助手摁下射击按键，一发直径半米的球形雷弹射出，划出一道弧圆绕过掩体追逐肇祸者袭来。
陆光复色变，弯身合上舱盖的同时对两位炮手大喊道，“不要让库存炮弹的底火被静电引爆！”
“诶？”张大铬一怔，而宋玮立刻会意，迅速转身将炮塔后方弹药架的密封门关闭，将库存火力密封其中。
也就在炮弹封存的一瞬间，嗞嗞电响的雷球弹正正砸中肇祸者，高压电流穿过轧钢战车，经由履带流入地面。铁罐头中的四人无伤无事，同时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了口气。
韦隆愕然道，“呃，这炮击声势挺猛烈，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静电屏蔽。”陆光复有些后怕道，“密封的金属外壁在遭受电击时可以放出逆向静电进行隔绝，保护其中人类安全。但如果外部电击强烈到足够突破静电防线，方才我们便已经被打成焦炭了。”
“将气变化为雷属性的转化效率果然还是有些低下，我在心轮开发利用上果然还是差了一筹。”观察两车之间战斗的景象，帕乔尼又发现骸骨王座上的一处不足，摇摇头道，“实验型战车的开发果然不好干，有些理解亥伯龙公司中的同僚为什么都不爱接手这活计。”
男助手报告道，“大人，他们又准备炮击了。”
“我想想……”帕乔尼沉思片刻，对二人道，“将车屁股对上去迎接炮弹，测试后方装甲是否达到标准。”
“明白。”
重新打开舱盖观察的陆光复略感愕然地看着敌方战车转动将车尾对向自己，全然不明白这诡异战车为何会将战车要害之一的后置内燃机暴露在己方眼皮底下，然而既然已经给出机会，那就没理由错过。
“开火。”
一发炮弹冲向战车的内燃机所在，作为整具战车周身装甲最薄弱的位置之一。理论条件下目前本该出现的情况是战车被捶碎宛如心脏一般的动力源后趴窝不动，亦或者整车直接爆炸。
然而让陆光复讶然的是，方才跳弹的一幕再度出现，内燃机外围的护甲如同有生命一般张开将炮弹弹向他处，也就在这一瞬间，陆光复的视网膜捕捉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护甲下方确实存在生命，操纵黑亮金属片张合的东西不是他物，而是脱皮的肌肉组织。从肌肉隆起的幅度和神经网络来看，拥有这般身体结构的除了一众稀少的亚人魔物外，也就只有人类才能拥有。
“熊派经过脐轮淬炼过的骨骼与肌肉作为护甲内衬，这个构思看来确实可行。”
将测试效果记录在纸上，帕乔尼架着下巴，询问男助手道，“两发炮击过后，弹药库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正常，不过有两处动力源有萎缩的情况。”男助手走到车尾掀开篷布，密封加厚的硬化玻璃罩中，十数颗取自狮派的心脏被浸泡在水银液中，颇为有力地跳动着。
不过很显然的是，离开活躯后这些心脏早已成了死物，浸泡在水银中确保其不腐的同时数条管道接驳在心脏的动、静脉出入口上，作为战车动力源的内燃机在提供战车动力的同时运作着另外一套循环系统，大量魔药经由内燃机动力带动下经由大动脉灌入心脏，催动心脏跳动的同时供给营养，而后从静脉通过魔药废液带出气流入炮塔之中。
方才陆光复被集束的炼金炮击打到怀疑人生，思索着何人才能供给这般炮击所需的气力。
无他。
十多颗取自狮派，点亮心轮的心脏而已。
《骸骨王座》，正如其名。
由无数人类尸骸垛叠而成的无双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