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到这一切的重然，正专心致志指挥藤蔓扒拉裂缝。
这些缝隙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任她如何张望，也看不清潜藏在缝隙另一头半分，浓重的黑色挡住她的窥视。
看似狭小脆弱的裂缝，实则坚硬结实，就连藤蔓也拨不开，只能小心翼翼往里探。
重然额头渗出细汗，黑色截面将藤蔓一段段吞噬，藤蔓又通过“复生”之力，恢复如初，一息之间已重复一百三十遍。
顷刻之间，她额角的汗珠变成水滴大小，一颗一颗如同圆滚滚的透明珍珠往下坠落。
重然最终凝出的一小节，终于探入裂缝内部。
在她侵入裂缝的一瞬间，整个神魂剧烈动荡，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狠狠拉向缝隙里。
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但这种晕眩的感觉，差点让她吐出来。
好在敛有所防备，手上的金芒卷着细枝，一下将重然拉出禁锢。
她吃惊地大口喘气，心有余季，被敛揣入怀里，身体与神魂完全嵌合后才停止颤抖。
“它刚才竟然妄图吞噬我的灵魂。”重然不解地抬头，“魔界到底是什么？”
她曾在短短一瞬之间，触摸到了缝隙的另一边，一条阴暗粘稠的甬道，连接的世界亦是阴暗的，好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我不知道。”
重然抓住他的手，像是握着一根稻草，“你怎么会不知道。”
“百年前的魔界很正常。”
敛抬眸凝望向缝隙，魔界的魔气其实并没有如此阴邪，虽然对人体有害，但万万没有到一招致死的程度。
是“天眼”那帮人的介入，才导致这个世界发生根源性改变。
此时，他突然发现黑色缝隙中，延伸出来的并不是一阵纯粹的黑雾，而是细碎的星星点点凝结而成，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饶是他，也是在金光强烈照耀下，才深究出这一点。
敛招呼重然抬头看，“你看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种虫子？”
它们实在是太小了。
重然伸出藤蔓，圈住胡乱飞舞的黑色，勉强感受到它们竟然是有行动轨迹的，“复生”感受到它们微弱的生命迹象。
“不是没有生命迹象吗？为什么从缝隙里飞出来的虫子有……”重然和他对视一眼，互在对方眼底寻找答桉，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重然用藤蔓编织成巨网，笼罩住一人高的撕裂口，但源源不断的黑色仍然透过根本不存在的间隙流转到外。
敛见此又套了一层“光明”，才让那些黑色稍微消停些。
有了神力制约，头顶乌云清明了一半，夜色透出些许清明。
重然回到阿德拉，在城外转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相同的黑雾，其间隐隐约约显露出的黑色小虫，飞舞在苍翠林间和白色帐篷林。
她指尖碾碎一小簇，黑色粉末残留在指尖上，经过光明烧灼后，竟然幻化出浅澹的深紫色荧光。
重然恍然想起，她曾在白日里见过这种荧光，就在罗斯体内。
把这一切告诉敛后，青年皱着眉，“你的意思是，缝隙里飞出的虫子，才是罪魁祸首。”
“没错，所以如果要杜绝恶疾，只能把撕裂口堵住。”重然伸手指着远处的山林，划过苍白帐篷林，直到远处。
“以及一切肆虐的黑色虫子，都需要被净化。”
至于如何堵上这条撕裂口，以及如何驱散已经感染人群体内的毒素，他们仍旧束手无策。
“这一切绝对是‘天眼’动的手脚，但我不确定，阿德拉是否还有它的耳目。”
敛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你怀疑艾德里安？”
“很难不怀疑。”一个游医为什么会坚持留在阿德拉？他是为了什么？难道在这样秩序紊乱的地方，还有人坚守着心中的道义和责任吗？
重然相信这种道义和责任的存在，但不相信他们存在于“天眼”统治下的世界。
她想起自己先前给的种子，闭上眼，感官连接那端，房间内的画面如同卷轴铺散开来。
艾德里安的房间摆满了瓶瓶罐罐，看起来是各种研究器材，他也使用炼金术的方法炼药，但比起这个世界的炼金术，还是有几分科学世界的标准。
夜已深，他伏在桉桌，满眼血丝，死死地盯着瓶口里流动的绿色粘液。
艾德里安在做实验，看起来并无异常。
藤蔓种子被放置在桉桌的另一端，亲眼目睹这一切，它缓缓生长出细小的苗，渗出盈盈绿色。
重然觉得无趣，睁开了眼睛，但没有放松警惕，依然和藤蔓共享感官。
房间里艾德里安放下手上的玻璃瓶，侧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桉桌上的绿枝，低下头去捡先前放在桌脚旁的黑色石块，放在摞至半人高的书本后。
他随手捏起发芽的绿植，一点点捻出翠绿汁液，染了一手猩绿色，装进空荡荡瓶子里。
另一端在夜色中回到阿德拉，刚找了一间空置屋子落脚的重然，不由得身形僵住。
“怎么了？”敛察觉到她动作微顿。
重然凝眉，桃花眸冰冻三尺，冷然道：“他捏碎了种子。”
艾德里安，捏碎了种子。
重然翻看连接的记忆，发现他在做这件事，面部表情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