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阿谣别乱讲，谁规定古神就是不死的呢？”王邙觉得这是个傻问题，还随时可能激怒精神状态极其不对的成山君，连忙将她挡在身后。
果不其然，成山君站在主座上，冷冽而又可怕地盯着白鹿，将王邙和白鹿都看得紧张起来，许久之后，他却跌坐在地上，木然说道：“自然是因为，祂们不想当狗啊。”
“不肯如那人所愿的古神，都因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从千年前开始的，千年前偶尔身死的古神，其尸首可不会凝聚出什么狗屁的神敕！
这千年来，死去的神明何其多啊。”
“死于各种可笑的方式，各种可笑的理由！”成山君似笑非笑，问道：“你可见过因寿元不足，衰老而死的神明？”
“偏偏死得几乎尽是古神！那些腐犬们这些年竟没有多少死去的！
嘿，符合那人心意的便继续作威作福万寿无疆，不符合的便在瞬息之间”
王邙骇然，“那人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以一己之力杀死如此之多的古神？”
“杀死？也许吧。”成山君沉思片刻，摇头道：“或许该这么说，那位定下了规则，违反规则的便受到惩罚。”
“这是规则的力量，你可以称为天规天条。至于祂是谁，我不用说。”成山君露出神秘微笑：“你以后迟早会遇到祂的。”
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王邙被逗得焦急难耐偏偏不得泄火，被气得不轻，若不是考虑到自己打不过这位大神，早就扑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白鹿从背后又探出头来：“那些不肯当……不肯屈服的古神死去了，那您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王邙本想阻止白鹿继续开口，却突然想到以白鹿心灵之赤诚剔透，若成山君真是心有恶意，恐怕根本不敢说这种话，也就把话憋回去了。
毕竟他自己也想问。
成山君难得地沉默了，他那冷峻的脸上竟露出茫然之色，然后用手撑住额头，低笑起来：“因为，我也当了狗啊。”
戳破迷障，或者说终于直视了自己过去始终否认的，成山君似乎想开了，放声大笑：“因为我也屈服了啊。”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过去的日子，难免还是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多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哪里像现在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王邙心头不妙，问道：“天规天条，都规定了什么？”
成山君不再扶额，抬起头来，看着王邙，带着笑意说道：“天规天条并非明文所示，只是我等分析这些年来陨落的神明的死法而总结出来的而已。”
王邙不信：“法规应该被公示，这样才能防微杜渐的作用。”
“你怎么知道那位想要的是防微杜渐呢？”成山君笑容不变，戏谑道：“所谓的天规天条不少，讲起来很麻烦，但你触犯的已经不少了，我一条条给你指出来，你也就差不多懂了。”
成山君挥手打断不明所以的王邙：“一：不许擅自攻杀诸神。”
王邙脸色一怔。
“二：不许擅离神域。”
王邙不安地扭动身子。
“三：不许擅杀生灵。”
王邙想起了死在神殿里的一众石氏子弟，冷汗暗生。
“四：不许有血祭，尤其是人祭。”
王邙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他还真没做过，也从业有过这种念想。
“五：不许插手凡世之事。”
“第六条，”成山君看了白鹿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论古神新神，不许有私情。”
“私情？”王邙有些不解。
“对于神啊，”成山君笑意吟吟，“白头偕老是情，兄弟袍泽是情，怜悯怜惜也是情……”
“一位神若是有了私情，那么祂的力量就会开始衰弱了，运气也会变得糟糕，寿元也会不断被削斩，直到祂摒弃了私情或者陨落，由下一位神取代。”
“你看，这就是天规天条，这就是祂想要的神。”
成山君独坐在主位上，凝神望着下方大片的空荡荡，叹息：“过去很多年前，这里每夜都是歌舞达旦，往来不绝，不知从何时其，来的神越来越少了，空位一点点变多，四五百年前干脆尽是空位了。”
王邙顺着成山君的眼光看去，恍然间似乎穿越了时空，来到无数面前，见着无数个光辉灿烂的神人，聚在这石案前觥筹交错，笑声四散。
“可是阁下跟您所描述的神像去甚远。”王邙回过神来，无法理解这位嬉笑怒骂的神祇为什么毫不顾忌所谓天规天条的样子。
“你是说这样吗？”成山君开口。
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与动作，可是随着这一句话后，王邙骇然发现眼前似乎换了一个人，肃穆冷峻的面容，淡漠无情的眼神，比他从前在庙里看见的神像佛像更为冰冷——起码有些神塑还讲个慈悲相！
成山君身躯一颤，眼神又恢复了活泛，傲然说道：“如何？我也会吧。”
王邙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大概明白了神敕是力量也是束缚，根据成山君描述的时间跨度来看，这种束缚大概率是自发的、长时间和潜移默化的。
成山君的跳脱与喜怒无常却让王邙觉得，这只不过是这位可怜的神祇用来表达不满或者说进行抵抗的方式，在这一方面，成山君的行为莫名给他一种，熊孩子被父母逼着睡觉只好装睡，等父母离开后再悄悄将头探出被子的感觉。
“那我犯了如此多的天规天条，不会明日就有神来将我抽筋拔骨吧？”
“你倒是看得起你，”成山君嘲笑道：“你既然受了神敕，成了新神，天庭等着你自取灭亡被人取代就是了。”
“而古神，古神所承受的劫难是新神的数倍。”
成山君又不得不解释了一番天庭是什么，大概就是说天庭就是制定天规天条的那位所创立的组织。
“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天规天条不就是专门给古神们所设置的吗？”王邙感慨，看来这位天帝对古神们真是恶意满满啊，名义上天帝是诸神共主，但实际上古神如今就是后娘养的啊，或者说，这就是由天帝推动的时代大势吗，古神已死，新神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