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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第二百八十五章巷子尾见

孟爱虎平生最嗜美酒,但酒量极差,才只有喝了几杯人已经晕晕乎乎起来,说话舌头也大了,看出去的东西都是重影,模模糊糊有两个影像。

“我说,嗝——”孟爱虎打了一个酒嗝,其臭不可闻,尉迟忍不住伸手掩住了口鼻。

“这么不能喝,居然还逞强,每次都要跟我拼酒,哎,真是不自量力,老束,看来今天夜里他又要在你这儿将歇一晚了。”

星远看着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鼾声雷动的孟爱虎,摇了摇头,说:

“实在不明白,这个大块头的酒量怎么这么差,他一直说只要有酒胆就有酒量,他酒胆是不小,就算跟你这个酒仙也敢拼酒,可惜他仍然不胜酒力,真是上天弄人呢。”星遥打趣的说。

尉迟呵呵笑了起来,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星远的鼻尖,绯红着脸,说:

“你跟他正好相左,他块头大酒量差,你块头没有他大,酒量却极好。”

星远摇着手,说:

“我不行,论酒量我们这些人里头还是乃鸣最好。”

“乃鸣去了广西,被他兄长押去的,他那顽固不化的兄长一定要他读书考取功名,乃鸣想在武艺上取胜,他兄长偏要他走文的道路,将来在工部谋个一官半职,他兄长现在就是工部郎中,这次派到广西去也是因上头的要求,听说那里发现了一个煤矿,让乃鸣的兄长去督办采矿事宜。”

“乃鸣好比从前的我,总是不能左右自己的选择,我是想在功名上有所成的,无奈家父要我继承祖业,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的状况,大哥是个好好先生,对家里的事一向都是不闻不问,一心研究他的碑帖,二哥是捧不起的阿斗,几位姑爷当中属四姑爷最能干,但五姑爷总在背后捣乱,四姑爷是个老实头,即使被人使了绊子,也不会反抗。四爷不知所踪,最小的兄弟才只有十三岁,还在宗学里读书,家父年事已高,没有精力打理祖业,如今所有的担子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若还提出要去考什么功名,不是置一家老小的安危于不顾吗。”说到这里,星远举起面前的酒杯,苦闷的喝了起来。

尉迟见星远情绪这么低落,就把话题扯到杜鹃身上,嘻嘻笑道:

“你别在我面前搞鬼,傍晚在园子里看见的那个美人恐怕是你的外室?”

星远见尉迟对杜鹃念念不忘,觉得有点奇怪,诧异的问他:

“你放着家里十几个美人儿不要,偏对她情有独钟,这是为何?不妨老实告诉你,她还比我年长二岁呢。”

“这可真是绝了,她比你年长的话都已经二十六七了,为何还青葱似的,跟我上个月刚娶的才只有十五岁的如燕差不多。”

星远呷了一口酒,笑着说:

“你为了得到她,不必把她美言成这样吧,试问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怎么跟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相比?你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是想要她,这也不难,只是——”

尉迟欲火焚烧,恨不得马上抱着美人儿云雨一番,见星远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亟不可待的说:

“老束,你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咱两可是拜把子的兄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我尉迟一言九鼎,只要你肯把杜鹃给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星远抿着嘴,朝尉迟暧昧的笑了笑,边提着酒壶慢慢把酒倒入面前的杯中,边说:

“上次那包东西给你舅父看过了吗,他老人家愿意出多少价钱买我的东西?”

“给他看过了,他让识货的人瞧了瞧,说的确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宝物,不过你也知道我舅父的为人,一个字抠,他只愿意出二千两纹银。”

“二千两纹银!”星远在心里暗骂莫哈尔不是东西,杨飞的那包东西少说也值五千两,他居然只肯给自己二千两。

尉迟见星远一脸惊愕,愣怔的看着他,说:

“怎么了,你嫌少?”

星远瞥了尉迟一眼,慢声慢气的说:

“跟你做了这么久兄弟,没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

尉迟伸手摸着头,皱眉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

“我不了解你,我怎么不了解你,你老兄有话不妨直言,别让我猜,怪费劲的。”

星远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尉迟伸出五根指头,说:

“五千两。”

“五千两?”

星远点了点头,靠坐在椅子上,笑道:

“尉迟兄不是想要杜鹃吗?一口价,五千两,珠宝和人都归你。”

尉迟不缺钱,五千两对他来说犹如雁过拔毛,他爽快的答应下来。是夜,两人计议已定,过几天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此时的杜鹃还完全被蒙在鼓里,星远以五千两纹银把她卖给了尉迟霏。

几日之后,尔佳康复的差不多了,到底是草原女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稍微能动就嚷着要骑马。

“三爷,你不是说给我买了一匹好马吗,我想试一试。”这天尔佳的气色看起来特别好,她脱下颇具民族特色的服装,穿了一身杜鹃特地为她准备的汉服,上身是海棠红夹袄,因为尔佳喜欢骑马,穿裙裾不方便,杜鹃特地为她做了一条红绸撒花夹裤,腰间系一根黑色绸缎带,乌黑的头发挽成双丫髻,衬托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采飞扬。病了几天,在家里待的时间久了,同时也远离了高原强烈的日照,尔佳比先前白了,不再是小麦色的肌肤,而是一张白皙明丽的脸。

星远端详着尔佳的装束,赞叹着点了点头,说:

“你先前是草原上的女英雄,现在成了娇滴滴的小姐,前后落差可真够大的。”

尔佳撒娇的拉着星远的手,笑道:

“我发现你的废话特别多,跟我阿哈一样,快把你的好马牵出来,我想骑马。”

“不不,这可不行,你的伤才刚好,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星远一口回绝了尔佳。

尔佳早就心痒难耐,见星远不肯给她骑马,索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挡住了星远的去路,撅着嘴,不开心的说:

“你不给我骑马,我就不让你出去。”

“哈哈——”星远见尔佳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像抱小孩似的把尔佳从门槛上抱了起来,尔佳在星远怀里踢蹬着双腿,高喊道:

“快放我下来,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我把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关起来,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放我下来,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你再叫我就真的把你锁在屋里,不让你出来。”

“你不让我骑马我会憋死的。”尔佳可怜楚楚的看着星远。

星远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不过只许骑一会儿,你如果不听话,我就不让你骑。”

“你对我太好了,我的三爷阿哈。”热情的尔佳会不分场合跟星远做各种亲昵动作,她扑到星远身上,搂着星远的脖子,欢快的笑道:

“三爷阿哈,你对尔佳真好。”

面对尔佳不伦不类的汉语,星远真是哭笑不得。

骑在马上的尔佳英姿飒爽,挥舞手中的皮鞭在马臀上轻轻抽打了一下,马嘚嘚小跑了起来。

星远仰头看着马上的尔佳,笑道:

“它不比你骑的灵驹,你别掉以轻心,小心它把你从马背上甩下来。”

尔佳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得意的说:

“我娇哆尔佳不会走路就会骑马,你们中原的马哪有我们草原的马烈性,即使驾驭灵驹我也只不过用了短短的一上午时间,驾驭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星远替尔佳捏一把汗,生怕莽撞的尔佳出什么事。就在星远替尔佳担惊受怕的时候,尔佳已经在马上做了几个换了几个姿势,只见她像一条缎带似的,一会儿隐身于马腹,一会儿立在马镫上尽情驰骋。星远看得呆了,为尔佳精湛的骑术深深折服。

此时星远还不知道杜鹃站在自己身后,杜鹃穿着玉针蓑,因为天上下起了雪珠子。

“她的伤才刚好,你就让她骑马?”

星远听见身后杜鹃的声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了杜鹃的样子,星远吃一大惊。几日不见,杜鹃已经形如枯槁,一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呆若木鸡,若不是口鼻还有气息,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去。”星远几乎以命令的口吻对杜鹃说。

杜鹃铅灰色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慢慢转过身,迈开步子艰难的朝前走去。

“三爷也早点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想到再过几日,就要把杜鹃嫁与自己的好兄弟尉迟霏,星远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对着杜鹃的背影说了一句关切的话:

“路滑,走路小心。”

杜鹃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径直朝前走去。

此时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尔佳从远处驶了过来。

“尔佳,我们回去吧,天快下雪了。”

骑在马上的尔佳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意犹未尽的说:

“再让我骑一圈,三爷阿哈,你的马真好,跟我的灵驹差不多,我太爱三爷阿哈送的马了,三爷阿哈这么有学问,不如给这匹马取个响亮的名字吧。”

星远见尔佳对他送的马赞不绝口,心里自然开心。

“这匹马是我送给你的,你把它骑回去,让你阿哈给它取个响亮的名字。”

“三爷阿哈的主意不错,我阿哈最喜欢给马取名字。”说着,尔佳已经绝尘而去,受伤期间不能骑马已经把尔佳憋坏了,一有骑马的机会,她一定要过一把瘾。

望着尔佳骑马离开的方向,星远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能讨得尔佳的欢心就能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他不再是池中虾,而是河中蛟,云中龙,星远已经做好准备,积蓄力量,好好干一场。

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星远轻轻闭起眼睛,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此时此刻的景色完全是一副隆冬萧瑟的气氛,然而星远却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萧条,他信心满怀,内里力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跟尔佳到草原去一展身手,他相信凭自己丰富的学识,出众的外表一定能得到尔佳哥哥的垂青,他更相信,凭自己的聪明,不出三年就可以成为一方巨富。设想未来,星远无比激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远处传来尔佳尖锐的叫声。

“不好,尔佳出事了!”听见尔佳的尖叫,星远头脑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尔佳从马上摔下来了。

“尔佳,尔佳。”星远飞快的朝纵马在前的尔佳跑去。

只见尔佳跌翻在地,手捂腹部,一脸痛苦。

“尔佳,你怎么样?是不是摔伤了?伤在哪儿?”星远紧张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脸痛苦的尔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你的样子,真好笑。”

星远想要生气,但当他看见尔佳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实在生不出气来。

“你——,哎——”星远无奈的大叹一声。

尔佳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手里揉搓着一团雪,趁星远背对着自己,冷不防把雪团塞到星远头颈里。

“哦!”星远猛打一个激灵,冷的直跳脚。

“哈哈哈——”尔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这小丫头,怎么——,怎么可以捉弄我?”星远气呼呼的看着尔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三爷阿哈,对不起,尔佳刚才骗了三爷阿哈,是想试试三爷阿哈对尔佳到底好不好。”

星远没好气的横了尔佳一眼,嗡声道:

“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

“不。”尔佳见星远被自己气到了,心里觉得懊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星远,局促的站在那里,吞吞吐吐的说:

“我,三爷阿哈,我,不是故意那样,只不过想,想试试三爷阿哈对我好不好而已。”

尔佳说话的声音轻如蚊蚋,星远摇了摇头,伸出一根食指在尔佳尖翘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道:

“真拿你没办法。”

“三爷阿哈,你不生尔佳的气了?”

星远“嗯”了一句,别过头去,不理尔佳。

尔佳蹿到星远跟前,学星远的样子也伸手在他鼻尖点了点。

“你——”星远再一次对尔佳孩子气的行为觉得哭笑不得。

“哈哈——”尔佳欢快的笑了起来。

也许是被尔佳快乐的性格感染的,星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生性拘谨的星远没有像尔佳那样纵情大笑,只是轻轻笑了笑。

尔佳见星远这样,知道他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了,调皮的伸手捏住星远的嘴角两侧,迫使星远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你别老绷着脸,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你应该像我一样放声大笑,只有放声大笑才能把心里的不快全都释放出来,你做一遍给你看,你学着,就像这样,张开嘴,哈哈大笑,哈哈哈——”尔佳自己先示范了起来,她希望她的三爷阿哈像她这样能纵情欢笑。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不快?”

尔佳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天真的看着星远,笑道:

“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很不快乐。”

“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会察言观色。”

尔佳不开心的撅起了嘴:

“你和阿哈一样,都把我当小孩看待。”

星远见尔佳生气,觉得她很可爱,捧着她红扑扑的漂亮脸蛋,笑着说:

“好了,别生气了,从今以后我不把你当小孩看就是了。不过有一点你得改改。”

“三爷阿哈要尔佳改什么?”尔佳一脸天真的看着星远。

“三爷阿哈这个称谓太不伦不类了。”

“那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你就叫我束大哥吧。”

“束大哥。”尔佳开心的叫开了。

“尔佳妹子。”星远摸了摸尔佳的头,亲昵的称她妹子。

大哥,妹子,这种中原人特有的称呼让来自草原的尔佳觉得既新鲜又有趣。

远处的杜鹃见尔佳为戏弄星远把雪团塞进他头颈里,看到这一幕,杜鹃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她也曾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那是从广陵回来的路上。而今人事两非,三爷心里已经没有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杜鹃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房里好像有人,她见一个人影迅速的从门口闪了出去。

“什么人!”杜鹃没有看真切那个人的体貌,当她跑到房里的时候,见衣柜的门大开着。杜鹃见放在里面的楠木锦匣不是摆在原来的位置,显然被人动过了。

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的首饰一件没少,看来那个贼来不及把东西偷走,就发现我进来了。

“杜鹃姑娘。”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洪道婆的声音。

杜鹃迅速把锦匣放进柜子里,关好柜门,转身对着那婆子说:

“什么事?”

那婆子咧着嘴笑了笑,说:

“三爷让姑娘到巷尾等他,他有要事想跟姑娘商议。”

杜鹃愕愣了一下,带着疑惑的口吻说:

“三爷让我去巷尾等他,他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吗?”

“呵呵,这老生就不得而知了,姑娘还是快去吧,当心去晚了惹恼了爷,可就不好了,爷最近火气大得很,可能外面的烦心事太多,叨扰了他,待会老生还要做一味去火汤给三爷喝,希望三爷喝了去火汤之后能温顺起来。”

杜鹃觉得李嬷嬷今天的样子古里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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