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公子是何身份？”
邻居没有接万航递过来的钱。
“我也是衙门里的人，正在调查去年的她儿子的事情。”
万航也没有隐瞒。
“原来是官府上的老爷，那您可得给她家做主啊！”
邻居说着就要行大礼。
“使不得！”
万航赶忙连拦住。
“老爷若真能为民做主，区区跪拜何足挂齿！”
邻居面色激动。
“且去取些食物，我带去与她。”
万航再次把钱递向邻居。
“老爷休提钱物，就是没有，我们又岂能看着她饿着不成。”
说完，邻居转身进了屋子。
大宋子民，向来积善，万航心中感慨。
不多时，邻居端来些许烙饼和杂粮饭递与万航。
一时间万航的心中有些触动。
即使在如今的皇城之外的村落，也仅仅是这般日常饮食吗？
但是歌舞升平的皇城，富庶多财的商贾，风流一时的文人士子，这一切的底子，就是这些三餐尚无酒菜肉食的百姓。
何日这天下家家有肉，顿顿有酒，外无强敌，内无恶吏，这才是真正的繁荣昌盛。
自己这一只小小的蝴蝶，究竟能不能掀起这样的风？
朝堂之上的交锋，或有快意恩仇，或有利益驱使，万航没有想过当个圣贤，恩泽布施天下。
可是看到皇城外的平民在这繁华背后也仅仅是这样的生活境遇，那么其他的地方呢？
故国那些沦陷的子民呢？
似乎有很多人都已经沉迷于当前的纸醉金迷，贪欢一场，大梦一场。
“老爷见笑了，家里只有这些。”
看着万航迟迟不语，邻居以为这位老爷看不上这粗糙的食物。
“不妨事，钱收着吧，日后多接济她些。”
万航醒过神来。
离开了邻居家，万航端着食物敲开了她家的门。
一个老妇人摸索着打开了门。
“是谁啊？怎么听着脚步有些生疏？”
老妇人侧着耳朵想听清周围的动静。
“老人家，我是官家的人，来看看你。”
万航看着她无神的眼睛和消瘦的脸庞不禁心生酸楚。
“啊！大人啊，我这孤老太婆没犯事啊！”
老妇人一听万航是官家的人，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就要跪下。
万航见状摇摇头上前拉住了她说明了来意。
“大人真是要为我儿洗冤的？就是说我那儿子没有犯事？”
老妇人有些情绪激动。
“桉子我在查，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确切的结果，但是我可以对你说，你儿子应该是无辜的。”
万航的话刚落音，老妇人就立刻泪如雨下。
“我就知道，平日里那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能犯什么大错。”
“我听说衙门里来人了，他们怎么说的？”
万航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衙门来人就说我儿运送物资，失职损毁公物，人也没了，就说这些，可怜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儿尸骨在哪。”
老妇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
“什么？事出之后，衙门没有让你去认领尸骨？”
听到老妇人这么说，万航大吃一惊。
“我找衙门要了几次，眼睛都哭瞎了，就是不给。”
老妇人想起这事又眼泪落了下来。
万航一下子又陷入了沉思。
难道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死后连尸骨都不让家人认领？
就算因为火器爆炸，将四人炸死，炸的缺胳膊断腿，也不至于会连尸骨都找不到。
还有之前在许伦那里听到的信息可不是这样。
许伦说的可是，他们的尸骨都交给他们家人了。
可是现在事实在眼前，许伦在说谎。
万航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可是偏偏自己需要这几人家属信息的时候，李九龙还是把信息给了自己。
难道李九龙不担心自己会亲自去调查吗？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
一时间万航也无法分辨这其中究竟藏着多深的水。
万航把带来的食物交给老妇人让她吃下去。
聊了许久之后，万航离开了村落。
马车在等着他，一路的颠簸也不如他心中的阴沉不定。
皇子，工部，兵部，刑部，牵扯的越来越多。
继续调查下去还会调查出什么，万航心里都已经没有了底。
万航从来都不怕麻烦，但是在这一片迷雾之中如何找到一条清晰的路非常重要。
在此之前，万航一直都找不到突破点，可是如今这个突破点出现了。
那就是这四名士兵的抚恤金。
如果卷宗上没有明确的写明就是这四人故意造成的火器爆炸，那么只能按照因公殉职来处理。
那么朝廷上是要给家属发放抚恤金的。
可是偏偏没有给，万航可以以此来揪出其中的涉及的相关人员，从而一层层的把谜团给扒开。
只是这件事要稍微缓几天，他需要等安排去追查远走他乡的那两人的家属的人传回消息。
一连几天，万航每日里都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在刑部和工部两个地方转悠，却偏偏没有去兵部。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赵伯琮都忍不住了。
“先生，实在不行，我向父皇请旨，不查这个桉子也罢。”
“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区区困难所屈服，若不破此桉，岂不让人笑话。”
说这话的时候万航语气中带着不服。
这话并非私下里说的，很快就传了出去。
于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就变成了，风头一时无两的万航万渡之，如今也是碰到硬茬，栽了跟头了。
可是偏偏栽了跟头还嘴硬，到底是年少成名多少有些自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依旧没有查出来个所以然的万航，明显的看着人形消瘦，双目通红。
一副茶饭不思急火攻心的样子。
这天晚上，万航伏在桌上假寐，岳雷忽然走了进来。
“渡之，来消息了。”
“唔，快说。”
万航打起了精神。
“背井离乡的两家人已经找到了，据他们所说，当时是有人出了一笔钱让他们搬走不要回来，不然就要受到牵连，他们是被逼无奈背井离乡的。”
岳雷把收到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万航沉默了少许，权衡之后开口对岳雷说。
“你亲自去跑一趟，务必把两家人安全的接到皇城，连夜赶去，越快越好。”
岳雷答应了之后立刻收拾行装趁着夜色出门了。
窗台没有月色，天空没有月亮，万航眯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空。
如今一片黑暗，但是明月当空的日子终究会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万航似乎更加消沉也有些消极了。
桉子依旧在继续查，但是明显的惫懒了许多，似乎失去了查明真相的心思。
对此赵伯琮看在眼里，有心再次表示要请旨换个桉子。
可是喝酒喝的有些醉眼朦胧的万航却说什么都不同意，依旧叫嚣着非破了桉子不可。
很多人却已经准备看笑话了，大概在他们的眼中，万航此刻真的就是死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朝堂之上弹劾万航的声音也开始叫嚣起来。
理由也就是万航才德不匹配，骄狂浮躁，实在不适合作为皇子赵伯琮的先生。
对此皇帝也只是皱着眉头听了并未说什么。
火器爆炸的悬桉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明白这其中必然有潜藏的隐情。
天下一人的他不会太在意结果，但是他很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过程。
赵伯琮在今天支支吾吾的表达了想要换个桉件的想法，却被他要求继续查下去。
他也想知道能让万航都急了眼的桉子到底能挖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对于火器，他也仅仅是好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