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绢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泼了下来，这几天一直沉浸在情爱的患得患失中的心思，瞬间冷静了很多。
她没有读过书，只是在做工之余在夜校里学着识了几个字，但是她知道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如果孙奇武没有善待他前头的娘子，以后更加不会善待她。
小茹见她怔怔出神，又小心翼翼的说：“其实上次孙老娘大晚上的托你去给孙奇武送吃的，我就觉得不是滋味。
二爷为了夜班工人能吃饱有力气干活，特意让灶上多煮一顿夜宵，只是没有白天吃的好罢了，却也是管够吃的。
孙老娘巴巴的让你送了吃食过去，却不想想你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大晚上的跑到都是男工的地界去合适不合适，往小了说是欺负你好性儿用话哄着你替她跑腿，往大了说……”
往大了说分明就是坐实了她对孙奇武有心思，不然谁会大晚上的不睡觉巴巴的送什么吃食。张丽绢自动脑补出小茹没说完的话，顿时又羞又气胀红了脸。
“我真是太蠢了，这么明显的事都没看出来，还以为……”张丽绢难堪的说不下去了。以为什么，自然是以为孙老娘对她有意，所以平时有事没事的过来找她搭话，或者求她帮着做些针线活什么的。
孙奇武虽然没说什么，每次见了她也会笑得憨憨的，眼神里都透着喜悦。
张丽绢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子，对情啊爱呀的没有过多的追求，只要两个人看着顺眼，家里公婆顺情达理，男人老实本分，对她来说就是好姻缘了。
她对孙奇武的确有好感，但是绝对没有到男女之情的高度，只是觉得他看着挺符合自已心里对好男人的设想，孙老娘又和气开朗，以后如果能做了亲，日子应该能过得舒心。
可是如今细细回想，之前觉得孙老娘好的地方，却都透着股子奇怪的意思。比如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念叨她们母子的艰难，唤起她的同情之心，主动提出帮她们向管事申请添置东西。不然就是说孙小郎从小没了娘有多么可怜，她母性泛滥把自已都舍不得吃的穿的都拿给孙小郎吃用。
可是孙老娘呢，从来都是嘴上感恩戴德，却连双袜子都没舍得给她送过，想想自已还真是挺蠢的，如果不是小茹今天跟自已说了这么多，大概还一直被孙老娘哄着给人家送东西，当冤大头呢。
张丽绢的心思算是彻底冷下来了，上一次失败的婚姻跟婆婆就有莫大关系，所以她更加在意未来婆婆的人品和对她的态度，甚至比未来夫婿更重要。
不管孙奇武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只是单纯的感谢和客套，总之孙老娘这样的婆婆她是不敢要的，所以孙奇武好不好的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小茹，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如今想想我还真是够蠢的，幸好有你和二爷提点我，不然我说不定又蠢得把自已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张丽绢用力握了握小茹的手，“大概我就没有当个贤妻良母的命吧，以后也不想这些事了，只专心跟着二爷，争取也能像你一样，成为二爷身边得用的人吧。”
小茹想劝张丽绢，其实没必要把什么事都想的那么坏，世上的男人那么多，她也只是遇上了其中两个不好的，其他男人说不定也有好的呢。
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一来张丽绢心思刚从孙奇武身上收回来，劝她立马找别的男人根本就不现实。二来小茹的记忆里好男人似乎也没见个，要她说还不如一个清清净净来得自在。
所以干脆就不劝了，人和人之间最讲究个缘分，缘分没来的时候强求也没用，还不如过好自已的小日子，多学些手艺存点私房，将来不管嫁给谁腰杆子都能立得直。
说着话已经二更了，小茹挽留张丽绢在这边住上一晚，“这么晚了外头又冷，便在这里跟我一起睡吧，晚上我们还能说说悄悄话。”
张丽绢看了一眼亮着灯的窗子，为难地说：“这……不好吧，二爷还在里头呢。”
小茹掩着嘴笑了起来，又端正了神色说道，“二爷一向自已睡西屋，我们两个去东屋睡，互相谁都不打扰谁。放心吧，二爷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张丽绢不禁讪讪笑了起来，“二爷在京城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自然看不上我这种女人，我就是担心别人会说闲话。不过你说的对，院子这么大，又有你还有虎头他们在，如果别人还是要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茹觉得张丽绢似乎跟从前有点不一样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总之看着比原来顺眼了很多，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风雪琴听着两人悄声说笑的动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果然女人还是得有个闺密，遇到什么事互相说说出出主意，为难时拉对方一把，难事也变得没那么难了。
张丽绢打定主意不理会孙家母子了，下工了或者找小茹在一处做针线说话，或者在风雪琴院子的小茶房里琢磨做菜，忙忙碌碌的渐渐也就把孙家母子放下了。
孙老娘之前仗着孙奇武每次出门都有女人贴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做过重活了，家里又有儿媳妇做家务煮饭，平时连针线都做的少，不过就是哄哄孩子，不然就去村头跟邻居聊聊天。
如今每天按点上工，回来还要洗衣做针线照顾孙奇武和孙小郎，渐渐就有点吃不住累了，于是又想起张丽绢的好处来，不禁在孙奇武面前念叨，“张娘子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我还说把小郎的厚棉衣留着求她来做呢，也不知道她是忙什么去了，别是你惹得张娘子不高兴了，人家不管咱了吧？”
孙奇武也觉得奇怪呢，想了想指使孙老娘，“张娘子是管事，在作坊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不过来，您就多往她那边走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