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的眼睛变得通红，身上也冒出了丝丝蒸汽。整个寝殿的温度顿时上来了，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层黑红的火焰，将地面上的那些糕点残渣全部吞噬殆尽，连一丝黑灰都不剩。
“楚楚！”裴乾厉声喝道，“你清醒点！你怎么会身怀业火！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声呵斥叫楚楚意识到裴乾还在，她收了一身的魔火，环抱着赤裸的双脚，屈膝坐在了地上。她将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眼泪滴落进腿缝中，哽咽出声：
“那你呢？这些年你又在哪里！现在晓得来关心我了？你口口声声说着会相信我，但其实根本不信任我吧，你信的，从来都是那个听话懂事的楚丫头，而不是我这样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裴乾一愣。楚楚说得没错。他虽然一直在说服自己，试着相信这个徒弟，可是糟糕的环境，令人不适的陌生感，都让他无法轻易放下自己的防备。
“对不起。”裴乾叹息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知道，对不起，师尊。”楚楚捂着眼睛，声音沙哑，“我控制不住自己。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一个跟曾经一模一样的师尊，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真的。几百年过去了，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修为没有变，身形没有变，就连气息都没有变。而她变了，她变得很久没有梦见过师父了。
以前的她也常常会在梦里见到裴乾，只是那些裴乾都是怪异而扭曲的。他们会一直质问她那些事，最后要将她逐出师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业火便会焚尽梦境。
大概是业火的力量太过强大，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师父，就连那些扭曲的师父都没有。可这次久违的梦境以假乱真，叫她不忍轻易破坏。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是楚楚先开了口：“能告诉我，你这么多年都在哪里吗？便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楚楚还是觉得自己在梦中。而且也许这次梦过后，她就再也不会梦到裴乾了。她不想像以往的梦境一样，被自己亲手毁灭后再也找不到痕迹。那就让这个梦，再做长一点吧。
“楚楚，我的确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而我的经历，也没有办法告诉你。”
楚楚自嘲一笑，果然是自己的梦境，无趣得很，连师父这些年的经历都不能补全。但她还贪恋着师父带给自己的温暖，想要再等一等。
就再等一等，再让业火焚烧了这个美好的梦境吧……楚楚闭上眼睛，却听裴乾说道：“因为我根本没有那段经历。我是十五岁的裴乾。”
“什么？”楚楚猛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我是十五岁的裴乾，在鉴宝大会，也就是龙宫那里遇险了……”裴乾隐瞒了外来系统的部分，只大概讲了偷狗和抓贼的事，便说对方是动用了法宝，自己误入。
“等我睁开眼睛，自己就被传送到了魔界。我想回到修真大陆，于是一路来到王城，却没想到遇到了你。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对等。我想，当时对方所用的法宝，应当不仅是跟空间有关的，而是更高级的时空类法宝。”
“哈哈哈哈哈哈……”裴乾刚说完，楚楚便狂放地大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你竟是真的！”
这不是她的梦。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多无趣的一个人，决计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楚楚用力地掐这自己的大腿，直把那里掐得皮破血流，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笑着：“是真的！是真的！”
紧接着，楚楚却又流起了眼泪：“你是真的，却不是我的……不，你是我的师父，现在，以后，都是我的师父了！”
她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样子，看得裴乾毛骨悚然，却也不敢叫停。裴乾知道楚楚不对劲，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幼小的楚楚了。她自称“魔头”，甚至身负业火，从哪里看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裴乾根本不知自己是穿梭时空到了多少年之后，这又是经历了多少事情的楚楚。他不敢赌这个“徒弟”对他的师徒情谊究竟有多少，只能放任她自己发泄情绪。
楚楚如今修为极高，且经历也异常丰富，自然不是裴乾这只读过十几年书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
裴乾刚刚所说的，她很快便明白了，且明白得比裴乾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因此，她的心里才止不住地悲哀。
这位“裴小师父”，并不是她大楚楚的师父。修炼到了楚楚这个地步，很自然地通晓了三千世界、平行时空之说。这个裴乾，大约正是平行时空的裴乾，而并不是她的师父。
因为她的师父并没有经历裴乾所说的那些。他在鉴宝大会时丢了狗，回到了云霄仙门，后来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是的，她的师父，早就已死了。明明是她亲手葬的，但她却始终不肯相信这件事。
但天道又有因果轮回之说，既然叫她遇到了这个裴乾，那从此以后，这个便是她的师父了！楚楚的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她发泄之后，便恢复了那副妖娆娇俏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我说怪不得师父看上去这样小呢！”说着，她又哀怨地瞋了裴乾一眼，“原来师父失踪，是来了这里，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平白吃了多少苦头！”
裴乾见她像是恢复理智了，斟酌着开口问道：“你可无事了？你身上的业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小师父看我，像无事的样子吗？”
裴乾一哽，确实，若是无事，怎么会业火缠身，且都流落到魔界来了。若真如楚楚所说，那确实是得他背锅。毕竟是他自己不谨慎，着了那外来的系统道，才传到了未来的魔界，也导致楚楚他们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苦。
裴乾心下感慨，主动起身抱了抱楚楚：“这些年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