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一句话能把天聊死。
房间里沉默着，只有我和老先生抽烟的声音。
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一点，我便起身说道，“老先生，马上十一点了，您可以准备准备，等会就辛苦您了。”
老先生摆摆手，“送故人不辛苦……”
他的声音突然嘶哑，从眼神当中我捕捉出了一些不同的感觉，不会这老先生跟老太太认识吧？那怎么感觉桐桐爸和他这么陌生呢，不应该啊。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桐桐爸，他满头大汗低着头走到我面前，一不小心就撞了上来。
他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我忙扶着他，“干嘛呢这么紧张咋了？”
桐桐爸一看到是我，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没看着，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你回头没？”
桐桐爸摇头，“你都这么嘱咐了，我还哪儿敢回头啊，连应都没应一声，而且那人不止叫我，还说了其他话。”
“什么话？说来听听。”
我忙问。
桐桐爸被吓得不轻，想了想一会才想起来，“他说……他说还以为我们把他忘了，还说要一直盯着我们，小兄弟这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他要一直盯着我们，他到底是谁？”
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这人肯定是那个司机，我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吃了点苦头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亏我还搞了碗饭请他，想让他离开。
“娘的真是阴魂不散啊……既然你这么有种，那就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我低声自语，桐桐爸也进入了恍忽状态，我一巴掌拍向手臂，他这才勐地惊醒，“怎……怎么了？我睡着了？”
“精神点，别想那么多，想想桐桐，你好歹是她爸，要是这么胆小以后怎么保护她？”
一语点醒梦中人，桐桐爸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不停重复对对对，要保护桐桐，谁都不能欺负我女儿这句话。
闹钟响得一刻代表已经十一点了，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开始安排念祭文的流程，不少客人都闲着没事干，也不回去睡觉，就坐在旁边凑热闹。
而老太太的亲属则坐在大门口，听着老先生讲述老太太的生平事迹，从什么时候嫁到吴家开始，再到什么时候生了桐桐爸。
老先生果然是专业的，他念祭文的时候，那些个亲属都忍不住掩面而泣，连一些来帮忙的妇人也都红了眼，如此悲伤的腔调，怎能不让人代入。
两点左右，所有流程都走完了，除了念祭文和后人跪别以外，我还组织了亲属环绕棺材院子走三圈，带头的依旧是吹唢呐的匠人，曲声凄凉，心底寒霜。
“小伙子，该走的已经走完了，闭面是什么时候？”
老先生坐在我对面喝着茶，今晚上他确实辛苦了。
“闭面是四点，考虑到现在是夏天，所以天亮得比较早，四点看完以后，休息一个半小时，五点半开始抽堂，六点半就上山，之后就是和老太太正式告别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叹气，有时候感觉死亡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五点半抽堂会不会太晚了？我也不懂。”
老先生疑惑问。
“算的时间就是五点半，这个也没什么讲究，主要就是上山的时候不能耽搁，良辰吉日定好就是确定了，要是拖延或者推迟的话，会对吴家不好。”
抽堂的意思很简单，用普通话来讲就是拆除灵堂，把棺材抬到院子放着，五点半到六点半还有一小时时间，所以这半小时就是给我们吃早饭用的。
“那抬棺匠呢，都找好了吗？”
老先生又问。
“那肯定找好了，回来当天就已经联系上了，这不，刚刚有几个还坐在外头听您念祭文吗，现在应该回去睡了吧，等会用喇叭喊一喊就行。”
“那就好，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就希望老太太一路顺风吧。”
我点点头，“会的，您今晚辛苦了，也早点去休息吧，房间他们都已经收拾好了。”
“行，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住一晚上不睡了，今晚你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不错的小伙……”
老先生背着手缓缓走进房间，我笑了笑没说话，趁着还有时间，所以我直接跑车上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乱七八糟，毫无节奏的锣鼓声给惊醒，起来一看发现已经三点四十五分。
于是我赶紧爬起来准备安排接下去的闭面仪式，也不知道等会桐桐看见奶奶躺在里面会不会大哭一场。
四点很快就到了，一行人站在棺材旁边听我讲着注意事项。
“你们运气都还算可以，生辰属相都没有和老太太相冲，所以你们都能看，建议你们从脚往上看，免得被吓到，如果房间里面有小孩的话马上抱出去，小孩容易受惊，棺材盖打开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孩子跑进来，你们这些当父母的自己注意点，其他也没什么了，准备吧。”
铁山走到棺材另外一边，我冲他点头合力将棺盖打开。
老太太的样子跟第一天进入殡仪馆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桐桐父母马上跪在地上大喊一声妈，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我转头看向老万，“去把桐桐抱过来吧，她该知道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脑补了各种桐桐哭闹的场面，可谁知桐桐见到奶奶的时候，完全没有哭，也没有问我们，还伸手去碰奶奶的脸，笑嘻嘻问她为什么躺在里面，还问为什么回来不跟自己说。
过了十几分钟，我对老万说，“可以了万哥，把桐桐抱回去吧。”
老万笑着将桐桐抱了起来，一边逗她一边说奶奶在睡觉，我们不要去吵她。
桐桐也很乖，从始至终都没有哭闹。
走得时候，老万看了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先这样吧，看看情况再决定。”
老万点头什么也没说。
“把灯关了准备盖棺，活人影子不能入内，这是禁忌，都退后点别靠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