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问：“柚柚，你在家吗？”
“不在，我跟人出来谈工作，刚谈完，来温予家看她，正准备回家。”
她把所有回答都补充完了，如果没猜错接下来陆应淮就要顺杆爬了。
“那我能来接你吗？我想跟你吃个晚饭，再去看场电影。”
“你倒是安排挺好，还有饭后活动。”
她想了想，说道，“来吧，鼎城路518号，橡树公寓。”陆应淮来得很快。
今夜色阑珊，月光皎皎，陆应淮站在路边，虽然是休闲打扮，但天生的好相貌，长腿窄腰，随意往那儿一站，也能吸引无数眼光。
江柚一边走一边想，今天师妹还和她说叫她发展一下第二春。
哪来的第二春，兜兜转转小十年，纠缠不休的居然还TM是初恋。
而且她现在觉得温予也要和她一样，真是同是天涯苦命姐妹，只希望温予和林清这次能弄清楚，最好让林清离她越远越好。
晚饭是在江柚喜欢的私房菜馆吃的。
这家店实行会员制，要提前预订，庭院里的春花在夜色中茂盛，喷泉的灯也柔和妩媚，江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树上的小果子，却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确实很喜欢这家餐厅。
但为什么，据说，刚回国不久的陆应淮也会知道，并且投其所好。
她夹起一个干炸蘑孤，狐疑的视线直往陆应淮脸上飘，像是要把陆应淮瞪出个窟窿。
“你怎么会找这家店?”江柚问，“我还以为你现在对嘉林没这么熟悉。”
陆应淮镇定自若：“任华恒推荐的，我就也办理了会员。”江柚还是觉得怪怪的。
从陆应淮出现在她家对门的那一刻，她就怀疑陆应淮蓄谋已久，简直称得上一句处心积虑。
但她又没证据，只能憋屈地继续吃饭。
好在今天的菜品很合她口味，这家店刚更新了菜单，推出了春季套餐，尤其是饭后的甜点，让她身心愉悦。
陆应淮对甜品只是一般，望着江柚的眼神却满怀温柔。
当年在高中，他经常去给江柚买一条街以外的糕点，栗子糕，糯米糍，新出的草莓千层，买完还要在晚自习帮江柚打掩护，随时盯梢窗边可能出现的老师。
教室内的学生有写作业的，有偷看手机的，还有传小纸条的。
只有他一边帮她做数学题，她和宋温予躲在后面偷偷看电影，后来甚至大学时拽着陆应淮一起去看汽车影院，自己的零食也要分一半给陆应淮。
江柚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牙酸，不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这么恋爱脑。
她当时和陆应淮看《罗马假日》，尊贵的公主爱上名不见经传的记者，从见面起就注定是一场荒诞的，不被接受的感情。
而这段恋爱也确实只存在了一天，天亮以后，两个人各归人生轨道。
虽然早就知道英语课上看完了电影的结局，但是当公主说出她最爱的城市是罗马，江柚心里还是有点轻微的唏嘘。
她最爱的并非罗马，而是在罗马城里遇见的那个人。
可她无法宣之于口。
她只能说，她喜欢罗马。
江柚是这样想的，她那是还问陆应淮是怎么想的，陆应淮没有说话。
今天他们时隔多年重温，江柚倒是多了许多释怀。
她曾经也被人问过，如果旅游想去哪儿。
她那时候在处理工作，心不在焉，却脱口而出，“加州吧。”
同事笑笑，问她，“问你国内呢，怎么会想到国外去？”她一愣，也跟着笑，敷衍了过去。
可她心里却知道为什么。
因为陆应淮在加州。
那个大洋彼岸的陌生城市，有着她的爱人。
以至于她脱口而出，都是这个地名。
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恨过这个城市，恨它为什么要带走她的爱人。
可她又分明知道，错的不是任何地方，是陆应淮自己要走的。
而如今，陆应淮已经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加州这两个字就迅速失去了魔力，变为地图上一个空荡荡的地名。
江柚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她又望了陆应淮一眼。
在昏暗的汽车影院内，陆应淮的侧影如凋如刻，每一根线条都无可挑剔。
明明这个人就在她身边，但也许是分隔太久，她总觉得不真实，就好像眼前是一场梦，她又回到了大学，跟陆应淮一起来汽车影院，而等天亮，这个汽车影院，还有陆应淮，都会消失。
江柚的睫毛眨了眨，持续了一晚上的平静心情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暴躁。
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陆应淮。
这七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也不是她说给陆应淮机会，她们就能立刻放下宿怨，重修旧好。
只要她还没能原谅陆应淮，没能接受自己被放弃过的事实，她就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
即使她真的跟陆应淮在一起，她也会耿耿于怀，放不过陆应淮，也放不过自己。
这让江柚连呼吸都变凝重了。
她由衷地感觉到不舒服，降下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想让自己透透气。
陆应淮注意到她的动静，看了过来。
江柚假装不知道，一只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电影最后的分别。
可没几秒，她就听见陆应淮问，“奶茶好喝吗？”
江柚皱着眉，不怎么想说话，蹦出了两个字，“还行。”
陆应淮又温和客气地问，“那我能尝一下吗？”
江柚一愣，觉得这要求莫名其妙，这奶茶都冷了，也被她喝得也快没有了。
但她也懒得管陆应淮发什么神经，敷衍地“嗯”了一声，把奶茶递了过去。
陆应淮接过来，放在了杯托上，却没有喝。
电影已经结束，开始播放片尾曲。
“或许我也可以找个新的谁，可是我除了你谁也不想拥有。”
陆应淮倾身向前，越过中间的格挡，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江柚的下巴，在她震惊的视线里，轻轻吻了上去。
电影散场了。
她们身边的车都陆陆续续地在离开，唯独这辆车内的时间像是凝固了。
江柚甚至忘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应淮闭上的眼睛还有睫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应淮才松开了她，却没有退回去，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应淮还盯着梁泳秋柔软湿润的嘴唇，低声道，“是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奶茶，七分甜，什么也不加就足够腻人。
江柚的手在车座边缘抓紧，又松开。
她应该生气的。
陆应淮这混账还是恶行难改，说亲她就亲她，全然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和追求者的自觉。
但江柚的脸却慢吞吞地红了。
她抿了抿唇，不怎么有气势地骂道：“谁准你亲我的?王八蛋。”
她骂人的词汇实在贫乏，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
足以说明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小孩。
陆应淮已经坐回了位置上，被她一骂，反而克制不住笑起来。
他不常这样笑，唇角有种轻佻，漫不经心，眼神却灼热又滚烫，带着不容忽视的情深。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江柚的手，不怎么诚心地道歉，“对不起，没忍住。从回国见你第一眼就想亲你了，忍到现在我已经很为难了。”看江柚神色复杂，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七年没接过吻了，吻技如果变差了，你多包涵。”他说得一脸真心。
江柚一口气憋在胸腔里，被这不要脸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半天才缓缓吐出来。
要不怎么说资本主义果真害人，陆应淮当年好歹也称得上一句矜贵端方，被资本主义腐蚀了几年，如今已经皮厚心黑了不止一倍。
她阴恻恻看着陆应淮，故意道：“确实够烂的，你是不是七年第一次接吻我不知道，但我可不是，我过去的对象每个都比你吻技好。”
陆应淮却只是突了一笑，也不生气，发动了车，“那我得努力了。”
江柚听得无语，努力，往哪儿努力，她同意了吗？
她也不想再搭理这人，把脸转了过去，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
夏夜的风从车窗缝隙内吹进来，撩动了她的额发，她虽然摆着张不高兴的脸，但片刻之前，那种陆应淮也许并不真实的虚幻感，却已经消失在了空气里。
她切实感受到了，这不是一场梦。
她的爱人不在加州，就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