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子爹沉默片刻，道：“就我们现在这个速度，走大道还行，要是翻山越岭就有点困难了。”
周大在旁边，大嗓门地问道：“那咱们就走大道呗！”
“听说大道设了关卡，咱们过不去。”
小三子他爹垂着头，“我也是才跟路上的人打听到的，听说关山城那边，宸王病重，管理关山城的人不允许难民接近关山城，更不能进入，咱们……”
裴鸢然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本来以为不想走的人，可以在关山城找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关山城也不允许难民进出。
这样一来，奔着关山城去的难民不就彻底没希望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回头一看，刚才还充满希望的众人，脸上的笑容迅速灰败下去，面如死灰。
周大和王富贵也犯了难，他们本来就是跟着裴李两家走的，眼下出了问题，只能找裴明做决定了。
裴鸢然在旁边听着，提议道：“要不然，就按照刘大叔的意思，走山路，绕过去，到了关山城附近，再看情况？”
搭配明沉吟片刻，点头说好。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他们的板车这么多，怎么走山路？还有几个病人下不了地呢。
小三子他爹，也就是她口中的刘大叔一拍大腿，道：“要不然咱们绕着山脚走，远是远了点，起码板车不用丢。”
“好。”
周大声大如雷，他答应一声，大家都听到了。
眼下就只能绕到关山城附近，看能不能想办法进城，或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阿鸢，你来。”李月仙在板车上逗弄着孩子，忽然叫了她一声。
裴鸢然还以为两个孩子拉臭臭了，担心尿不湿露出来，连忙走到板车边上。
两个孩子睡得香甜，压根不打算醒。
李月仙拉着她的手，往后看了一眼，道：“那个孩子，一直跟着我们。”
她回头一看，被抛弃的那个男孩一路踉跄地跟在他们后面，面无二两肉，蜡黄蜡黄的，嘴角都干裂了。
这小孩，连口水都没得喝吗？
裴鸢然回头看了眼自家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心头一软，看向了李月仙，“娘，咱们的粮食……”
她话没说完，又把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救的人是不是白眼狼。
她正要收回目光，男孩突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眼底满是乞求。
边上的二婶张芬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爹娘都死了，看上去跟我家小子差不多大，没人管，估计真的要饿死了。”
话落，几个舅母也低声叹气，他们不忍心，又怕自己都活不成。
这世道，要活下去太难了。
几人狠狠心，移开视线。
那个男孩看着裴鸢然的背影，狠狠咽了口唾沫，拼了全身力气跑向裴鸢然。
瘦弱的身躯撞上最后面的三舅，三舅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小孩，你干啥呢！”
谁知男孩不管不顾就冲上来了，谁也没想到一个孩子这么大的冲劲，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冲到裴鸢然等人跟前了。
裴鸢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她面前了。
“姐姐，求你救我一命，将来我给姐姐当牛做马，当童养夫都行！”
男孩声音打颤，可态度极其坚定。
裴鸢然嘴角抽了抽，她看上去很需要一个男人吗？
李月仙等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愣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个，孩子你先起来。”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看着男孩，神色间带着几分同情。
“求你们，救我一命！”男孩说着，砰砰磕头，结结实实三个响头，脑袋都磕出血了。
这一幕看得大家都停下了脚步，队伍都不走了，讶异地看着这一幕。
好端端的，阿鸢姑娘还多了个童养夫？！
白珏站在原地，眉头轻皱，看着那个男孩，“你可知童养夫是什么？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
“我懂。”男孩蓦地抬起头，对上白珏的目光，“我不介意这位姐姐的孩子，我可以——”
“你不可以。”白珏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他身后的阿大和祁二相视一眼。
好家伙，主子在挡阿鸢姑娘的婚事吗？这世上不介意女子有孩子的男人不多吧。
祁二在旁边咽了口唾沫，他开始同情那小孩了。
李月仙和裴明没想到白珏会是这种反应，两人相视一眼，很是担忧。
裴鸢然倒是没把两人的反应放在心上，低笑：“你知道童养夫是什么？那你知道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男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只要我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心软。
男孩跪在地上，声音虚弱却好不露怯，“我爹娘死了，弟妹被卖，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活着，把被三叔卖掉的弟妹找回来！
见男孩双眼发红，裴鸢然就心软了。
她刚来时，自家两个小家伙饿得嗷嗷叫，之后才慢慢长胖的，没人庇护，在这个世道活下来太难了。
周大在旁边搓了搓手，不忍心地别开视线，“这世道啊，太难了！”
大家都看向裴鸢然，有人麻木了，有人不忍，就是不知道她怎么选。
“姐姐，婶子，大叔！”男孩又是砰砰三个响头，磕得结结实实，额头上已经磕出了伤口，鲜血横流。
裴鸢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面带不忍。
“爹。”
“当家的。”
她跟她娘李月仙齐刷刷地看向裴明。
这男孩也太可怜了，反正他们已经带上这么多人了，多一个，也不多了。
妻子女儿都看着自己，裴明还有什么话说。
他轻叹了口气，“那就跟着我们吧，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没有责任，为你负责一切。”
“好，谢谢大叔！”男孩又就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脑袋磕破了。
见他脑袋上有伤，裴鸢然轻叹了口气，“我给你处理一下你的伤。”
“不用，小伤。”男孩抬手就要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血，裴鸢然动作飞快，拦住了他，“等等。”
她从阿大背的药篓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那是她之前为了方便，从空间里装的碘伏，说是她特别调制的药水。
她用洗干净的布蘸了碘伏，在男孩的头上轻轻擦拭，擦去伤口上的细小灰尘，再轻轻擦干，“只是破了皮，不用包扎，你别用手碰，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