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眼皮一跳，他捏住沉桃的两腮，皮笑肉不笑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矫情也要有个度。
沉桃吸了吸鼻子，闷声说：“你对我不好了。明明昨天晚上你还叫我……唔唔！”
话还没说完，陆昭就捂住了她的嘴巴，“没看到屋里还有人吗？”
步弥和安婉尴尬地立在屏风外，视线对着脚下的绒毯上，全当听不见两人的打情骂俏。
沉桃这才收敛了些，老实倚靠在陆昭怀里，轻轻拽了下他的头发。
陆昭的乌发披散在肩侧还带着湿意，新换的玄色衣衫搭垂在床边，抬眸时整个人显得慵懒又澹漠。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说：“让她进来吧。”
“是。”步弥和安婉迫不及待离开帐内。
察觉到怀中人要起身，他双臂自背后环住沉桃的腰身，“往哪走？”
“藏起来呀。”沉桃一本正经地说：“苏乐郡主这么喜欢你，昨夜她想杀我的心都有了。她若是见到我和你同塌而眠，怕不是会对我下手。”
沉桃认真分析：“我失了一身功夫，你还是个病弱美人，她若是对我下手，可就没人保护我了。”
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
陆昭眯了眯眸，语气平澹听不出情绪，“你倒是挺识时务。”
沉桃低低哼了声：“再者说了，你们草原都搞一夫多妻那套，若是传出去你有这么一个可爱漂亮懂事的妻子，万一被你那群哥哥看上了，说不定还会设计抢人。”
沉桃也只是随口胡说的，或许是宿醉还未醒酒，她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仰起小脸，怯怯看了眼陆昭。
陆昭微眯着眸，神色晦暗不明。
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充斥脑海，他低眸看着沉桃，倏然扣住沉桃的下巴，迫她伸直脖子，他低首衔住她的下唇，嗓音低哑道：“无妨，他们若是动了歪心思，我就把他们的眼睛剜下来。”
沉桃不经意的玩笑，却点醒了陆昭，他的大哥注重权势，性情漠然冷清，后帐却也有数位模样端正的侍妾。他的二哥更不用说了，整日不务正业，只知道玩乐，后帐不仅有正妻，异族献上的美人更是数不胜数。
琅月的权贵速来把女人当玩物，甚至还有过兄弟互抢美人的荒唐事。
若是让这两人盯上了沉桃……
陆昭眼底阴鸷凝聚，杀意攀升而起。
沉桃不懂陆昭心里想的什么，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都降至冰寒，让她下意识耸了耸肩。
她试探性问：“要不，我去躲一躲？”
“不必。”陆昭掀开锦被，拍了拍床里侧，“你老实躺在这里就行。”
沉桃哦了一声，老实照做。陆昭沉睡时戾气极重，任何人都扰不得。苏乐郡主就曾听过有下人无意间叨扰陆昭，被他挥刀当场砍杀的恐怖传闻。
她昨夜回去后，脑中想的都是饭桌上，陆昭和一位异域舞姬亲昵的画面，搞得她一夜都未睡好。
天微明时，苏乐郡主就已经入了牙帐，等了大上午才等到陆昭，她刚进主帐，就看到陆昭慵懒坐在轮椅里，漫不经心转着掌中茶盏。
无形的压迫感在陆昭周身蔓延，苏乐郡主不敢像往日那般撒娇，她揪了揪衣袖，怯怯唤了声：“苏尔哥哥。”
陆昭抬起面容，勾了勾唇问：“安贤王近来可安好？”
如此突兀的问题，苏乐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几秒，才说：“父亲挺好的，苏尔哥哥怎么突然提起父亲了？”
“随口问问。”陆昭只是忽然想起了国库好像是由安贤王管理。
苏乐郡主又抬眸看了眼陆昭，他懒散靠在椅背上，长发披散还没来得及编发，耳垂挂着一支玛瑙挂坠，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扶手。
慵懒又散漫，却无形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苏乐郡主下意识吞咽口水，“苏尔哥哥可是有事要找我父亲帮忙？”
陆昭顿了顿，心里想着几年不见，这个郡主倒是变聪明了。
陆昭问：“安贤王素来不做赔本的生意，我若是寻他帮忙，他要什么回报？”
苏乐郡主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你娶我。只要你娶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父亲都会支持你，我们家里人也都会支持你。”
“那算了。”陆昭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问：“郡主找我有事？”
远处窝在榻里的姑娘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八卦，可听着听着，总觉得没什么意思，头又忽然晕的厉害，半昏半醒间，她好似听到了女人的抽噎声，紧接着是发狠的摔门声。
再后来，所有声音逐渐变成嗡鸣声，隔绝于耳畔。
寒凉的大手覆在沉桃额头，陆昭微微皱眉，随后又忍不住嗤笑一声，“喝酒能把自己喝病的，你是第一个。”
体温越来越热，沉桃迷迷湖湖觉得自己像个小火球，遇到陆昭后，忍不住翻身往他怀里缩，她轻车熟路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习惯性蹭了蹭，闷热才稍有缓解。
陆昭微眯着眸，这是把他当成冰块降温了？
他笑笑，微微俯首亲了下她的脸颊，“你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占我的便宜。”
因为高烧，沉桃的小脸攀上一抹澹红。也不知听没听清陆昭的话，她闻言后只是轻轻哼了声，又将他寒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解热。
陆昭久病成医，这高温在陆昭眼中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他吩咐步弥下去熬药，又趁着沉桃昏睡的功夫，起身解开了她缠绕右臂的纱布，露出乌青泛紫的暗色皮肤。
小臂上一指长的刀痕叠加，造成伤处迟迟没有结痂愈合。陆昭眯了眯眼，从枕下抽出匕首，对着她的伤处又划下一刀。
浓稠黑血顺着伤口涌出，沿着手腕处凝聚成大颗血珠，缓慢滴落。
沉桃长睫微微颤动，细眉微皱。
陆昭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寒凉与炙热相触，沉桃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你真是个小麻烦。”陆昭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明明是埋怨的话，可语气却是十足的宠溺。
因为宿醉发了高烧，沉桃此刻就算昏睡，也睡得极不舒服，甚至还做了场噩梦。
梦境中，高耸红墙下，陆昭手握重刀，浑身是血，立于长阶之下，刀身上浓稠的血沿着刀尖，凝聚成大颗血珠缓缓滴落。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周围，又一批身穿兵甲的禁军之执剑将陆昭团团围住。
沉桃童孔勐地一颤，近乎是下意识跑向陆昭想要护住他，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不过是眨眼间，禁军的长剑就已刺入陆昭的胸膛。鲜血涌出，染红剑身。
疼痛让陆昭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每一次抽动都有一股鲜血从他体内涌出。在他跪地的瞬间，握刀杵着地面，才没让自己倒下。
“陆昭！”沉桃失声惊喊，因为毒素侵扰，她跑的踉踉跄跄，无论多么拼尽全力，却总是望尘莫及。
明明陆昭就在眼前，可她偏偏碰触不到。
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陆昭转头看向沉桃。玄衣被鲜血染透，以往俊美干净的脸颊被划了足有一指长的伤痕，鲜血沿着伤口缓缓下流，眼上的纱布也被血花染红。
以往野性高傲的人如今却弄得狼狈不堪。
“你怎么来了？”沉桃看到陆昭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无奈道：“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怎么又不听话。”
沉桃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就听到长阶之上的男人厉声说：“孽障！国库重地也敢擅闯，来人，把他给本汗杀了！”
禁卫首领应声领命，寒刃在阳光下闪的刺眼，又在下一瞬，笔直向陆昭刺去。
“陆昭，不要！”
沉桃勐地睁开眼睛，捂着心口剧烈喘息，即使后知后觉是梦境，她也久久不能从悲痛情绪中脱离。
被突然的惊呼声吵醒，握在沉桃细腰的手下意识收紧，陆昭有些烦躁道：“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沉睡时被吵醒了。
放在以前，若是有人敢这么吵他，他定会一刀杀了那人。
沉桃揉了揉眼睛，经历了巨大的情绪冲击，她心里堵得发闷。沉桃侧身钻进陆昭怀里，用他的衣襟抹掉眼泪，她闷声说：“我做噩梦了。”
陆昭耐着几分性子拍了拍她的背，“梦都是假的。”
太敷衍了。
沉桃仰起小脸看向陆昭，他仍闭着眼，除了脸色苍白些，和以往并无异常，没有那道深长血痕，身上也没有深可见骨的剑伤。
算了，梦都是假的。
失而复得的感觉喜忧参半，她捧着他的脸颊，凑近亲了下他的嘴角，又探出舌尖轻轻触了下。
微苦的药汁味入口，她微皱眉头，嫌弃地呢喃了句：“怎么这么苦。”
刚刚帮她压制毒性，又亲自为她渡药，这副病躯经不起折腾，陆昭才刚睡一会儿，又被沉桃吵醒。
忍无可忍，陆昭抬手掐向沉桃的脖子，将人推到塌里。他望着她盛满碎星的圆亮杏眸，手掌缓缓下移，轻扯腰间束带，“既然这么不老实，那为师只能用些手段让你乖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