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太阳的余光洒满大地，马上入夜的空气带着几分寒凉。
大殿内，座席区坐满了人，唯独有两处最显眼的席坐空缺。
江太傅视线扫向皇室区空置的座席，压低声音问立在身边的安婉，“三殿下去哪里了？”
安婉也并不知道陆昭究竟去了哪里。
而此时的陆昭，正隐在大殿外的阴影处，面无表情地看向里面的歌舞升平。
“他怎么还没来？”陆昭负手立在树下，雪青色的眸子因为环境的昏暗，发着微弱澹光。
立在陆昭身侧的黑衣人默了一瞬，“琅月皇帝正在后宫，恐有耽搁。”
这么隆重的宴会在即，他竟还有功夫宠幸女人。
陆昭觉得好笑，便笑了。
笑够了，他又敛去笑意，异童中只剩狠戾，“让国库那边加快动作，我没有闲心等着那废物皇帝完事。”
“是。”微风刮起额角卷发，陆昭身边的黑衣人已然消失无踪。
“……”
陆昭的寝殿内，沉桃趴伏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繁星。
她没想到，担惊受怕了这么多日，最后竟不费一分一毫就得到了雪灵草。
反正等除夕宴过后，两人离开琅月，琅月皇帝就算怪罪下来，也寻不到陆昭的踪迹了。
沉桃并不知道，此时大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外面传来沉重混乱的脚步声，浑厚响亮的嗓音在空气中飘荡，“三殿下意图谋反，封锁皇宫！一队二队跟我走！”
“是！”回应他的是更响亮的应声。
大脑在一瞬间空白，沉桃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来不及顾虑其他，沉桃随手将桌上匕首别在腰间，飞身掠出殿外。
在宫道上散步的婢女提着灯笼，忽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她用手肘轻轻戳了下同伴，“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哪有，你看错了吧。”
“让开！”一队侍卫手握腰间佩剑，快步奔向国库，两位婢女堪堪闪避，踉跄几步险些被撞倒。
自从中毒后，沉桃已经很久没用过轻功了，如今右臂无力，她跌跌撞撞踏在墙顶上飞身掠走，有好几次险些栽倒，好在夜色隐匿了她的行踪。
当沉桃赶到时，国库已经围满了侍卫，这里被照得通亮，犹如白昼。同梦中的场景一样，身着墨青色圆领袍的男人手握佩刀杵着地面，跪在长阶之下，腰腹已经被刺出几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染红了衣摆。
血色铺路，尸山为衬。
听不清长阶上的男人说了什么，沉桃只看到他怒指着阶下男人，紧接着，一伙侍卫架着他的胳膊要将人拖走。
“什么人！”白影自屋檐掠下，沉桃踉跄落地，千丝引自黑镯中崩出，伤了正拖人而行的侍卫。
“师父……”男人闻声抬头的瞬间，沉桃懵了。
虽然五官轮廓和陆昭相似，可那双幽黑暗澹的眼眸根本不属于陆昭。
不是说三殿下意图谋反吗？
“把她给我一并拿下！”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侍卫迅速将沉桃包围。
“……”
有了替身硬闯国库吸引火力，陆昭很快带一伙人从国库另一端潜入，除了雪灵草外，还顺走了不少好东西。
正当他们要去国库正门时，陆昭不经意地一扫，眉心勐地一跳。
沉桃被一伙侍卫团团围住，千丝印需要双手操控，而沉桃左手压根掌握不好角度，每次出手也只是划伤了侍卫皮肤。
她下意识吁了口气，正当要认命时，鬓边碎发轻起，伴随着痛呼声，一群侍卫闷沉倒地。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陆昭揽住沉桃的腰身，将人带到屋檐上。他弹了下她的眉心，故作教训道：“不听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沉桃懵怔地看了眼陆昭，那双异色狐狸眼微挑，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地笑意。
“你吓死我了！”沉桃抱住陆昭的腰身，“我还以为你真谋反了。”
“谋反？”陆昭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正打算要谋反。”
给沉桃用了雪灵草后，陆昭才知道，仅仅一颗雪灵草根本无法彻底摘除毒素，若是不在短时间内及时弄到雪灵草，恐怕没等枯骨散要了沉桃的命，沉桃先被活活疼死了。
国库位处皇宫最偏远的位置，背靠后山。陆昭利用自己三皇子的身份，故意将人引到大门位置，而他则带着镜宗门的弟子从后方潜入国库。
他还没打算这么轻易要了皇室的命，召镜宗门的弟子前来也只是为了留条后路。
如今沉桃这一变数出现，反正镜宗门门主的身份已经显在皇室眼前了，他就顺路铲除一下这个废物皇帝。
“你……”沉桃听了陆昭大致的解释，整个人都懵了。
她这辈子没见过做事这么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似是猜到沉桃所想，他勾着沉桃的肩膀，指了指地下执剑警惕戒备的那群侍卫和皇室，语气散漫道：“其实，镜宗门有手段可以摧毁皇室的。甚至比你想的还要简单。”
无需像那群将军一样，招兵买马领兵打仗，踏破城池才能称王，镜宗门极擅暗杀术，他们只需要潜进皇宫，轻易可取敌人性命。
只不过，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万事都有规矩，敬宗门亦是如此，动一子便会影响整局棋，四国皇室便是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若是随意抹杀，轻则为敬宗门惹来杀身之祸，重则天下大乱，四国乱战，永无太平之日。
陆昭为此，整整花费了四年时间才彻底铲除阻碍，让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敬宗门的高层。如此，才在稳坐门主之位的情况下，随意召集门内弟子为自己所用，行刺皇室。
经历了无数次的赌命，身上扛了无数道伤，手上沾染了无数条人命，才走到今日。
也只有陆昭自己知道，走到如此地位，他究竟承受了多少远超于常人能承受的痛苦折磨。
他收回思绪，不过片刻，却好像走过四季般那样久。
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沉浮，终于迎来黎明。
陆昭顿了顿，突兀问了句：“我若是把他们都杀了，你会怪我吗？”
沉桃张了张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