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辽东大地秋草已经枯黄碎落,大雪只在数日之内而已。辽阳总兵王治道、参将郎得功站在城头,望着莽莽旷野,只觉得内忧外患之际,辽东一场血战岂能避免?而此时兵部形同虚设,又去哪里求援?
王治道是锦州人,对本地十分熟悉,深知每到如此关头,敌军要是不行动,那才有鬼了。
郎得功刚从广宁巡视回来,反而对锦州一带放不下心,这时便道:
“毅公,那李成梁闹意气,这一向都在卓山一带操练部曲,锦州无人防守啊……毅公,标下看,可令牛信率部驻守?”
王治道自号毅斋,颇以文人能带兵而自豪,是以亲近的属下都尊称他“毅公”。
呵呵,
王治道苦笑着摇摇头,叹道:
“牛信又怎么肯听我的?杨博也管不了他啊……”
“可是,锦州危若累卵啊!牛信也是副总兵,岂能置身事外?他如今就在辽阳城中,毅公何不说服于他?”
郎得功自知如今兵马不够、粮饷不足,且辽东苦寒,屯垦效果很差,卫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哪里有战斗力?一旦敌军大举来攻,必然倾覆,而这莽莽旷野,连逃都没地方逃,就算为自己身家性命计,他觉得也应该强行逼迫牛信也卖点力,不可能总是老实人吃亏,他严家人就屁事没有?
王治道自也明白,拍拍他肩膀道:
“得功啊,算了……战败大不了被俘,那土蛮的图们汗、女真的王杲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倒是他牛信,一句话送到小阁老那里,杨博非得给我们好看不可……哦对了,得功,你妻儿此刻还在广宁?”
郎得功只是个参将,自然没法把妻儿弄进关内,忧虑道:
“毅公啊,属下,唉……”
“去吧,你先去吧妻小接到蓟州……蓟州乃是门户,真出了事,朝廷不会不管的……”
王治道待属下一直很不错。
郎得功抱拳道:
“多谢毅公体恤!”
说罢,
他忍了一下,当即又转身迈开脚步下城,而走到墩台,却见城门已开,一队三四十人从城内匆匆而出,为首的正是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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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诧异万分。
郎得功对牛信很不满,大声喊道:
“牛总兵,这是何故啊?”
牛信回头,本不想理会,但见城头上还站着王治道,就不能不搭理几句了,当即笑道:
“毅公!蓟州杨部堂召见!”
郎得功见他一脸奸诈,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之色,想起近日此人鬼鬼祟祟,几番出没,低声道:
“毅公,此人会不会有诈?如今土蛮、女真随时进犯,他为何反倒出城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讯息?”
王治道自比这些武夫强多了,做了多年的辽东总兵,会不知道这些弯弯绕?自来哪次破城入塞没有内鬼?那牛信是严世蕃的发小,要是没有消息,又怎么会突然离开?只不过谁也管不了而已。
此刻,他见牛信行色匆匆,虽强作镇定,却已经掩盖不了内心的慌忙,哪里还不会有怀疑?但就这样让他走了,让自己这些人在这里死扛,那就太作践自己了,怎么也得让他明白一点。
“牛总兵,辽阳危在旦夕!劳烦你跟杨部堂报个信!就说辽阳急需粮饷,否则扛不住三天!牛总兵,拜托了!”
王治道这样说,其实已经点明了背后的名堂,但他只求一些粮草,如果粮草不来,辽阳守不住,那也就有了一个借口了。
牛信哈哈一笑,大声道:
“王大人谋略出众!辽阳坚城,吞有重兵!岂能不守啊?王大人,后会有期!”
说罢,
他头也不回,带着马队绕过河桥,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郎得功骂道:
“奸贼!毅公,我看必然有诈?那姓严的——”
说到这里,他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王治道叹道:
“得功啊,你也赶快走吧,去广宁接走妻小,晚了恐怕就来不及啊……”
郎得功顿感伤心——
严家人可以大摇大摆逃离前敌,咱们这些人却要给他们顶包……如若战败,妻儿往往会被土蛮、女真掳掠为奴,苦不堪言……这都是为了什么呢?
他此时越想越是惊心,大不走到墩台,心想今夜就要连夜逃离,去蓟州安顿下来,然后再回来受死就是……
但就在这时,
城外远处飞驰过来一个影子。
凭经验,他一眼就知道是卫军,道却不知是哪个方向来的?正踌躇间,哨探已经慢慢接近,一个粗豪嘶哑的声音飘荡过来——
“锦州告急!”
“锦州告急”
“……”
三四骑早已铠甲破烂,尖厉的嗓音回荡在荒寒旷野之上,顿时让人毛骨悚然。城头上许多卫军都站起来,脸上透出绝大的忧患。
王治道、郎得功匆匆下城,锦州探子嘶喊道:
“王总兵!锦州快陷落了!”
这?
不可能!
王治道面色冷峻,愠怒道:
“胡说!土蛮如今窥伺的我辽阳,王杲在北策应,锦州方向哪有敌人?你不可谎报军情,从实说来!”
探子昨夜鏖战出来,早已心胆俱裂,扑通跪倒,嘶哑道:
“是黄台吉啊……”
什么?
怎么可能?
王治道、郎得功面面相觑。
须知,
黄台吉就是俺答的长子辛爱,他怎么会突然来打锦州?自从朱墨与俺答建立封贡州以来,土默特人已经两年没有进犯了,怎么会这时候来?辛爱一直驻守土默川,又怎么会离开王帐?
王治道急道:
“你确定?”
探子大声道:
“是辛爱!我们认得出来他的令箭!”
哦……
王治道顿时如堕冰窟,多年在边塞,他深知俺答诸子打仗,尤其是攻城,每一次都会亲自将刻有自己名号的令箭射入城内,以示此城是自己打下来的,他部就不会来抢功。这人既然看到了辛爱的令箭,那就是确定无疑的了。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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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道沉吟一会儿,接道:
“丰州内讧了?辛爱另立门户?”
郎得功点点头,道:
“多半就是!毅公,如此则危矣!不仅锦州,我看辽阳,甚至蓟州都有危险啊!”
王治道哎呀一声,顿感脑壳炸裂,深知草原上经常会这样,每一次内讧,都会有人来攻打明朝,当即骂道:
“牛信!你个王八蛋!老子就不该放你走!”
他焦灼地踱来踱去,大声道:
“锦州必不可守,此时要防备辽阳!全城动员!”
郎得功暗然一叹,道:
“此刻想出城也无可能了,土蛮、辛爱、王杲,三部来攻,辽阳也不可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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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当即命令兵士全城敲锣预警,青壮年全都要上城,又派出三队哨探前往蓟州,急报土默特人辛爱部也忽然来犯。一个时辰后,两人再度登上城楼,但见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三面大军果然已经来了。
……
稍晚,
古北口一带。
梁梦龙、李成梁也接到了急报:辛爱忽然攻陷锦州!
两人仅有三千多人,根本不可能改变战局,而在此等候,也是出于料敌先机,此时竟是眼睁睁看着锦州被陷,辽阳陷入重围。
梁梦龙十分机警,骂道:
“辛爱为何突然来攻?不可能啊?又是谁去游说的!”
李成梁悠悠道:
“我也是如梦方醒啊……一直听说辛爱和把汉那吉不和,对他老子俺答也甚为不满,看来传言是真的……这辛爱啊,是不满俺答与大明走得太近,又担忧把汉那吉继承了汗位……如今朝局昏乱,他想趁机破了大明与俺答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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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龙点头道:
“如此说来,辛爱当是牛信去游说的……严家这次是下了血本了……我们得赶快报知张太岳才是……”
【作者题外话】:致歉,不好意思,最近一周有点急事,停了好几天了。这本书一定会写到完结,请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