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他从不拿女人当筹码。那昨晚又算什么？或者说，她还不足够当一个筹码的分量？
薛黛想笑，垂下头，地面浅浅的积水被雨点砸出一层层涟漪，莫凉城脚上锃亮的黑皮鞋踩在水波里，她愣神地看着，甚至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数雨点下落的频率，直到她的手机出现在视线中，才猛然惊醒。
“还要去祝律师那里吗？”莫凉城捏着她的手机，淡淡一笑，“无妨，你要想去，我可以顺便载你一程。”
薛黛将手机接过来，动作缓慢地塞进了皮包：“去。”
莫凉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点头：“上车吧。”
薛黛没动。
他转过半侧身，蹙眉看着她：“怎么不走？”
“莫凉城，我好累。”她忽然开口，低垂着怅然若失的眼眸，喃喃细语在风中散乱，却还是一字不落地飘进男人耳中，“可你并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你答应过我，不会和别的女人有染，但你失信了。”薛黛想到昨晚的一片狼藉，段景樱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浑身发冷，“你到底有多少个女人？我算你的谁，我又能成为你的谁？如果将来我也会是那种下场，请你提前告诉我，我不要活得那么卑微。”
“你到底想听什么。”他再次回身，眼底晕染着淡淡薄雾。
“我想听什么，你会不清楚？”薛黛失笑，缓缓摇着头，“是你把我从玲珑公馆带出来的，不是吗？”
她想听他说一句喜欢，不多，一句就足矣，让她知道这么多的努力没有白费。
莫凉城抬手，轻轻捻住她柔软的耳垂，粗粝的指腹细细摩挲，像对待最珍视的宝贝。
“做我女人，这句还不够吗？”
“不够。”薛黛更用力地摇头，“一点儿都不够，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样。”
他浅浅眯眸，指腹从她的耳垂滑至精致的下颌，轻轻抬起，令她整张白皙的小脸都呈现在自己眼前。
“薛黛，不要得寸进尺。”
“我没有。”她不依不饶，“有本事你放手，我们从此不相干。”
莫凉城低低地笑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我从不喜欢纠缠不清，你也一样，何不痛快些？”
雨，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将伞面敲打得叮咚作响，竟和心跳的频率一样。
冷风起，薛黛蜷缩起身体的那瞬间，眼前横生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驱散世间风霜严寒。
“我喜欢你，颦儿。”
…………
车一路开到莫氏，莫凉城下车后，交待谢桓送薛黛回庄园别墅。
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时大时小，薛黛困意难挡，车内的温度很舒适，就在她几乎快要睡着时，谢桓忽然试探地开口，对她说：“薛小姐是哪里人？”
她张开眼皮，意识清醒后回答：“以前住掖城西城区，离这边有段距离。”
“这样。”谢桓微微点头，目光从后视镜反射到她脸上，犹豫了下，开口，“昨晚莫总一夜未眠，薛小姐记得和刘妈讲，晚饭准备些安神的补品。”
薛黛一愣。
莫凉城一夜未眠？
她想开口询问缘由，但谢桓抢先了她一步：“薛小姐，我从没见过莫总这样过。他生活一直很规律，若非不得已，他不可能熬了一通宵处理工作，我想，薛小姐这样聪明，应该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薛黛心口划过一丝异样，似乎知道了答案，却又不敢确定：“我不明白。”
“莫总昨晚派人查了海岳的账，他从不如此冲动。”谢桓耐心地说着，“薛小姐，你还不明白吗？对莫总而言，你很特殊。当然，我不是莫总肚子里的蛔虫，无法揣测他的想法，但我少说也跟了他许多年，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扰乱他的心绪。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这代表着什么，薛小姐一定明白。”
薛黛蹙眉，似乎对他的话不甚理解：“谢先生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想当和事佬，她想。
谢桓笑了笑，将车开上大道，缓缓对她说：“薛小姐不用这么重的防备心，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是希望有缘人不要错过，抱憾终身，也不会再伤害到他人。昨晚的情况想必薛小姐一定耿耿于怀，段小姐和莫总之间有些复杂，我不便开口，但你应该能看得出，莫总对她并没有感情，如果薛小姐可以耐心陪在莫总身边，我想这对段小姐来说，是一种解脱也不一定？”
薛黛眉心一动。
他绕来绕去，绕了这么久，最终将话引到了段景樱身上，这恐怕不是无意之举吧？
“谢先生想帮段景樱，是吗？”她并不隐瞒自己的猜测，直言了当。
谢桓开车的动作一僵，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蹙眉道：“薛小姐何出此言？”
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笑道：“男人和女人不同，尤其是处在感情漩涡之中时，女人总是更勇敢一些，怎么想就会怎么表达，所以才会有那句话：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可男人不一样，越是想要表达的情绪，就越是希望拐弯抹角，敛藏得越得体，就越显得自身刚正不阿，谢先生觉得呢？”
谢桓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谢先生喜欢樱儿是吗？”
车子戛然而停。
谢桓用力踩着刹车，回过头，仓促的眼神中竟还蕴藏着一抹惊惧。
“薛小姐，你……”他结巴了下，眉目由惶然最后变成了了然，轻声说，“我似乎明白，为什么莫总对你不一般了。”
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人，目光精准毒辣，似乎没有秘密能瞒得过这样一个女人。
谢桓想到了一个词，棋逢对手。
形容莫凉城和薛黛，再合适不过。
“谢先生放心，我并不关心这些。”薛黛看得出他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告诉莫凉城的，但谢先生有没有想过，既然我能看得出猫腻，那他一定也不会不清楚？”
“这就不劳薛小姐费心了。”谢桓微松一口气，重新将车子发动，“我只希望段景樱过得好，也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莫总待她不好，而她又执迷不悟，如今又多了一个你，所以……”他蹙眉，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薛小姐，你会伤害樱儿吗？”
原来如此。
说到底，他最怕的是这样。
“我从不伤害任何人。”薛黛目视窗外，语气淡淡，“当然，除了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会变本加厉讨要回来。”
谢桓听到她的话，不知怎的，她淡漠的语气让他觉得很像莫凉城，包括她的冷静与智慧。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棋逢对手不能来形容他们两人了，而是另外一个词。
天作之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