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肖蓁的手指十分纤细,骨节比例非常完美。只是昏迷四年,手指枯瘦了一些,看起来太过瘦削。
她的指端,也有一层薄茧。
年轻时,她曾是墉城爱乐中心的首席钢琴家。只是,她在这个位置只待了不到一年。
热爱终是败给了生活。
“雨熙……”
就在顾雨熙给肖蓁修剪玩指甲,给她擦护手霜的时候,肖蓁的手指动了动。
“小姨……”
顾雨熙眸光一滞,手中的护手霜掉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肖蓁已经慢慢睁开了双眼……
“雨熙……”
“小姨……小姨……”
顾雨熙激动得又满含泪花,紧紧握住肖蓁的手。
“雨熙,别哭……”
再次醒来的肖蓁努力得扯了扯唇角,微微笑了笑。
“小姨,你先不要说话……”
顾雨熙擦了一下眼角,急忙摁了一下紧急按铃。
“雨熙……让我好好看看你……”
肖蓁的眼角亦是雾气蒸腾,眶底涌上浓郁的鲜红。
“好……”
顾雨熙倾了倾身,低了低头。
肖蓁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顾雨熙心脏一缩,眼中氤氲起大团的雾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愈发盈盈动人。
王达夫和护士很快来到病房。
仔细检查之后,确定肖蓁身体指征一切正常。除了避免她过度刺激之外,其他都无大碍。
顾雨熙开心得眼泪横流。
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觉得压在肩上的重担骤然清减了许多。
肖蓁见她又哭又笑,抿了抿唇,小声道。
“傻孩子……”
护士给她扎好针,便和王达夫都离开了。
顾雨熙坐下来,倾身,轻轻得抱住了肖蓁。
“小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傻孩子,小姨答应过你爸爸妈妈,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肖蓁摸了摸柔顺的发,轻声说道。
“小姨……”
顾雨熙眼角的泪落在了肖蓁的耳边。
空气里多了一丝咸涩的味道。
“顾小姐……”
病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顾雨熙慌忙回身,扭头看了过去。
夜凌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夜助理……”
顾雨熙见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便起身走了过去。
门外,赫然还站立着一个人。
“萧总,你不是……”
顾雨熙连忙走出去,抬眸,看向满脸倦容的萧慕辄。
“我要回西洲,你要不要一起?”
萧慕辄见她水眸盈盈,眶中隐隐还有泪花。心下生疼,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开口,嗓音带着一丝磁性。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征求的语气跟她说过话,顾雨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耳后,有绯红蔓延。
“我小姨刚才醒了,我想多陪陪她……”
她知道,距离‘少儿钢琴选拔赛’只有短短的几天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全力陪着萧昊天练琴。
“嗯……”
谁料,萧慕辄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得应了一声。
“十一点,司机再过来接你。”
“好……谢谢你……”
顾雨熙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贴心的安排。
世界变了吗?
“……”
萧慕辄敛了敛眸,再无多话,转身向前。
顾雨熙看着他挺括的背影,心湖不可抑制得泛起波澜。胸腹之中再度涌上一阵酸涩。
好想哭。
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某种感动。
“顾小姐,这是总裁特意给你买的早餐,给。”
夜凌走过来,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她。
‘特意’二字,咬得很重。
“谢谢……夜助理,萧总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顾雨熙接过纸袋,红了眼眶。
“老毛病。”
夜凌没有多说,转身快步跟上了萧慕辄。
作为商业巨舰的掌舵者,每一个动向都有可能影响股价。即便生病,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就医。一切都需秘密进行。
这是无奈,也是责任。
“那好吧……”
顾雨熙担心肖蓁看出什么来,挽起嘴角,笑了笑。
纸袋里,有粥,有灌汤包,有虾饺……
还有一碗三鲜粉。
顾雨熙的手指骤然一僵。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保温食盒上,印有‘枫雅居’独有的LOGO。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雨熙……”
肖蓁见她有些发呆,小声得叫了她一声。
“小姨……”
顾雨熙快速回神,转过身去。
“你快去吃,凉了对胃不好……”
肖蓁嘴角泛起一抹苍白的微笑。手指,慢慢拽紧了被子。
“嗯……”
顾雨熙端起那碗三鲜粉走到了窗前的椅子前,坐下,小口吃起来。
这味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可陪她一起吃粉的人,一个生死相隔,一个杳无音讯。
“绵绵,阿战,好吃吗?”
耳畔,犹然响起父亲顾安华宠溺的声音。
“好吃。”
她甜甜得应声。
“嗯,好吃……”
这一声,是少年的欢喜。
也不知是眶中莫名生出了水雾,还是碗中的热气在羽睫上凝结成珠。
嘴里,多了一丝苦涩。
肖蓁一直看着她,见她神情低落,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轻轻得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好多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
比如寒战到底去了哪里?
再比如这一早特意给她送早餐的男子真的只是同事?
顾雨熙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吃起来。最后,那粉还剩下大半碗。
嗡嗡嗡……
刚收拾完,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拿过一看,竟然是傅清川。
“清川哥哥……”
她没有回避肖蓁,直接接听了起来。
傅清川?
肖蓁怔了一下。
“雨熙,你小姨是在人民医院康疗中心吗?”
傅清川温声问道。
“是……清川哥哥,你……”
顾雨熙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清滢告诉他小姨的住院信息。
“我想去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傅清川顿了顿,又道。
“她是我的钢琴启蒙老师,我既然回来了,无论如何都应该看看她……”
温润的话,解释了顾雨熙心里的疑惑。
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小姨竟然曾经是傅清川的老师。
学生来探望老师,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
“我现在就在医院,你过来吧……”
“你在医院,那最好不过。”
傅清川顿了一下,似看了一下时间。
“我现在就出发,半个小时后再见……”
“好。”
顾雨熙挂了电话,走到病床前,坐下,对着肖蓁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