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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繁华荣慕 第八十章 暗谋东宫

李延青纵容众人在府上赌钱,一经有心人添油加醋,立时在洛阳传为笑谈,说这许多未婚男子,天天聚在一处,究竟是兄弟之情,还是另有癖好,教人不得而知。

他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过了两日,与慕容则一道进宫请安。

先前申王遇毒之时,李延青曾向明皇密奏,有人设计刺驾,谋害皇亲,图谋不小,若要得知真相,揪出元凶,还需继续追查。只因当时尚未理清头绪,并不曾说起神方门之事。

这几日闭门修养,反复思量,借着请安之机,把其中内情写作奏本,秘密呈上。

从明皇遇刺,泽王蒙冤,到申王中毒,乃至废后王氏与其兄王守一获罪,背后皆有神方门推波助澜。而吐蕃秘密联络突厥、契丹、于阗各国,相约攻唐,也是神方门为其奔走牵线,屡屡献策。

诸多大事看似毫无关联,一经推敲,却又环环相扣,明皇看罢,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肃颜道:“你是说,神方门不光在江湖上势力庞大,连朝中官员……也有其内应?”

李延青道:“臣曾亲自审问阿史那莫顺,据他所说,神方门中曾派人为他和吐蕃使臣谋划攻唐。那人竟然能够细数河西、陇右、安西、北庭四地所辖要塞的军备、驻兵、城防明细。此等机密,即便派人实地刺探,也难窥全貌,遑论如此了如指掌。”

明皇将奏本合起,凝声道:“若在从前,听闻江湖帮派竟有如此实力,我定要斥为无稽之言。如今牵涉外敌,倒不敢大意了。”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近前,“此事交你处置,无论牵涉何人,都要把神方门连同主谋一并肃清。”

顿了一顿,从怀中取出一物,压在奏疏上,一并递还给他,道:“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李延青跪伏于地,道:“臣奉圣命。”双手接过。一瞥之下,看清那奏疏上乃是一块寸许长短的漆黑木牌,不由心中一震。

传说明皇为藩王时,在潞州偶得三块神木,色作漆黑,触手似玉,刀剑难断,水火不伤,登极之后制成一种秘密令符,正面隽金麒麟,背面有明皇御笔金字,曰“代天行事,逆者无赦。”号为“麒麟木”。

军中朝野,上至亲王勋贵,一方节度,下至县尉官差,行伍兵卒,都知麒麟木威权甚大,见之如见圣容,即便太子之尊,若有人持令拘捕,也须乖乖束手就缚。

明皇赐下麒麟木,既是授予大权,也是委以重任,李延青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此物非到攸关之时,断断不可轻用。

从贞观殿出来,瞧着外头黯黯阴霾,又有大雪将至,李延青只觉胸前令符犹如一块大石,压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慕容则正同高力士在廊下无人处低语,不时轻笑,见他出来,高力士点头作礼,李延青还了一礼,待他进殿,从旁接来裹衫披了,走下殿前长阶。

行出老远,慕容则左右一瞧,低声道:“如何?”

李延青道:“成了,圣人命我追查。”

慕容则点头笑道:“那就好!只是为何……要在这时才能奏秉?”

李延青道:“只凭前事,说是一江湖帮派所为,根本不足为信,但若牵扯吐蕃、

突厥这些外邦,还有莫顺的证词,便不可等闲视之了。况且……此次皇后被废,朝野形势立变,也教圣人不得不防。”

慕容则无奈道:“本就如此,哪知说句实话都要把人累死……”

李延青微微一笑,问道:“方才你与高公说了甚么?”

慕容则撇了撇嘴,无奈道:“高公问起,我们如何在你府上赌钱……”

李延青失笑道:“怎么,连宫里都知道了?”

慕容则道:“旁的还不至于,这种事如何也瞒不住……”

正低声发着牢骚,不觉已转进了永巷横街,几个低级宦者端着木炭匆匆走来,只顾低头前行,谁知竟和他们迎面撞在一处。

李延青惊觉之时,闪身避过,倚住了旁边枯树,慕容则趔趄半步,险些摔倒,堪堪站稳,怎奈满地冰雪,极是滑溜,两人猝不及防,着实吃了一惊。

为首的内宦早就一跤扑倒,手中炭笼也摔落在地,见是撞了两人,惊恐万状,在雪中呯呯扣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身后众人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谁知李延青听见此人话音,一口凉气骤然入喉,赶忙抬手掩口,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慕容则乍见他咳得这般撕心裂肺,急急上前扶住道:“怎样?”

这些宦者都是入宫不久的新人,各有首领分管,带领众太监的黄门如何不知这两位的身份,眼看闯祸,匆匆赶来赔罪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见李延青兀自咳得眉心微蹙,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又急又怕,转身向下属尖声骂道:“一群废物!眼睛长在脚底了么?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不想李延青强自抑制,摆了摆手,声色微哑道:“罢了……中官不必如此……”稍稍调匀气息,又道:“地下冷,你们起来罢。”说着仍是一阵轻咳。

那黄门见他发话,便也出声道:“李将军让起来,你们还不站着!”

众内宦早已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闻言如遇大赦,一个个连声道谢,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李延青又咳了两声,向那黄门道:“不是甚么大事。我代他们讨个饶,今日无人犯错,中官休要责罚。可好?”

那黄门岂敢不应,躬身颔首道:“是!是!将军发话,小人哪敢违背!且放宽心!”

李延青点头轻笑:“多谢。”不着痕迹地瞥了那为首的宦者一眼,仍旧出宫。

慕容则对他如此处理虽觉奇怪,但想李延青一贯的严己宽人,兴许真的不想为难这些刚进宫的内侍,便也就此罢了。

李延青同慕容则一道坐了马车,半道送他到府上,自己也回到家中,在书房里拥了一炉暖炭,坐在榻旁,两手隔衣揣在胁下,低头不语。

狄博逊见他神情凝重,连身上裹衫也忘了脱下,小心道:“出去一趟,冻着了?”

李延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冷!冷得紧……”说着又陷入沉思。

狄博逊见状,也不敢留下打搅,悄悄退了出去。

李延青此时无暇去想其他,满脑都是方才那个宦者的声音。

他对旁人音容相貌,

哪怕只见一面,稍加记忆,便可不忘。虽然去势之后声色稍变,可他仍能认得出,那人正是王守一府上,同兄长雨夜密谋,打算投奔陕王的李静忠!

李延青深吸一口气,伸手往炭火上烘烤。

倘若王守一事败之时,李静忠兄弟仍是他的亲兵,应该循例发卖为奴,或者同受诛连,斩刑乃至流配。想要进宫,却是不大可能。

若这两人当时已经设法投奔了陕王,陕王自是能助他们与王守一脱离干系,那王氏获罪,便与之无关。但李静忠竟然进宫做了内官……其中缘由,真真教人细思恐极。

当时王守一在禁苑闯下大祸,李静忠三言两语,就道破其中关窍,为谋前程,又选择投奔陕王,于未来大势也看得十分透彻,这等心机智谋,实属少见。

李延青在他短短几句话中,已然听出此人胸怀大志,可他为何忍受残缺之苦,居然做了内侍?若非受到陕王指派,就是他甘愿入宫为奴,替主人充当耳目,打探消息。

想到此处,李延青一颗心怦怦直跳,身上寒意更甚。

李静忠年已弱冠,瞧来出身并不寒微,真是奉命行事倒还罢了,倘若是他自请入宫……且不说此举手段之狠,那他要辅佐陕王所图的大事,必是易主东宫!

李延青心底一阵寒意涌上,禁不住又拢了拢肩头裹衫。

如今王皇后被废,中宫无主,太子名分早定,赵丽妃岂肯将皇后之位让于他人。可太子为人偏激急躁,并非甚么聪明人,虽受王毛仲等人背后支持,却不懂韬光养晦,恐怕明日提起立后之事,便会遭到明皇厌恶,甚至予以打击。

相较之下,陕王李嗣升生性深沉隐忍,又以仁孝温厚著称,内有郯王、甄王、光王及咸宜公主等兄弟姊妹倾心帮扶,外有皇甫惟明、王忠嗣交为莫逆,势力虽然不小,却不露半点行迹。再添上李静忠这个得力臂膀,要想日后入主东宫,也绝非甚么难事。

李延青固然知道,若是将来太子李嗣谦即位,难成甚么明君贤主,然而历代臣子,凡是卷入皇家立嗣风波之人,鲜有善终者。这条夺嫡之路,稍有差池就要万劫不复,他无心参与,更不想博那从龙之功。

默坐一刻,稍稍平复心情,暗想还是早日寻了机会,远离朝廷为妙。

次日慕容则等人照旧结伴登门,李延青与他们到后园阁中闲坐,用些糖茶点心。

环顾一圈,不见王氏兄弟,哥舒翰向慕容则道:“忠嗣怎么没来?”

慕容则苦笑道:“这会儿别找他了,刚才我路过崇业坊,兄弟俩正闹得粗声红脸……”

众人都知王询把弟弟看得眼珠子一般,平日舍不得大声训斥半句,居然起了争执,赶忙询问缘故。

慕容则道:“前几天咱们赌钱,忠嗣向王大哥提了个要求,大伙儿可记得?”

李延青凝思片刻,道:“莫不是忠嗣……劝王大哥成家?”

慕容则一拍大腿,道:“真教你说中了!就为此事,王大哥死活不肯,这才吵了起来。”

皇甫惟明道:“王大哥也有三十多岁了,为何不肯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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