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章迟来的护法
蛮石族以镌刻兽纹提升身体力量之法，虽然不是世间修行法门的主流，却也并非完全鸡肋，倒也有其独到之处。
雷天和古岩身体之健壮，连三位龙王都感到有些意外。那拍将而下的石壁，虽然金无异有心留手，但力道依然不容小觑。本来三位龙王估摸着，雷、古二人至少要睡足十二个时辰才可苏醒的，却没想到，仅仅过去六个时辰，两位魁梧大汉便颤颤巍巍，手捂阵阵刺痛的脑袋醒来。
两人迷迷糊糊进了些酒水肉食，浑浊的眼神才恢复了几分清明。
回想起昏倒前的一幕，雷天和古岩先是对视一眼，然后偷偷拿眼向金无异等三人斜去。只见三位怪人老神在在，怡然自得，根本懒得向自己二人看上一眼。只是略微留神，便不难发现，在三人出神的眼底，似乎......涌动着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鄙夷？冲着谁来的？
两位魁梧大汉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虚，伟岸的身躯一时之间似乎也矮了好大一截！
二人脑袋再不灵光，也知晓那石壁动起来的古怪一定源自眼前的某人了。只是或者是被三位龙王满脸冷漠的表情震慑，或者是那莫名而来的心虚在作祟，本想问个缘由的雷天和古岩只是抬了抬手，却欲言又止，将所有疑问咽回腹中。
此间竹林，已是夜半时分，雷阿妹专注烤肉，眼中唯有美味，两耳不闻‘食’外事；而三位一看便是高人的龙王，或举头望月，或低头沉思，各不言语。一时之间，唯有篝火之中，不知烧到什么，偶尔迸发出‘噼啪’脆响。
一阵莫名其奥妙的寂静......
雷天和古岩面面相觑，在这静谧气氛之下，自觉有些突兀。同病相怜的两人，守着一堆篝火，愈发坐立不安。
这可真是......怪了去了！
踟蹰一阵，两人终于忍不住了，雷天清了清浑厚的嗓子，以肘捅了捅自家妹子的臂膀，斜眼偷偷看着金无异等三人，悄声问道：“妹子，咋个回事嘛？”
雷阿妹恰在此时完成又一轮烤肉大业，心情极佳，先将最肥美的一只山鸡递给早将目光定在烤鸡上的大和尚，然后递向金无异和林晚境两人，得到一个礼貌的拒绝笑意后，才自己取了一只山鸡，大快朵颐起来。
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言语含糊凌乱。换个旁人在侧，一定一阵头大，半个字都休想听得清楚。可是，雷天、古岩从小和雷阿妹在谷中一齐长大，早习惯了雷阿妹这等边吃边说话的方式，所以耐下性子侧耳倾听，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
当雷阿妹说到金无异的那句“世间没有站着不动等着你打的敌人”时，雷古二人恍然大悟，终于知晓为何三位怪人眼底有那鄙夷意味了。原来，他们是将自己二人当成傻子了。
傻子？
雷天和古岩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垂下脑袋，深深埋进脖子里......
当雷阿妹说到金无异一挥衣袖，那石壁就如水一般荡漾起来时，两人又将脑袋抬了起来，偷偷向着抬头赏月的金无异看去。
一挥衣袖，就能使得整面石壁化作水面？这等手法，可谓极其高明了！
雷阿妹下一句又说到两人昏厥前的一幕，那突袭而来的石壁重重拍击，金无异半点意外的是那罪魁祸首！
雷、古二人看着金无异的眼神，目光闪烁，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我俩是蠢笨了些，可也没碍着您老人家什么事啊！就算碍您眼了，您老也不用以这么粗暴的方式提醒啊。咱兄弟二人脑袋不灵光归不灵光，难道耳朵也不好使？您知会一声就是了，何必让人如此‘头痛’。”
怨恨，自然不存在的。
不至于，不会，也......不敢！
不至于就是不至于。虽然那一记石壁拍击让两人直接昏厥，可此刻看来，两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至于头痛什么的？不值一提。
其实，金无异直接出手将两个小辈打晕，自然并非全是被两人的蠢笨气的，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两人不眠不休的与石壁‘斗殴’，看起来威猛异常，可其实，是在透支身体最深处的精气神，若是他们继续下去，短时间内显现不出什么，可时间久了，定会伤及本源，留下难以治愈的暗疾。金无异是在打人，更是
，在救人......
若是雷天和古岩知晓了这点，恐怕心底那股子幽怨也会荡然无存，转而会心生感激......
至于为何不会也不敢？那就简单了。
两人之所以拼命‘折磨’自己，就是为云客受伤一事自责，自认为在整个过程中未曾能助云客一臂之力，实在对不起大祭祀的嘱托，也对不起云客对蛮石族的恩情......
两人如此感念恩情，自然和雷阿妹抱着一样的想法。将三位龙王视作了恩公的恩公，也就是自己的恩公了，被恩公敲打敲打，算得了什么？
而且三人还是那传说中的圣境之人，被圣境高人打了，又不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只当是小打小闹，哪里敢心生怨言？更何况，圣境出手，自己都毫发无损，岂非不值得自吹一波？
如此一来，雷天和古岩便释然了。
雷阿妹接下来一句话，雷天和古岩如遭雷击。
“大和尚说为了付我饭钱，收我为徒了。”
心跳，一时之间，唯有心跳声！
片刻后，雷天古岩二人双眼瞪得宛如铜铃。
被......一位圣境高人收为徒了？
瞬息之间，雷天和古岩福至心灵。二人知晓得遇高人的机会多么渺茫，此刻福缘就在眼前，若是错过，恐再无机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三位龙王砰砰磕头不止......
......
世间万事，很少有那让所有人都觉得公平的时候，只说认师收徒一事，雷天和古岩便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默默感叹世道不公。
雷阿妹就因为烤了几只山鸡野兔，就得到了不参佛的认同，将她收为了真传弟子。多么的轻松容易！
轮到雷天和古岩时，却堪比那登天之难。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对于两位魁梧汉子的跪地不起，大和尚笑呵呵摇了摇头，将问题抛给了金无异和林晚境。
金无异没有去看雷、古二人，而是沉吟一番，缓声道。
“机缘所致，我倒也生出收徒之心。只是和大和尚不同，我所收徒弟的条件，要严苛一些。倒也并非我故作深沉，而是我毕生所修，乃是金雷双法。虽然修成之后攻伐威力强横，但修习的过程，却极为煎熬，甚至......残忍。意志稍有不坚，天赋秉性不足，甚至修行的时候稍有差池，恐都将导致被金雷两种力量反噬。一旦反噬，根本没有那另选大道的机会，只会留下终身残疾，修行大道禁断！拜我为师，意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根本没有失败的机会，一旦失败，便代表着至少沦为残废的结局......”
金无异看向两位汉子。
“如此，你们还想继续拜师吗？”
雷天和古岩此前福至心灵，只是冥冥之中觉得应该抓住眼前良机。
至于拜师之后如何，倒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金无异言之凿凿，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之中......
蛮石族以兽纹镌刻之法，可极大提升身体力量，修到巅峰时，甚至可以比肩谷外那灵字歌诀的玄字境。只是，早在第一次出谷时，两人就认识到了兽纹筑体之法的局限性，看到了谷中修行法门与外界修行法门的差距。二人还曾向大祭祀求证，大祭祀当时给了一个答案。待得神草谷迎来等待的那一人，便不再避世。谷中人人可出得谷去，去追寻那外界高深的修行大道。雷天和古岩是蛮石族这一代年轻人中天赋最高者，大祭祀曾亲口答应两人，若是未能等来‘开谷’一日，自然一切枉然，可若是两人的有生之年，真的看到祖训开谷的那一天，定会在第一时间允许二人离谷。至于离谷后是选择继续镌刻兽纹，还是在外拜师学艺，便全在个人意愿了。
云客当日取走了神草泉底的凤心和龙骨，便代表蛮石谷的祖训已破，而大祭祀派遣雷、古二人随云客离谷，一来有那报答恩情的意思，二来，其实也是履行对二人的承诺。
两人知晓，兽纹筑体之法，终究大道有限。若想登天而上，获得那种翻天覆地的手段，非转修其他法门不可，所以......
金无异倒也没有催促，耐心等待两人的答案。
雷天和古岩二人也没有让金龙王久等，很快，给出了答案。
“我等......愿意一试！”
.
.......
金无异微微点头，神情之间倒也颇为满意。
只见他一手伸出，掌心现出两道雷电。那雷电凝而不散，如小蛇游弋，在其掌心之中灵动的游来游去......
“我接下来要将这雷灵之力打入你二人体内，若是你等能忍受雷罚之苦，支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算过了第一重考验，有了几分修习雷法的希望；可若是不能，我们便无那师徒缘分了。”
说着拂袖而过，地上多出一支未曾点燃的檀香。
“你二人可曾准备好了？”
金无异郑重问道。
“嗯！”换回的是两人重重的点头。
金无异屈指一弹，两道雷电小蛇‘咻’一声自雷天古岩二人眉心钻入。
“嘶~”
雷电小蛇钻入的一瞬间，两道铁塔般的身躯，如被雷击，直愣愣仰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有焦糊味道传出.....
仅仅过去几息光景，两道汉子便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而那檀香，才刚刚点燃而已......
“若是支撑不住，只需口中唤一个‘救’字。若是昏厥失去意识，等同于失败！”
金无异语气平淡道。
地上两人，如遭遇剥皮抽筋的蛇蛟之物，痛苦的胡乱挣扎。以头扎地，五指扣入泥土，眉间和指尖，俱都已流出血来......
两人不愧为蛮石族的汉子，哪怕痛至此番场景，依然未曾流露出半点放弃迹象。
最终，伤痕累累的二人，俱都熬到了那檀香最后一截香灰坠地......
雷天和古岩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喜色。只是，金无异接下来一句话，让一人心神瞬间如坠深渊。
“我之亲传，只需一人，雷天稍晚一息起身，便代表多忍受了须臾，差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所以......”
金无异看向古岩。“你我师徒无缘！”
一个挥袖，将钻入两人身躯深处的雷电灵力召回，两人的伤势，瞬间好了大半。
雷天满脸喜色，只是眼神看向古岩时，转为悲戚。
两人看似不对付，实则在任何大事当头来临之时，都是可以将命豁给对方的兄弟。
自己得到金无异认同，可古岩却只能与机缘失之交臂，他更多的是替古岩感到遗憾，而非自己抓住了机缘。
古岩低头，沉闷许久后，看向那始终未发一言未做一事的第三位龙王。最后的希望，全在于此了。
“前辈......”
古岩不无期待喊了一句。
林晚境抬手打断古岩的言语，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给了古岩当头一棒，第二句话，又让失落的大汉看到了希望。
“你和我的火龙诀，属性并不契合，你就不要从我身上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我想到一个人，也许，他既适合当你的师父，你也更适合当他的徒弟，来日，你二人定会相见。”
林晚境一句话，为蛮石谷三人的拜师之事，盖棺定论。
雷天和雷阿妹都拜师成功，唯有古岩，一颗心尚悬在空中。不过，对于古岩来说，倒也不算彻底绝望，至少火龙王的言语，给了他......半颗定心丸。
......
第七日，三位龙王齐聚竹楼中，目光郑重望着中间宛若死人的云客。
云客全身上下，十处灵府，九件府兵，始终无半点动静，宛如数日之前的置入府兵一事，从未发生过。
此事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没有动静，代表那圣兵神器等物，没有兴风作浪，未曾反噬云客。
可一点动静都没有，意味着九件府兵，尚没有一件落地生根。
若是七日没有生根，就只得将它们原封不动的取出了。
白忙活不说，以府兵镇压云客体内伤势，保留其先天之本的法子，也将宣告彻底失败。
第七日的最后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动静。
十处灵府，齐齐光明大绽，犹如云客身躯之中，一同点亮十处内炉真火。
三位龙王脸色惊变。
好家伙，不来则已，一来，全都凑到一起了......
三人盘膝在地，手掐印诀，为这最后一个时辰的落地生根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