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毅洗漱完毕，走进书房顺手关上门。他拍拍高兴，“快起来。”
高兴翻了个身继续睡。乐毅把被子从他身上抽走了，高兴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
“快穿起来，像什么样子。”乐毅拿起床尾的衣服，看了看，扔在了高兴身上。又从抽屉里拆了条新的内裤，扔在高兴头上，然后他到阳台里拉开窗帘。
今天阳光很好，乐毅望着远处的小区花园长廊，视线沿着长廊一直看到尽头的健身房，突然他黑眸里瞳孔一阵收缩，脸色都变了，泰格儿健身的招牌上有一只拉弹弓的卡通老虎，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事情此刻以每秒亿兆的速度过了脑子，乐毅转身打开了电脑，点开神魔之塔的图标，他的手微微颤抖，熟悉的界面跳了出来，在登录界面上，那只背上有Y型图案的卡通乌龟又一次引入了眼帘，那是开发商有鬼娱乐的LOGO。
居然一直没有想到，原来就在身边，就是每天都会接触的东西。
耀城地产、木鸟物流、泰格儿健身、有鬼娱乐，这四家合资公司都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做的也都是正经生意。
地产、物流、健身、娱乐……这些行业都掌握了大量的用户信息，细思极恐。
高兴这时起来了，他晃晃悠悠地下床穿好衣服，看到乐毅在游戏登录界面发呆。
“怎么了？服务器维护了吗？”
“高兴，赶紧收拾，我们要去找左唯。”乐毅转头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很坚定。
高兴听完他的发现，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原来是这样……”
接着高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拉着乐毅就出门了。
“哎？你俩干嘛去？不吃早饭啦？”于小芊喊。
“腿妹子，谢谢你啊，我俩出去办点事儿。”
“中午回来。”乐毅说。
到了左唯家门口，乐毅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左唯开门了，高兴从乐毅身后闪出来，推开门就进去了。一进门看到晏清斜靠在沙发上，穿着一套银灰色的丝绒睡衣，前三粒纽扣都没有扣。
“哟，你的小狼狗男朋友来了。”晏清对左唯说，却朝高兴抛了个媚眼。
乐毅走了进来，眉头微聚，直视着他。晏清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他温柔一笑，“纪梵希小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乐毅紧抿着嘴唇，揣在兜里的拳头死死握着，他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想要揍他的冲动。
晏清站了起来，走到乐毅跟前。
“是不是很想揍我？”晏清挑衅地说，“不用忍得那么辛苦，是你的话，我不会反抗的。”晏清戏谑地一笑，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抚了抚。乐毅感到一阵恶心和厌恶，脸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为什么要杀老周？”
晏清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注视着他的黑眸，并不答话。
“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差不多该走了。”晏清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到玄关处从背后抱住左唯，很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只要你没有二心，我对你的承诺就一直有效。”他亲吻了左唯的脖子，然后开门走了。
乐毅伸在口袋里的手，按掉了录音笔的按钮。
“左医生，你对我们刚才的对话好像并不惊讶。”乐毅说。
“他都跟我说了，人不是他杀的，他那天晚上……在这里。”左唯背对着高兴，平静地说。
高兴窜到左唯面前，左唯感到空气中有一股正在膨胀的热量，他把头侧到一边。
“你看着我！”高兴恶狠狠地说。
左唯抬起头，目光仍旧侧对着高兴，落在他针织衫的肩头。看着那几颗五角星形状的贴片，他突然笑了，“昨天晚上你睡在他家？”
“关你什么事儿。”高兴说，“周四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他和你在一起？”
“又关你什么事儿？”左唯看着高兴，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睛里薄薄地罩着一层水雾。
高兴感觉一阵怒火升起，他眉头紧蹙，胸膛开始起伏。乐毅的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像是触到了冷却阀一样，高兴肩膀松了下来。
“这点很重要，请你务必仔细想一想。”乐毅说。
左唯不屑地看着他，“我好像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乐毅点点头，“好，那么我们来聊一聊你和高兴的事情。这就是你所谓的，会珍惜你们的感情？”
“你又知道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左唯握紧了双拳，肩膀微微颤抖。
“噢？”乐毅听出了些什么，他追问道，“那你说些我不知道的我听听。”
“我没什么好说的。”左唯别过头去，胸膛仍旧起伏着。
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双眼，若有所思。片刻他抬起头，“高兴，我们走吧。”
“等一下。”高兴说着走到衣柜跟前，“我的东西我全部拿走，这衣柜我给你腾出来。”
高兴手里抱着一堆衣服，乐毅手臂上也搭了两件外套，两个人回到车里，乐毅边热车，边在思考着什么。
“操。”高兴骂了一句。
乐毅脑子里杂乱的线索很多，也有一些假设，还需要去验证。至于高兴的事，他不知该如何宽慰。如果是他自己，他会选择把情感按钮暂时关闭，等状态好一些的时候，再打开慢慢理顺。
乐毅打了转向灯，驶离了小区。
再回到家时，一打开门就闻到一阵饭菜飘香。
“回来啦，洗洗手吃饭。”于小芊从厨房探出头来。
家里已经打扫过一遍了，戴森的吸尘器正在插座上充电，阳台里晾满了床单被套和衣服。
乐毅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高兴从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换鞋子、洗手，然后去厨房帮于小芊一起收拾。高兴洗完手也来帮忙拿碗筷、盛粥。
三个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饭，高兴连连赞叹腿妹子厨艺精湛。乐毅从小就吃惯了好吃的，口味相当挑剔，他尝了尝，也点点头，“手艺不错，真的。”
于小芊笑笑，似乎对称赞并不以为意。
“你这清蒸鲈鱼是正宗饭店的做法，最顶上的姜丝是新放的，最后淋了勺沸油，把香气都逼出来了，鱼皮也更有弹性。”乐毅说。
“行家啊。以前在饭馆打工时，我偷师的。”于小芊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乐毅问。
“初中的时候。”
“童工啊？你一个小姑娘，不怕被人欺负吗？”高兴嘴里塞满了饭菜，含糊地说了一句。
“那也没办法啊，我得把零花钱赚出来。”于小芊轻描淡写地说着，“其实也没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老板一直以为我是男孩子。”
乐毅仔细看了看于小芊，说了一句，“老板瞎了吧？”
于小芊笑了，“真的，你是没见过我那时候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想看看，有照片儿吗？”乐毅说。
“手边儿没有，校庆陈列室历届的毕业照应该都有吧，到时候就能看到了。我也想看看你们俩的。”于小芊看了一眼高兴，“高兴，200周年校庆，去不去？”
高兴正埋头吃饭，忙点点头，嗯了几声。
中学生涯是高兴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他对于即将到来的校庆既兴奋又有些莫名的害怕，那是他最想回去又永远回不去的过往。
那时天是蓝的，地是烫的，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有规律地敲击，乐毅的下巴搁在臂弯里，安静地睡着了，桌上的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着。
高兴盯着他熟睡中的脸庞。
就一下，就偷偷地亲一下……
高兴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心狂跳不已，脸上一阵烧，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老师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出题，他看了看周围，同学们都在自顾自地抄写，他抓准一瞬间的勇气，把书本立起一遮，做贼似的飞快在乐毅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乐毅眉毛跳动了一下，睁开了眼。高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视前方。
乐毅抬起上半身，看到高兴在他桌上支起的书，他以为是帮他挡着睡觉的，说了句，“谢了啊。”
“不，不用谢。”高兴咽了口唾沫。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有点菠萝的味道。
乐毅放下书，正好数学老师转过身来，与乐毅四目相对，“乐毅，这道题答案多少，你上来写。”
乐毅快速扫了一下题目，就上去了，初二时的乐毅，已经开始拔个儿，他路过数学老师菜花身边时，已经比脚踩7厘米高跟鞋的菜花高半个头了。他走到黑板上，写下了2π。然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就要下去。
“光写个答案就好了？推导过程呢？”菜花叫住了他。
乐毅心想，不是你叫我写答案吗？他也不争辩，拿起板擦，把答案擦掉了，然后用粉笔写道：
因为，S三角形abc=S三角形def，所以S扇形aoe＝2π。然后放下粉笔，拍拍手上的灰，看着菜花。
菜花的脸一副抽筋的样子，拿三角尺就敲乐毅的头，“就是要你论证为什么这两个三角形面积一样啊，要论证啊！”
底下同学都开始笑，乐毅揉了揉被菜花打痛的头，转回身去，又全部擦掉，然后从菜花手里拿过三角尺，在图形上添了一条高，标上H，然后工工整整地论证了满满一黑板，最后写好答案，让到一边，等菜花点评。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上课睡觉，我就叫你家长来。下去！”
“知道了，菜老师……哦不，周老师。”
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周老师的菜花头都炸毛了，她用三角尺用力地敲击着讲台。
乐毅毫不在乎地走回了最后一排坐下。
高兴想起往事，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上学时的乐毅，性格就是那么不羁，后来他慢慢成熟了，变得稳重，再后来他有了女朋友。随着年岁增长，即使就在身边，就在眼前，他也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他离他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