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障壁，将魇劫死死的锁在其中，他拼命挣扎，试图摆脱，但随即他就发现，以自身九段八级的修为，全力之下居然也是无法挣脱。
对方对于空间至理的领悟，居然远远在他之上。
这怎么可能？羽焱明明不过是刚步入九段，即便是以心血祭剑，但又怎么可能在这方面强过自己？
然而，没有人来为魇劫解答困惑，羽焱的手就那样平静而稳定的抬着，就如同从深渊中探出的恶魔之爪一般，化为了噬龙族躲不过的厄运。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片星光下看到了什么，这还真得谢谢你啊。”
羽焱嗤笑着低头轻语。所谓星光，自然是他在突破轩辕六境后，九日枯坐之时，看到的星光。
“那么，就让我来为你入殓吧。”
话音落下，他扬起了剑，无尽的杀意如咆哮的海浪般，涌向了魇劫。
在吸收了羽焱的心血之后，天涯忘归上多出了一抹别样的殷红，所以当这一剑斩出时，那抹殷红化为了一道惊天剑气，如湖光掠影，直欲刺破人眼。
魇劫开始恐慌，拼命的催动元力，试图抵抗，他的身上，甚至燃起了金黄色的火焰。
可惜依旧无济于事，在那道如血的剑芒下，他的一切都被压制，他的修为和境界脆弱的就和白纸一样，根本不堪一击。
血芒一闪而逝，噬龙族强悍的身躯没有起到丝毫的抵御作用，所以空气中连一点声音都没带起，一片死寂。
魇劫眸中的惊恐永久的定格了，随后，他眼中的暗金色开始慢慢变淡，最终化为一片灰暗。
下一刹，他的身体拦腰断成了两节，庞大的紫意自他体内蔓延而出，将残躯缓缓吞噬殆尽，连魂晶也没剩下。
当紫意消散之时，一代噬龙之王魇劫，便随之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噬龙族再无第二王者。
羽焱收回了虚抓的手，看向一旁的齐冉与齐风。
“还有两只蝼蚁么？”
两道剑气激射而出，今日前来的噬龙族的五位强者，没有一个留有全尸。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羽焱，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过任何情绪，哪怕是在魇劫身死的那一刻，他的神情也只是一片漠然。
没有快感，更不会有成就，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移开了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周围滔天的黑雾。
低阶噬龙族的数量真的很多，就像一片蚁海一样，给人一种杀之不尽的感觉。
光芒一闪，羽焱从左手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两件事物，一张脸谱，一件长袍。
脸谱惨白，长袍暗红，其上还残留着昔日杀戮的痕迹，那冲天而起的凶杀之意，即便相隔如此之久，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两件事物自离开天岩之后，便是由夜晨曦代为保管，今天羽焱将之取了出来。
披上长袍，带上脸谱的那一刻，羽焱心中的恶念压制了理智，因为心爱之人离去所积压的愤恨，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就像一只嗜血凶兽般，冲入了黑雾之中。
剑光一阵起落，惨叫声与鲜血飞溅声响成一片，羽焱所过之处，噬龙族如同割麦子般倒下，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一刻，他将自己的所有心力，都投入到了杀戮之中，凡是黑雾所及之处，都被他一一杀尽。
被鲜血浇灌后，赤火烧得越发旺盛起来，整个地渊血气冲天，到处都是烧焦的血肉，一片鬼哭狼嚎，宛如世间最可怕的炼狱，让人触目惊心。
而羽焱，便成了这片炼狱中最可怕的屠夫，最冷血的刽子手。
沉默了无数年的穿云之巅，在这场杀戮中忽然爆发，喷射出大股的岩浆与火浪，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这个世界哀叹。
屠戮持续了三天三夜，当黑雾完全消尽时，已经是第四日的黎明，地渊中到处都是灰烬与燃烧的断肢，却再无一个噬龙族。
积蓄了百年生机，充斥着众多灵兽的地渊，终究还是化作了一片废墟，只是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如往日。
羽焱站立于高空之上，清风吹拂着他满头银发，白面脸谱下的那张脸也是白得煞人，双眸却通红如血。
不知是力竭还是别的原因，他如同折翼的风筝般，缓缓朝下方坠落而去。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这是他心中最后的念头，天涯忘归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而用所有寿元祭剑的他，也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白面脸谱被风一吹，撞落在了一旁的山壁上，摔得粉碎，羽焱的眼瞳渐渐恢复如常，那张脸却还是苍白的吓人。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呆呆的望着天空，想着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一切，心情格外平静。
忽然间，羽焱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角划出了一滴清泪。
身体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会在落地的前一刻死去，这样也不错吧。
“弟弟，你真蠢。”
熟悉的声音自羽焱心中响起，让得他霎时怔住了。
一股温和的劲力，托住了羽焱下落的身体，光影闪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念、念儿？”
羽焱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人，以为是自己濒死产生的幻觉。
她的脸靠得很近，神情中满是心疼与愁意，看着虚幻而又真实。
虚幻是因为这只是一道存有意识的残魂，真实是因为她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记得我了？”
羽焱当然不会不记得，甚至可以说从未忘记。
“原来你一直都在。”
“是的，我一直都未真正离开过你。”
“因为一些原因，我化作了你的剑魂，而之前你以心血祭剑，将我从沉睡中唤醒了过来。”
那些原因，当然是在绝尘境时，尧天之施展测运窥天之术，气运神魂化银河而落，其中大部分落在了羽焱身上，还有一部分，则是落于念儿身上。
二人的命途就此接轨，冥冥之中多出了某种联系，再也无法被分开。
羽焱笑了，能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再看一眼亲近的人，他已心满意足。
“你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成长，不再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
念儿轻轻的抬起手，温柔的替羽焱抚干眼角，同时自己却也忍不住落泪。
她虽然一直在沉睡，但却能够隐隐感应到周遭发生的事，噬龙族强者的出现、夜晨曦的离去、羽焱的悲痛，她都能感知到。
羽焱微笑着回答道：“对不起了。”
念儿也笑了，说道：“没事，以后不要这样了。”
“好的，我答应你。”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羽焱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念儿的脸，发现意识在慢慢脱离自己的脑海。
然后，他看到了念儿带着泪痕的绝美笑颜，就如花一般，在那处绽放。
“念儿你……”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开口。
羽焱的身体落在了地面上。
念儿站在一旁看着他。
“真是又笨又迟钝呢，弟弟。”
她小心的弯下腰，替羽焱将满是鲜血的长袍褪下，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
“该说对不起的人，或许是我呢。”
念儿轻声的低喃道，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她的身体中不断分散出星星点点的白芒，落在羽焱身上，然后消失不见。
或许就是预料到了今日之事，尧天之当年才会将一部分气运神魂落于念儿身上，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随着白芒的散落，念儿本就虚幻的身体开始变得越发淡薄，越来越接近透明。
她微笑的看着这一幕，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
好不容易从沉睡中醒来，与羽焱再度相见，却又要立马离去，她又何尝不会不舍？
念儿俯下身去，躺在羽焱宽阔的胸膛之上，感受着那渐渐有力的心跳，她深深吸了口气，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随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
……
羽焱的昏迷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半个时辰后，他睁开了双眼。
身体一切如常，之前的种种就好似梦幻一般，只有他那依旧苍白的长发，还残留着事情发生过的痕迹。
没有再度过多的悲伤，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羽焱就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他捡起一旁的天涯忘归，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抱在怀中。
时间慢慢流逝，羽焱就这样安静的坐了很久，从始至终连一句叹息都没有，沉默得就像一块岩石。
背后的长发被风轻拂，就像一条白缎般，跳跃、摇摆。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许只是想要静坐，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人影，出现在了羽焱身边。
来人是一男一女，前者一脸刚毅，后者容貌出众。
在看到羽焱身后的白发时，二人明显一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