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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铜号声声

阿朵没想到李天明离开边寨之后,几天都没有回来,心里不免蓄积了一些怨气,在心里怨恨李天明不理解自己心里有什么样的苦衷,在心里想等到李天明回来,等到他感情炽烈时我要故作矜持,我要让他感觉到很难过,直到难过得不能再难受时,我才做他老婆。我要让知道我的厉害。

阿朵这样想的时候,时间正在悄悄地流逝,不觉到了回娘家的日子。按照阿家寨的习俗,阿朵必须要回娘家,而且必须要跟老公一起回娘家,必须要恩恩爱爱地回娘家,即使两个人之间有了摩擦,也要装出十分恩爱的样子,以此来打消父母心里的顾虑,消弭父母对姑娘的担心。

事实上,如果李天明没有出门,阿朵晓得这三天里会发生什么?阿朵自信他们会成为少男少妇,成为传统意义上的夫妻,成为可以睡在一个床铺上的夫妻。

阿朵晓得自己独自回家,父母会深感诧异,隔壁邻居也会产生诧异,由此产生许多不利于自己的议论,但是阿朵没有办法,如果不回娘家问题将更加严重,猜疑,担忧,流言,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将无情地刺向阿朵的父母和亲人,还将无情地刺向阿朵本人。

阿朵这样想的时候,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把把刀子,看到那些刀子已经刺进了体内,在体内抽动起来,阿朵随即发出了痛苦的哼叫。阿朵向公公婆婆说出了回娘家的想法,渝琴看到儿子没有回来,看到儿媳妇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心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默默地为儿媳妇准备好了回娘家的礼物。

李云生叫儿子在新婚之夜离家前往凤仪镇,原以为儿子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没有想到儿子一去就是好几天,李云生想去凤仪镇,想去凤仪镇把儿子叫回来,但是他最终否决了这种想法。

李云生想到儿子已经成年,成年的儿子做事应当有主见,即使没有主见也应当学会有主见,何况儿子是龙戴期叫走的,龙戴期是杨芷座的先生,也是李天明的先生,做父亲的很难在儿子的先生面前有所作为。

如果强行把儿子叫回家,就会看成是做父亲的不讲道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公公过于关心儿媳妇也会产生闲话,对家庭和个人很不利。

李云生这样想的时候,就打消了叫儿子回家的念头,静静地观察着阿朵,根据阿朵的情绪变化调整着自己的做法,等到阿朵拎着礼物走出家门时,李云生摇了摇头,跟老婆说:“预兆有些不好,预兆有些不好,小两个今后可能会遭受到很多方面的苦难,唉!这是什么世道啊!可恶的日本人!”

渝琴不信儿子和儿媳妇会遭遇很多方面的苦难,做了母亲和婆婆的女人心里总是存了良好的愿望的,现在看到老公预测小两个以后会遭遇苦难,而且会遭遇很多方面的苦难,心里当即存了异样的想法,说:“呸呸,说话不吉利,乌鸦嘴,我们已经很不吉利了,你还想儿子和儿媳也不吉利?镰刀割嘴,赶紧用镰刀割嘴。”

渝琴说我们已经很不吉利了,不是说两口子关系不好,而是指渝琴不能生育,只靠李云生借俞晓梅之腹生了一个独丁丁,如果独丁丁的儿媳不多生几个,李云生的家势必人丁不旺,现在听老公说儿子儿媳今后有可能经历很多方面的苦难,渝琴心里老不高兴,就用了镰刀割嘴四个字来骂老公。

云里县的习俗,多嘴多嘴,镰刀割嘴,对说话过多的人常用这句话,警告说话过多者把嘴巴管得严实些,不然会被人割了舌头的。

李天明回到家里,听到母亲抱怨,晓得母亲暗恨他冷落了老婆,有心辩解几句但是最终没有辩解,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强作欢颜地笑了笑,径自走到父亲面前,向父亲转达了龙戴期的话。

李云生听过儿子的转述,粗眉毛上下跳了好几下,说:“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句话有点问题,百分之百有点问题,在关系到民族生存的时刻,书生还是能够起点作用的,不可小视了书生,尤其不可小视了先生。”

李云生说这种话,一方面是感激龙戴期教好了自己的儿子,使儿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了主见,一方面是感激儿子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把重大的问题告诉了父亲,保持了父亲做人的尊严。

云里县贫穷困顿,村民生活朝不保夕,然而大山造就了边寨村民憨厚淳朴的性格,他们在民族生死存亡时刻不会犹豫,而是奋起反抗,用大山精神练就他们钢铁般的筋骨,没有几个人屈服于命运的安排。

李云生用赞许的目光望了儿子一阵,说:“在国家危难时刻,我们做老百姓的有保卫国家的责任,不要说修一条路,就是想要了我这几根老骨头,我也是没有二话可说的,我这就去召集村民,安排村民去修滇缅公路。”

李云生说完话,拎起铜号走到桃花园,吹起了铜号。边寨村民居依山而建,逐水而居,住户分散,稀稀拉拉,为了应付村里紧急事件,村民相约以铜号声为令,在桃花园下方修建了边寨本主庙,遇到重大事件发生,则由村长到桃花园吹铜号,声音可以传到上庄、沙坪、木瓜箐、边寨、瓦窑、柏木铺、云里江对岸……

村民听到铜号声,便来到边寨本主庙里议事。铜号声分几种,一种激越欢快,一种悲怆幽咽,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李云生来到桃花园,面朝上庄方向,把嘴斗在铜号口,用双手扶住号,在吹气的同时用双手把铜号从下而上撩起,铜号喇叭口里便发出了声音,那声音低沉,悲怆,呜咽……

正在家里吃饭或者在外劳作的村民听到低沉悲怆的铜号声,在心里说了声糟糕,立马放下碗筷和劳作工具,迅速来到边寨本主庙,屁股还没有坐稳当,就看到杨楚林带着孝布走了进来,猛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其他村民看到杨楚林跪在祖先牌位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也跟着跪下了。

李云生看到杨楚林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在心里说刚刚听说日本人发动了侵略中国的战争,现在又看到寨子里死了人,什么事情都挤到一堆了,这真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李云生以为杨楚林家里死了人,心思很自然地过渡到了渝晓梅的身上,心里产生了一个格外的情愫,竟然十分地沉重起来,在心里想我得把日本人侵略中国的事情先搁置一下,先处理好杨楚林家里死了人的事。

李云生快快地向前迈了几步,取了一块孝布戴在自己的头上,人也跟着跪了下去,等到燃香烧尽的时刻,杨楚林猛地站了起来,用低沉的口吻说话,说:“请各位乡亲坐好,我有比天还要大的事情要宣布。”

布满天空的乌云瞬间压了下来,天地之间阴阴的,沉沉的,对面苍山的山谷里停留着几朵白云,仿佛是从天空里摔落下来的几只鹰,整个苍山顿然间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显露出一种无比伤感的情态。

杨楚林的身子抖动着,仿佛得了疟疾病,很难把握住自己的身体。

杨楚林从挂在腰后的一个布袋里拎出一撮旱烟丝,塞进水烟筒的烟斗里,点燃,吸了几口,说:“我刚刚从大理回来,我听两个官员说日本人打进了中国,杀了好多好多的中国老百姓,居住在东北三省地底下的阎王爷整天喝血水,吃血饭,他已经把日本人的兽行告诉了玉帝,请求玉帝派天兵天将杀死日本人,可是玉帝不答应,说日本人好歹也是人,好歹也是披了一张人皮的动物,基本算是人类,老天不管发生在人间的事,我想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相信日本人今后将会死得很凄惨,玉帝暂时不管日本人作孽的事,只能是由我们自己来管了。”

杨楚林意犹未尽,接着说话,说:“虽然外地人跟我们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但我们是共一个祖宗,什么祖宗?炎黄,对了,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有一个大家庭叫做中华民族,我们都是兄弟姐妹,现在我们的弟兄姐妹被杀了,我们要替他们报仇,那两个官员说我们的鸟枪太落后,打几只鸟还可以,打日本人可不行,日本人鬼精鬼精的,很打不着,那两个官员说东边有一些人想杀日本人,可是杀日本人的枪炮却在我们的西边,所以政府官员叫我们赶紧修一条到西边的路,好把枪炮从西边运到东边,我到大理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事情,日本人住在海边不去打鱼摸虾,不在家里喝酒唱歌,却偏偏要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坏了我喝酒的雅兴,酒啊,你是我的心肝!酒啊,你是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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