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泽推开第一间录音棚的门，里面并没有人，于是又推开了第二间。钱俊正坐在满屋的录音设备前抓着头发沉默不语,而玻璃隔间内的姚嘉也正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曲谱,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一般人见识了这么凝重的气氛估计会二话不说退出去,可惜周怀泽从来不知道体贴二字怎么写。
“peter。”周怀泽唤了一声，钱俊便偏头看了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钱俊也算是业内脾气古怪,尖酸刻薄的典范之一，出了名的冷漠孤僻,不好接触，但胜在音乐才华卓绝，词曲创作俱佳,编曲更是一流，因此虽然受不了他脾气的歌手很多,但仍旧有不少人对钱俊操刀制作的歌曲趋之若鹜。
周怀泽自己也是脸臭的代表，倒没觉得钱俊冷冷清清不搭理人的样子有什么不妥,照常打招呼道：“我昨天和你约好的，你还要干多久？”
“你去问里面那位爷,不会唱歌别出专辑,真想出别来找我。这水平我修音要修到明年去！”钱俊冷哼一声，也不管玻璃另一侧的话题主角会不会听到。
“……马上要到明年了。”周怀泽冷汗。
钱俊：“……”
“要不你们休息一会儿，咱俩先聊？”周怀泽见姚嘉也注意到了他，抬手也和他示意了一下。
姚嘉这时也从录音室里走了出来，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笑容满面的问道：“这是什么风把埃蒙哥给吹来了？”
“我来找钱大制作人谈点事情。”周怀泽道。
“哎，别这么叫我，我也当不起，我不过是开了间小工作室而已。”钱俊臭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纠正了一句。
姚嘉撇撇嘴，正想要为周怀泽圆回点面子来，便听周怀泽一本正经的说：“你这工作室规模可不小了。虽然设备比不上大的唱片公司，但制作歌曲的质量确实比那些批量产的公司强多了，要不然我干什么要来你这里？连杯水都不知道给客人上。”
“……”钱俊大约很少被回呛，一时间都接不上话来。
“噗。”姚嘉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忙敛了笑容，轻咳两声说道：“我休息一下吧，调整调整状态再继续录，你们先聊。”
说完，拿起自己原本放在一边的大衣出去了。
室内剩钱俊和周怀泽两个人，周怀泽便继续道：“钱制作可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我找了多少家工作室才决定和你合作，你这样说好像我眼光很差一样。”
钱俊脸皮抽了抽，冷峻的面孔有丝裂缝：“多谢您的抬举，不过林之扬在我这里要是唱不好我照样骂。”
“他真唱不好，不用你骂，我先骂他了。”周怀泽肯定的说。
“你这人有点意思。”钱俊点点头，指指门口说：“一楼有饮水机，想喝自己去倒。”
周怀泽唇角微弯，弧度迷人：“我不想喝水，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说着他便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到钱俊手里道：“你先看看这首歌怎么样？”
钱俊意外的从周怀泽手上接过文件夹，从中抽出几张纸来，草草扫了一眼，表情便由冷淡变得郑重起来：“这首曲子是林之扬写的？”
“嗯，我想用这首来当电影的插曲。”周怀泽单刀直入的说。
钱俊镜片后双眼眯起来，冷笑道：“周大经济管的挺宽，连导演的活都要一并干了。”
“这首曲子我没给赵导看过，想着先和你通个气，要你点头了我才好去说。”周怀泽坐在椅子上长腿一伸，一脸耿直的等着钱俊点头。
钱俊气笑了，抖了抖手里的几张纸：“我做了这么多年音乐制作，还从没被别人顶下去过。更何况，这电影和我的制作室签的是独家合约，林之扬这首歌除非卖给我，否则不可能出现在这部电影里。”
“我是打算把这歌卖给你，由你来制作，一方面可以用作电影里的插曲，另一方面，我希望加上你之前写的那首，帮林之扬做一张专辑。”周怀泽坦诚道。
“出专辑？”钱俊惊讶了，不解道：“一般像林之扬这种演员跨界的，都是先发张单曲试试水，直接出专辑成本太高了，b&d不会同意的。更何况，现在才考虑出专辑，再写歌选歌时间也不够了。”
“歌的问题不需要担心，林之扬手里有的是原创作品，至于公司那边我去摆平。我现在是想要知道你的态度。”
“……”钱俊沉默的盯着手里的曲子，半天都没有言语。
周怀泽观察钱俊的脸色，猜测这人是不是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若是电影插曲被替换的话，面子上不好看，便道：“林之扬很喜欢你那首歌，所以想要用来做专辑的主打，至于他自己做的这首，只是为了和电影主题更贴合一点，肯定不会比你的那首卖得更好。”
“那是自然，我做了这么多年音乐，什么类型的歌卖得好，我还是知道的。”钱俊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却仍旧没有松口。
“从单曲变成专辑，你赚的更多，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林之扬写的歌质量也不错，不卖给你来做，卖给b&d旗下的唱片公司也是一样可以出专辑的。现在完全是因为我看好你的制作水准，毕竟你的编曲质量在业内可是数一数二的。”周怀泽又从包里抽出一份词曲递过去，说：“你再看看这个。”
钱俊拿过那张纸，细细的看了，眼神渐亮：“这首也准备卖给我？”
“这首不卖，只是给你看看林之扬词曲的创作水平，这样的歌他还有好几首，你不做我去找别人做，电影插曲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稀罕。”周怀泽快速从钱俊手里抽回了林之扬送他的那首曲子，重新塞回包里。
钱俊盯着周怀泽的双眼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定：“按你说的来也不是不行，但是时间紧迫，你要尽快把公司的关系打通，备选的歌给我送来，我这边也再找几首一起备选。”
周怀泽知道钱俊会同意，说到底，只要是商人终归要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他扬起一个明快的笑容，拍拍钱俊的肩膀笑道：“这你放心，这周之内，我重新把合同准备出来。”
“嗯，给林之扬排好档期，让他尽快过来选歌，试音。”钱俊摘下眼镜，揉揉眼，似是疲惫之极。
周怀泽正收拾东西准备走，见钱俊状态不对，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昨天通宵了一夜做编曲，今天又从早晨一直听魔音穿脑，你说我能好吗？”钱俊摘了眼镜，整个人仰面朝天瘫进沙发中，丧气道：“你出去碰到姚嘉跟他说今天不录了，我现在要睡觉，让他明天早晨七点再过来。”
“好吧。”周怀泽听过姚嘉的歌，虽然不觉得惊为天人，唱将实力，但也不至于像钱俊说的如此不堪，不禁暗暗咂舌，心道等林之扬来录歌时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周怀泽搞定了一件大事，想着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之扬，让他高兴一下。但一想到现在两个人的尴尬处境，又有些却步了。虽然很想看林之扬惊喜的表情，但真正面对面要用什么态度周怀泽又拿捏不好。
万一林之扬一高兴又亲他怎么办……
林之扬在他身下迷醉又隐忍的样子蹿进脑海，周怀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忙挥去那不切实际的桃色幻想。好奇怪，以前他明明不会多想的，为什么现在却总是心浮气躁的？
还是不要去了。
并不是在害怕什么，只是和公司谈妥发片计划后再告诉林之扬应该会更稳妥。周怀泽如是说服自己。
周怀泽打定主意便出了钱俊的工作室联系姚嘉，姚嘉正坐在不远处的保姆车里喝助理给他买的咖啡，得知今天不需要再录歌了，便邀请周怀泽过去坐坐。
周怀泽矮身钻进姚嘉豪华宽敞的车内，环视了一圈车内陈设，玩笑道：“这排场可以啊，全国也没几个明星能达到你这水准了。”
姚嘉捧着热腾腾的咖啡直乐，笑道：“让埃蒙哥见笑了，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破车，别糗我了。”
“没啊，你这车真不错，林之扬那辆房车和你的一比简直不像样子。”周怀泽还在惊叹的左看右看，忍不住动心道：“你这车全配下来要多少钱？”
姚嘉歪头，吃味的说：“你对林哥的事可真是上心，随时随地都把他挂在嘴边上。”
“有吗？”周怀泽不以为然：“我是他的经纪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也好想要个时刻把我放在心上的经纪人啊……”姚嘉低叹一声，语气酸溜溜的。
周怀泽还在研究座椅上配备的按摩器，心不在焉的说：“蔡姐不是很好吗？”
“蔡姐手下那么多艺人，能分我多少时间啊？况且明年蔡姐要去美国和女儿团聚了，我可要变成没人管的小可怜了。埃蒙哥忍心吗？”姚嘉嘟了嘟嘴，原本肉麻的动作，由姚嘉这样精致漂亮的人来做，也只显得俏皮可。
周怀泽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看着姚嘉的目光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