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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7、第503章 独角戏(15)

“可我才一探头, 便见到爹爹白着一张脸,瞪着眼睛惊愕的看着我!他就像个鬼一样, 他像鬼一样的看着我!我顿时吓得浑身僵直,眼睛一翻, 便晕死过去!”

“整整一夜,我们住的小院都没有人进来过!一定是娘亲的交代,一定是那离少麟交代不准人进来服侍我们的!”离鹂凄厉的控诉道。

她不再称离少麟为娘亲,她直呼其名。

“爹爹一向受宠, 以往离少麟从爹爹房间离开后, 下人很快就会进来服侍主子。可是这一次, 却没有一个人来。所以, 一定是离少麟下了命令。否则,府中的仆人会很快发现爹爹出事了, 说不定那时候爹爹他还没有落气, 说不定还能叫来神医将他医好。”

“你还记得吗?大皇姐。”离鹂的目光转向离炎,流着泪说:“那段时间, 正好有位神医客居在我们家,人称小华佗来着。所以, 爹爹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很久都没有人进来过,一整夜!大皇姐,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吗?你一定在想,我都吓晕过去了,我怎么会知道?而且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离炎早已听得潸然泪下。

她可怜这个孩子, 便极力放柔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因为,半夜里,晕死过去的小九悠悠醒来了。”离鹂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像在吹拂一片羽毛,嗓音好轻好柔,怕惊着了什么似的,眼中放着光,似如水般温柔的月光。

她无限轻柔的说:“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亮得星星们纷纷都隐藏起了光辉。明亮的月光从轩窗外照进了爹爹的房间里。大皇姐,若你站在窗前,你必定还能看得见那月亮就像一个金黄色的玉盘悬挂在天幕上。”

她的唇角无意识的裂开,咧到了耳根,那笑容犹如山间田野绽开的一朵小花,在风中轻轻晃着花瓣儿。

“如是往常,爹爹一定会叫小九念上几首跟月亮有关的诗,好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又好比: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还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还有还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离鹂的语气渐渐急促起来,她看向离炎,急切的道:“大皇姐,爹爹教给我的诗,我听一遍就牢牢记住了,到现在都不能忘。大皇姐,我统统念给你听好不好?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念这些诗了,可是不等于说我忘了。爹爹教给我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大皇姐,你听。”

就像个正在挣表现的小学生,她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口中念念有词: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呵呵呵呵。”

她念的诗词越来越苦,像黄连般苦涩。

到得后来,离鹂慢慢低下了头去,呵呵呵傻笑了起来,笑得她额前的珠串哗哗作响。

也笑得离炎眼中的泪水汩汩而流。

她抹着泪道:“小九,你别这样,事情都过去了,过去很多年了,人死不能复生。”

离鹂好像已经魂游天外,她目光迷离,只在那自言自语,“我悠悠醒转,一睁眼,一个身穿惨白衣衫,睁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还吐着僵直舌头的无常,直愣愣的看着我!”

离鹂忽然瞪大了眼,好像面前就有个无常,她眼底盛满了惊恐和无助,说:“他就趴在我的面前,吓得我要死!我心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白无常一定是来锁我的,他是来锁我的!我吓得尖叫起来!我哭着喊着爹爹,我用脚使劲儿蹬他!”

她手臂乱舞,口里惊恐道:“可是他就是不走,他还一直吐着舌头!”

“我蹬啊蹬,我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可是没有人应我!我蹬不开他,我就想跑出屋去。我跌跌撞撞往门那里跑去,中途撞倒了椅子。我忍痛爬起来,回头一看,那白无常还在!他就是不放过我啊,他肯定是想将我抓到阎王殿去才罢休啊。”

离鹂大哭起来,“于是,我抓起那把椅子就向他砸去!”

她双肩不停的耸动,捂着嘴呜咽道:“我砸啊砸,砸啊砸,……一直砸到我最后都没了力气,砸到我呆呆的抱着椅子腿坐倒在地。那椅子已经支离破碎,我手上只剩了条椅子腿,我紧紧的抱着它。我,我……我没有了再砸一下的力气,我坐倒在地。然后,然后……”

她愣愣的,缓缓的说:“然后,天就亮了。”

但太和殿外的天还没有亮。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

离鹂抱住手臂慢慢坐了下去,额前的珠串轻轻晃悠了两下,哗哗哗,声响小了许多,可是离炎觉得仍旧像是重重拍下的惊堂木,于是她的身体一激灵,从离鹂描述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目光扫到其他人,所有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或坐或靠。

百官神色各色,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泪盈于睫、有的表情麻木、有的神色惊恐、有的眼含同情摇头叹息、有的冷笑涟涟表情怨毒、有的垂头丧气目光茫然……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离鹂突然一声厉喝。

那声音尖细而高亢,整个殿中的人都被惊得身体抖了一抖,神经再度绷紧,所有人纷纷顺着离鹂的视线看向她斥责的那个人。

那该是名武将,长得一脸凶相,膀大腰圆。

她冷笑着道:“今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竟然亲耳听到了皇上是如何杀死自己父亲的!原来,给我们喂下毒-药的人从小就心思歹毒,天性暴虐。我们居然拥立了这么一个人做皇帝,天要亡我大离啊!”

其他大臣听到这话,顿时骇得面色如土,众口一词纷纷痛骂起那个人来。

“闭上你的臭嘴!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想害死大家不成?!”

“姓秦的,休得血口喷人!你要搞清楚,皇上动手前,她的父亲早就死了!她那时候年纪小,而且已经被吓得神智不清。房中光线又暗,哪里还分得清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秦凤仙,换做是你五岁的时候看见那一幕,你还能冷静得下来?怕是早就吓得失禁了吧!”

……

秦凤仙笑得愈加猖狂,摇摇晃晃站起来,抬手往殿中指了一圈儿,道:“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小命儿掌握在这个魔鬼手中才这么说的么?要是大家没有喝下那杯毒酒,恐怕早就有人跳出来指责皇帝的是非了。你们的血性呢?你们平时满口的礼义廉耻呢?你们的忠诚正直呢?都喂狗了吗?!”

有人时刻注意着离鹂的动作,见她转身找东西,当即扑倒在地,嚎啕大哭道:“皇上饶命啊!求求您别再摇那玩意了!”

正在叫骂的众人听到这一声嚎,赶紧去看离鹂。这一看不得了,那面拔浪鼓已经握在离鹂手中了,登时只觉山河变色,全转为朝离鹂跪拜讨饶,哭声喊声求饶声,声势浩荡。

离鹂不为所动,举着那面小鼓望着那秦凤仙道:“狗奴才,不怕死是不是?朕现在就要你死得很难看!”

说罢,她拿着那鼓就疯了一般狠狠的左右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满殿便又重现出众人就地打滚哀嚎的壮观场景。

“小九!小九!你快别摇了,要死人的!”离炎捂着耳朵大喊。

离鹂充耳不闻,目眦欲裂的盯着已经蜷在地上的秦凤仙,疯狂的摇着那鼓不肯停。

那秦凤仙竟是个硬气人,她并未哀嚎。人躺在地上,脸孔对着离鹂,犹自还在冷笑,断断续续道:“小妖怪,你会不得好死的!今日死在这殿中的大臣,还有往日被你杖毙的人,以及被你杀死的你的父亲,如今再加上一个我,我们统统都会变成厉鬼,去找你算……”

“嘭!”

一声巨响,秦凤仙的脑袋便变成了血肉模煳的一团。她大逆不道的话,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骇得忘了哀叫,呆呆的看着地上那团淋漓的东西,红的、白的……缓缓的静静的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上无声的流淌,最后与地上那些饭菜和在一起。

无头尸身旁边,散落着几截断木,清晰可见它的原身是一张长条食桉。而半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下些木头碎屑和粉尘。

好半晌后,才有人惊恐的尖叫了一声。接着,像是传染一般,那惊惧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离鹂将鼓一收,疾言厉色道:“你干嘛?!你胆敢坏我好事?!”

离炎犹自尚在震惊中,机械的转动脑袋,看向那个结束了这一切的人。

黑莲稳若泰山,伸手抚了抚锦袍下摆,方才温言道:“小九,姐夫只是帮你出气,现在气消了没?心情好些了吗?”

离鹂愣了愣,片刻后嘴一噘,点点头,委委屈屈道:“好点了,姐夫为什么不早点让她闭嘴?”

离炎:“……”

黑莲微微一笑,道:“是姐夫不好,下次一定会早点。”

离鹂终于满意了,拔浪鼓放在了龙椅上。

众臣宛若经历了一场劫难,渡劫成功后,精神一泻,都跌坐在地,个个垂头丧气,闭着眼,默默祈祷不要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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