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渝的那一句话彻底击溃了赵云鹤的心理防线，他最后的一丝抵抗也不复存在。
他无力地低下头,神情颓败不堪。
欧阳渝劝他：“你属于从犯,要是坦白交代事情的一切，也许还有转机。”
“我杀了这么多人，还能有什么转机。”赵云鹤自嘲地笑了，“我这样的人，是该死。好不容易考上医学院,却晕血,多么可笑。一个晕血的人怎么能当医生？我夏荷,可却不懂保护她，让她怀孕,因为没钱，我四处借钱,东拼西凑的钱都不够做无疼人流的,夏荷在手术室撕心裂肺的叫声，我这辈子都记得，惨,太惨了……”
说着说着,赵云鹤面无表情的脸却流下了两行泪。
“你因为心理压力巨大,所以干脆退学了？”林橙问。
赵云鹤：“一个怕血的人，是没办法做医生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浪费钱念书，还不如进入社会赚钱。”
“你现在还夏荷吗？”欧阳渝突然问。
听到这句话，赵云鹤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半晌他问：“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吗？”
欧阳渝问：“你如果不她，那为何要答应帮她杀人？”
赵云鹤没有说话。
“你杀人已经够残忍了，为什么还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挖出来？”林橙对这个多此一举残忍至极的手法完全不理解，“人都死了，你把孩子取出来有什么用？”
赵云鹤闭上眼睛，“是她吩咐的，她说，我做，从不问为什么，她也不许我问。”
“尽管这样，尽管你帮她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事，可她仍然对你冷冰冰的，对吗？”欧阳渝平静地问道。
赵云鹤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是啊，我做了这么多，她还是不原谅我，不肯拿正眼看我。”
“真正一个人不是对她事事言听计从，而是互相尊重，互相护，跟她一起变成更好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欧阳渝皱眉，“赵云鹤，你错得太离谱了，等待你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橙心道这笨鱼明明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对情的领悟倒是挺成熟挺靠谱的。
赵云鹤痛苦地用手捂住脸，不再言语。
录完口供，欧阳渝吩咐旁边的特、警，“把他带下去吧。”
赵云鹤被押解下去了，林橙收拾好材料，问：“现在是不是要去抓捕夏荷了？”
欧阳渝点头，“先回科里，找科长拿逮捕证。也到了她这个幕后黑手落的时候了。”
－－－晋、江、文、学、城、原、创、首、发－－－－
夏荷今天一早来到医院上班心神不宁，工作中还犯了好几次错，索性她是b超科负责打杂的，坏事也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医疗事故。
快中午的时候，郝成功见她气色不好，便道：“小夏，你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
夏荷看了他一眼，只回答：“嗯。”
看着夏荷离开的瘦弱背影，郝成功无奈地摇了摇头。
b超科的值班室里有一张让值班人员小憩的床，夏荷觉得心慌地厉害，脑子也昏昏沉沉，便蜷缩在小床上休息。
值班室时不时有人进出，想好好睡觉是不可能的。
夏荷最终也没能睡着，她刚起身，看见郝成功端着一碗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进了值班室。
她这才记起自己还没吃午饭。
郝成功把盒饭放到桌子上，“小夏，这是我从食堂打多了的一份盒饭，你也没吃饭吧，把这个给你吃。”
夏荷站在原地，正要说什么，郝成功笑了笑，“你吃吧，我先出去了。”
他正走到门口，和进来的欧阳渝和林橙撞了个正着。
郝成功见到他们两个人，有些惊讶，他抬了抬眼镜，忙露出热情的笑容，“二位国……同志，来找我有事儿啊？”
欧阳渝也对他露出微笑，指了指屋内，“我们不找您，我们找她。”
郝成功更惊讶了，他看了看屋内正准备吃饭的夏荷，“二位同志，找她有什么事？”
“进去再说吧。”
欧阳渝进门，郝科长也跟着进来，落在后面的林橙进屋之后关上了门。
郝成功很奇怪林橙的举动，“这是……？”
欧阳渝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林橙，这丫头心细，为了给夏荷留最后一丝面子，关上了门。
林橙笑了笑，和这家伙现在似乎还挺有默契的？
欧阳渝道：“郝科长，既然你是领导，也没必要瞒你。”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走到夏荷的面前，哗地吧纸摊开，“夏荷，你被捕了。”
夏荷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这张纸，虽然面无血色，嘴唇几乎是青紫的，但神情却是相当镇定，似乎是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郝科长的声音颤抖着，他慌慌张张上前，“这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荷是我的下属，工作认真，也没做什么危害国家和人民群众利益的事情啊，一定是搞错了。”
欧阳渝淡定道：“没有搞错，她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嫌疑犯，我们现在要逮捕她。”
“什么？杀人犯？”郝科长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这怎么可能，她平时连说话声音都很小，怎么可能有胆子去杀人？”
林橙道：“她是没直接杀人，但是策划了一系列的谋杀案，还唆使别人去杀人，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是这起案子的主犯。”
郝科长的脸色很不好，以往笑眯眯的表情也保持不住了，他站起来争辩，“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是……”
“你别说了。”一直沉默着的夏荷开口了，阻止了郝科长接下来的话。她面无表情看着欧阳渝道：“我跟你们走。”
郝科长的眼神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不敢置信地问：“小夏，你、你不会真……”
“是不是真的都不关你的事。”她冷道，看也不看郝科长一眼，她脱掉白大褂，举起双手，“铐上吧。”
欧阳渝对林橙使了个眼神，林橙会意，拿出手铐，铐住了夏荷。
铐住的时候，夏荷的身子微微抖了一抖，郝科长完全是处于愕然的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走吧。”欧阳渝拿起夏荷随意放在椅背上的白大褂，搭到了夏荷的手上，为她遮住了手铐。
林橙带着夏荷，走出了值班室，欧阳渝拖在了后面。
医院人来人往，医生和病人都很忙，没人注意一个新人医生跟着两个陌生人以一个比较奇怪的姿势走在路上。
……
特别审讯室内。
这一阵子的观察可以看出夏荷是一个很冷静且很封闭自己的人，这跟他们之前在照片里看见的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子完全不同。
她坐在特别审讯室里面已经很久了，一直双眼低垂，面无表情，没有气愤，也不害怕，更没有惊慌。她这样镇定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看穿了世事的老人，而不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对付这样的人，没必要再进行心理战，开门见山即可。
欧阳渝问：“那四位死者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夏荷抬起头来，她眼睛很大很圆，原本是天真可的模样，但是现在眼窝却深深凹陷下去，特别无神，眼下还有一圈乌青的黑眼圈，嘴唇苍白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病态的感觉。
“我没有杀她们，我这是帮她们解脱了。”夏荷不愧是高材生，说起黑白颠倒的话来也一套一套，“那几个女人，那么惨，又何必还活着受苦受难，作贱自己？”
林橙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什么鬼！人家的生活是苦是甜，人家自己负责，用不着你来替她做决定，你更没有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
夏荷轻笑一声，对林橙的话不置可否。
欧阳渝示意林橙不要生气，又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林橙这才气鼓鼓地坐了下去，继续纪录笔录。
“他们四个人，那里惨了？”欧阳渝继续问。
从夏荷毫无感情的叙述中林橙才知道，除了毛盈盈之外，其他三位女性在情感生活中过得也并不如意，甚至很糟糕。
张慧娟的老公工作需要经常出差，经常在外面过夜，久而久之在外面有了一个小三，那个小三一直想转正，因此经常电话短信骚扰张慧娟，张慧娟知道有小三之后也跟她老公闹过，但是她老公说跟小三只是玩玩，一定会跟她分手，求她原谅他。她想着怀孕了，便原谅了他，没想到小三消停了一阵子又卷土重来，还给她发送她跟她老公的裸、照和小视频，张慧娟气得差点流产，她老公回来哄一阵，她又狠不下心离婚，反反复复搞了好几次。
崔明明的男朋友表面是个做销售的，但是背地里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是个典型的渣子，崔明明怀孕之后他竟然不想负责任，要带她去打掉，崔明明又是个一根筋的，偏不打掉偏偏要生下来，那个渣男便闹失踪，崔明明经常联系不到他，每天以泪洗面。
朱秋月是一个在有钱人家里经常能看见的悲剧，她虽然表面是富家太太，可老公早在外养了小四小五，常年不归家，算回来也是待一会儿走，她怀孕之后情况也没改善多少。她出生贫寒，全家人都靠她老公接济，说要离婚家里人没一个同意，让她日子凑合过，她为了娘家那群吸血鬼，忍着耻辱，继续过着人前光鲜人后流泪的日子。
“呵呵，这样的日子，对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指望。”夏荷嗤笑，“既然他们没法改变现状，那让我来解脱他们好了。”
这几个女人很可怜，但是也很可悲，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们忍受着屈辱，过着这样的日子，没有勇气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无法踏出向前的一步，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欧阳渝道：“你很讨厌他们整天哭哭啼啼却不肯做出改变，所以杀了他们？”
夏荷：“没错，她们让我恶心。”
“那又为什么把胎儿挖出来？”
“那是孽种，需要清除。”
“你错了。”欧阳渝摇头，“其实，你真正恨的人不是她们。”
夏荷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