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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命盘交错,执命难合

绵蛮见了礼,便淡淡朝我瞥来一眼。想来在绿绮面前,她还要装作与我素不相识。可与她视线交汇的一瞬,我却登时如同五雷轰顶。

脑海里滚滚而过的,都是灵华君带着几分痴缠视线的模样。

绵蛮的确生得极美,即便是这凡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带着丝丝缕缕的仙家之气。

彼时她是栖霞山的青鸾仙子,而我尚且不过是一只未曾开化的朱雀小妖。她高高立于九重天上,站在灵华君身侧,我自是低到尘泥之中,不可相比。

今时今日,尽管我一袭华服,头上珠翠玉簪,可站在绵蛮面前,却被一袭简单青衫的她轻易就那样比了下去。

我不免暗自冷嘲地笑笑,无论何时,无论什么身份,无论有没有珠玉金翠,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青鸾仙子,而我则永远是那只能躲在梨花后,上不得台面的朱雀小妖。

“这位......”绵蛮刻意做出一副疑惑地模样看向绿绮。

绿绮略一倾身,便压低了声音道:“是皇子妃......”

绵蛮佯装略显讶异之色,便盈盈要拜。我自是承不起这礼的,赶忙示意她不必如此。

绿绮心领神会地挡下了绵蛮,低声道:“皇子妃不愿太过张扬,你自是全作不知便好。”

绵蛮点点头。

看着她,我只觉得浑身有些发软。并不知晓绵蛮此时对一切知晓多少,可是在她面前,我便会不自知地卑微下来,或许这便是我与绵蛮最本质的存在。

绿绮并未察觉到我神色中的异样,只是侧身避让,抬手请我入内。

我缓步朝前行去,可每一步都在绵蛮目光的注视中,缓沉到似有千斤般的重量。

绿绮疾步上前,在我身侧细细低语:“城中嵌花楼不知娘娘可知?”

我默不作声,便听得绿绮又道:“教舞坊的规矩娘娘当是知晓的,坊中不养闲人,到了一定年岁,若是入不得宫,便要往那花楼去了。”

“原来如此。”我沉声应着,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安。

绿绮步履沉缓,但却似与身后的绵蛮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行在娘娘身后的女子,唤作绵蛮,是新接掌嵌花楼之人,今日来,便是要带几人回嵌花楼去。”

听到绿绮这般说,我不免心神一晃。三皇子不过才将绵蛮引入嵌花楼,如今便成了掌管嵌花楼之人。可见灵华君已将诸多之事托付于绵蛮。如此看来,自然不必怀疑,我所见到的这位绵蛮,自然便是那栖霞山上的青鸾仙子。

虽是与绿绮步步向前,可我在意的却是缓缓行在后的绵蛮。

片刻之后,绿绮便引我二人至高台,我瞧见那高台一侧安置了薄纱屏风,屏风后便是落座之处。如此一来,我知晓坐在屏风后,便可静观高台而不被旁人察觉。

绿绮略显歉意地看了回身绵蛮一眼,便道:“不知楼主今日要来……”

“不妨事。”绵蛮浅笑着接过绿绮的话:“坊主不必在意。是绵蛮不懂规矩,唐突了。”

绵蛮这番话听上去虽是十分得体,可神色中却是不卑不亢,尚且显出几分云淡风轻来。落在绿绮耳中,即便听着略有不妥,却终归也寻不出半分错处来。

“不如一同在屏风后落座吧。”我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

绿绮看了我一眼,似是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只轻轻应了一声。

她本就在屏风后备下两个位置,如今绵蛮落座,绿绮便只得立于我身侧。

坐定之后,但听得绿绮轻一击掌,便有一众女子鱼贯而入。在高台前垂首听命。绿绮行上前去,神情略显冷肃:“今日是你们出坊的日子,习练数年,成败便在此一举。坊中的规矩,你们都是明白的,是入宫还是往花楼而去,皆掌控在你们自己的手中。我便只说一句,别辜负了你们自个儿便是。”

“谨遵坊主教诲。”众人垂首应道。

看着众人神色中带着对绿绮的敬重与恭顺,便不由得让我想起廖雪莹还在坊中的时候。那时,坊中所有的舞姬对廖雪莹更多的是畏惧。廖雪莹哪怕是皱皱眉头,动动指尖,这坊中便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每个人便皆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细想当日舞姬袭春被廖雪莹割去舌头的一幕仿佛仍在眼前,那血淋淋的场景,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从我的心中淡去。可也不过是短短时日,雀台生乱,廖雪莹下落不明,这教舞坊中夕夜之间便换了天地。

高台之上,舞姬们和着乐曲翩然起舞,绿绮则神色冷肃地在高台下来回踱步。然而高台之上起舞的舞姬们都十分清楚,绿绮每一次视线落定之处,都决定着她们的生死。

我坐在薄纱屏风后,心思尽数在身侧的绵蛮身上。三皇子让我来坊中,虽说是借着皇上寿诞之事,但事实上却是为了让我捕捉廖雪莹的下落。故而如今这高台上翩然起舞的却是与我毫无关联。

“皇子妃离去后,我听元公子说起,皇子妃原本是陆府小姐……”坐在一侧的绵蛮,视线虽是穿透薄纱屏风落定在高台上,口中却轻然吐出这么一句。

我自是一惊,急急四下看去,生怕绵蛮所说被谁听了去。只是高台上的舞姬们兀自起舞,绿绮的心思也全然都在她们身上,这薄纱屏风后倒也只有我与绵蛮二人,自成一方天地。

并不知晓绵蛮到底得知多少,可既然灵华君连此事也同她说了,可见他们之间再无隐瞒。

“是。”我沉声轻应。想看看绵蛮还要说些什么。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十分客套地道了句:“恭喜娘娘了。”

心在一霎如同被投入烈火又丢入寒冰之中,瞬间绞痛在一处。绵蛮那不轻不重地语调落在心上,却如同一把无形的匕首割开了我的心口。

她轻轻浅浅地提醒着我,如今我的身份是皇子妃,再也不是跟在灵华君身边那个陆安歌了。

一曲舞罢,绵蛮抬手击掌,起身从薄纱屏风后行了出去。

绿绮抬手朝着高台上轻点几下,便见有几个舞姬身形一晃,倒在了高台上。那是拼尽全力后的绝望,一击而溃。

于她们而言,绿绮指尖轻点,便意味着她们要离了教舞坊往嵌花楼而去。自此之后,便是坠入水深火热之中,万劫不复。

片刻后,高台上已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

就在这时,绵蛮缓步行上前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入了嵌花楼,自是比不得这教舞坊。可我绵蛮在此立言,只要是从教舞坊入了嵌花楼的人,在嵌花楼中,仍是舞姬。”

听到这话,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就连绿绮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绵蛮:“楼主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绵蛮郑重点点头。

这番话,无疑是给高台上的那几个舞姬一条生路。即便入了嵌花楼,也不会被迫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仍旧能翩然起舞,这自然是件好事。

我在薄纱屏风后注视着绵蛮,心知她有此决定,并非是因为怜悯高台上的那些女子,而是意欲在嵌花楼中培植势力,从而扶助三皇子。她此番前来,想必也是灵华君的意思。

“楼主。”绿绮稳了稳神色,看向绵蛮道:“嵌花楼之事,自然不该我指手画脚,只是从教舞坊出去的舞姬要往城中各个花楼而去,也并非只有嵌花楼一处。如今楼主若是坏了这规矩,让其他花楼又当如何?”

绿绮这番话倒也说的在理,原本从嵌花楼出去的舞姬,在花楼之中必是要沦落风尘的,这既是教舞坊优胜劣汰的规矩,也是花楼们凭此寻找楼中支柱的好时机。教舞坊的女子们个个柔美,又有得一身好舞艺,即便是入不得宫的,但在花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好根苗,有时甚至是千金难求。

花楼的楼主们既然高价将她们抢回楼中,自然是要当做摇钱树。如今绵蛮却说从教舞坊入了嵌花楼的人,仍是舞姬。这自然是坏了花楼中规矩。

我看向绵蛮,不知面对绿绮的质问,她又会如何回应。

然而绵蛮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即便是坏了规矩,坏的不过是嵌花楼中的规矩罢了。至于旁的花楼如何行事,便非是绵蛮可忧心之事了。”

想来绿绮尚不知绵蛮与三皇子之间的牵绊,只兀自觉得绵蛮未免有些太过肆意。眉头轻挑间,看向绵蛮的眼中便隐有几分不悦。可似乎因得众人在场,绿绮又不便发作,只得轻咳了一声,朝着高台上的众人吩咐道:“且先退下。”

“是。”众人应着便纷纷离开了高台。

绿绮淡淡瞥了绵蛮一眼,便朝着侯在屋外的人朗声说道:“看茶。”

我轻轻碰了碰桌上的茶盏,果然已是微凉。方才只一心落在绵蛮身上,此时才觉得口干舌燥。

屋外有人端了新茶垂首入内,款款朝着薄纱屏风行来。绿绮走上前去,想要从那人手中接过茶盘。不料那人却猛然将手中茶盘朝着绿绮脸上扔来,下一刻,我便看到一个黑影冲过薄纱屏风,径直窜到了我的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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