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投茗盯着人群中心小小一桶稀薄的粥水，心中不由哀叹一口气，暗道：“中午一定吃不饱，下午的考试只怕会很艰辛。”
就在这时，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一溜小跑进来，众书生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过去，眼睛都直了。
只见那小丫头直直行到一直不大起眼地站在外围的肖投茗面前。
“春儿？”肖投茗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春儿显得有些怯场，她的声音细如蚊蝇：“肖公子，请随我来。”
肖投茗望一眼粥水，理智地说：“可我还没吃饭……”如果他离开，等到回来粥一定已经被分完了。
春儿只得解释道：“不用吃这个，喊你出去自然是有饭给你的。”
旁边众书生都羡慕不已，七嘴八舌地说：“秀色可餐的美女带着美味佳肴来看你。肖兄两样都占全了。”“肖兄分我们一样吧！”
想到不用吃稀拉拉的粥水，取而代之的是林府厨房香喷喷的菜肴，肖投茗获救般的笑了。但他只微微笑了一下，面色又严肃起来。他看看身旁这些同自己一样出身寒门的考生，他们都在望着他，眼神中饱含羡慕和失落。
肖投茗扪心自问，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如果没有锦鲤相赠的神奇毛笔，他未必能中举，未必能获得如今的名气，未必能得到林老爷的赏识，现在有可能只是一个失意的穷苦书生，不会比身边这些穷书生享到更多的优待。
念及此处，肖投茗轻声吩咐春儿：“你能把饭拿到这里来吗？我想跟在座的同科们分着食。”
春儿忍不住要翻个白眼，心中将肖投茗这个书呆子骂一百遍，可肖投茗不解风情，一副执着的样子。春儿只得凑近肖投茗压低声音说道：“就给你带了一份饭，哪够这么多人分的啊。快跟我去吧，小姐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公子呢。”
肖投茗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林若水居然专程过来，为他送饭。可是，抛下一众难兄难弟，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正踌躇间，一群小厮抬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进入贡院。看守贡院的衙役正欲阻拦，为首的小厮高傲地掏出来块牌子，亮给那位衙役看，口中说：“我们家爷爷念着诸位考生，特意吩咐我们送来些白面馒头，给大家果腹。”
守门的衙役看了一下腰牌，垂首退下。
门内众书生早已听见，爆发出一阵欢呼。
肖投茗随大家一起伸长脖子，看着这些小厮将食盒抬进院子里。为首的小厮一副高冷傲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眼熟。肖投茗忽然想起，这是小王爷的随从安子。
安子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看。待食盒被放置在地上后，他宣布道：“主人安排我们来送点粮食。每人可以分四个馒头，若是有剩下的，觉得不够的还可以来领。馒头不怕放，揣在怀里，下午考试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穷考生们都感激不已，有人带头问道：“请问贵府何处？我们一定记挂着这位老爷的大恩大德！”
安子却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们爷不用你们记挂，也用不着你们报恩。”
考生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冷场。
安子倒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转身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口中唤道：“排成一对来领吧，都有份，不用急。”
与此同时，春儿拉了拉肖投茗的衣袖：“还看什么，走吧，跟我回马车。”
肖投茗眉头微微一皱，他心底极不喜欢这种由人安排的感觉。但他什么都没说，垂下眼帘，顺从地跟上小春的步伐。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底想：“看来还是早点从林府搬出来吧，这样总是寄人篱下，多少有些不便。况且，朝廷内是什么格局形式他还不清楚，这么早站队也于自己不利。”
沉浸在这般想法中，他随春儿登上林府的马车。
林若水捧着个四方形的崭新漆器食盒，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肖投茗上车，微笑着问：“饿了吧？”
她说着，将食盒打开。
这食盒别具一格，打开方式是从最顶层中间往两边轻轻一拨，上面两层就翼形展开，露出三层格子。最下面一层装着两个精致的圆形蛊杯，以及筷子勺子。倒数第二层是四样精致热菜，荤素搭配，色彩鲜亮。最上一层是花生、咸菜等，共四样可口凉菜。
林若水亲自从最下一层的食盒中的两个蛊杯捧出来，一面分别装着香喷喷的米饭和汤。
“这是厨师特意熬的老鸭汤。你今日赶考难免心绪激动，喝些清凉的汤品，既补了身子，又平肝静气。”林若水温婉的笑着说。
肖投茗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应对言谈间显出一层淡漠。他一直垂着头，只把两只眼睛盯着食盒上翩跹飞舞的仙鹤，看都不看林若水，对于她的问话也一概用嗯嗯啊啊来敷衍。
林若水也不傻，感觉得出来肖投茗对自己的冷漠。她也是堂堂大小姐，面上虽有些挂不住，却兀自硬撑着，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旁边的春儿看在眼里，倒被气得不行。
马车里气氛僵硬，车窗拉着帘子，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距离马车不远处的楼上，一双视线落在马车上，半响才收回来。
锦鲤端坐在贡院隔壁酒楼的二楼窗口，用手撑着面颊，神色郁郁寡欢，半响，轻轻叹了口气。
酒楼二楼有许多窗口，但小王爷非要与锦鲤挤在同一个窗口前。听到锦鲤叹气，他反倒发出一声奚笑，口中半嗔半玩笑地说：“难为你巴巴地跑来盯着，看他考试过程是否顺利，是否需要帮助。结果人家自己有小灶。”
锦鲤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轻声答道：“你慷慨解囊，给这些考生提供了这么多馒头，也算好事一桩。你看，他们吃得多香啊。不然下午饿着肚子考试，也够辛苦的了。我替他们谢谢你啦！”
小王爷知道锦鲤是故意转移话题，笑着说：“他们要谢的不是我，而是肖投茗。若不是你，我不会专程派人送这些馒头过去；而你又是为了肖投茗。你说，他们是不是该谢肖公子啊？”
锦鲤愣了一下，自己找了个解释出来，嘟嘟囔囔地说：“我这不是答应了人家的愿望，就要好好看着愿望实现嘛。金榜题名是他的愿望，我自然要多留些心，直到愿望达成。”
小王爷却不依不饶地说：“可我们这位肖大公子，看来是不愁没人照顾啊。你瞧，还有小灶呢！”
锦鲤却突然问：“小灶是什么？”
小王爷一愣，笑道：“就是专门准备给他一人独享的好吃的。你瞧，他们现在藏在车里，一定是在吃那位林府小姐给他安排的美食，比贡院内的什么粥水、馒头丰富多啦。”
听他这么一说，锦鲤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简直跃跃欲试，问道：“不知道他的小灶里面都有什么，好想尝一尝……”
小王爷见她半个身子都快从窗口探出去了，忙伸手拽住锦鲤后领，将她拉回来，趁机用手臂圈住她，脸上笑得花枝乱颤，贼兮兮地凑近锦鲤耳朵：“你若是馋，我也可以天天给你开小灶的。”
锦鲤一拧腰，将自己从小王爷温柔的桎梏之中挣脱出来，正色道：“给我好吃的就行了，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
小王爷忍俊不禁，但见锦鲤面容严肃，便连连点头说道：“好的，谨遵小锦大人吩咐。”他说着，将一碟蟹黄糕托到锦鲤面前，轻轻晃动。
锦鲤鼻子十分灵敏，两只眼睛随着蟹黄糕不断移动。她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小王爷却在同时将碟子撤回来，让锦鲤扑了个空。
两人没心没肺地打闹着，没看到肖投茗神色沉重地从林府马车上下来，慢慢走回考场。
留给考生们午间用饭和休息的时间比较短促，只有半个时辰。下午的考试又开始了。
规矩还是同上午一样，下午的考试内容更偏向于诗词，在考试录取时的权重不是很重要，大家都答得还算顺畅。肖投茗本身文采就不错，再加上有毛笔助阵，可以说胜券在握。
随着监考的衙役收了卷，装在大箱子里锁好，一天的考试就结束了。
紧张的考试结束了，心情终于可以稍事舒缓，不知怎么，肖投茗反倒显得有点严肃沉闷。
隔壁座位一个胖胖的考生探头过来，邀请肖投茗：“肖公子，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旁边的酒楼用个餐？每人凑一点，足够了。我们这些同科就当庆祝一下顺利考完。”
肖投茗想了想，欣然应允。
小胖子很快组织了一伙同科，几个年龄都相差不大，看衣着谈吐，均是小康百姓家里培养出来的孩子。一群年轻人很快就彼此认识，结成伴，一同朝着贡院旁边的酒楼走去。
走到半路，有人撞了小胖子一下。
大家看过去，只见一群衣着鲜艳华贵的书生从一旁擦身而过。
其中为首的正是神童吴仁贤。他雪白的面庞罩着一层阴霾，两道眉毛紧紧绞着，眼睛冷冷盯着肖投茗，透露出怨气，明摆着一股怒气正待发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