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干部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在组织部工作的李佳伟了。
他微微点头说：“我也了解一些，正像疯子说的，这个问题不仅是古榆市一个地方存在，春城市，省里都不同程度有干部头脑僵化、作风保守的问题。
“更严重的是，我们北方，尤其是东北，原本经济就欠发达，很多大学毕业生，像我们一样，都往公务员队伍里面挤。
“然后，又想尽办法强化政府的管理职能强化了横向和纵向的联合，最让上面头疼的是，地方上盘根错节，很难下手做大手术。
“楚书记被派到春城来，就是上面为了治理我们的干部队伍存在的问题，古榆市的于书记也一样。
“于书记今年才四十六岁，副厅已经满五年了，在古榆市，最多能干满一届，也就是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凌枫，说：“我有点明白了，从费同给你发的这句话来看，这不仅仅是费同的意思，很可能还是林放的意图，甚至可能是于书记的意图。
“只不过，费同和你关系走得比较近，而且级别也相对比较低，这种话，只能由他来说，是这样吧？”
凌枫微微点头说：“你分析的大体差不多，不过，我觉得，这很可能是费同猜到了林放的意图，才指点我。
“林放这个人很谨慎，原则性也很强，不可能直接让费同这么做，于书记就更不可能明示或者暗示了。”
李佳伟微笑着说：“看来，这两年的秘书，你并没有白当，对领导和领导身边人的心态把握的比我准确。
“不过，这些都是枝节问题，实质上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是说，你这边把动静搞大了，再加上我们几个人的意外因素，你们那位林主任在后续就很可能跟进。
“尤其是，从林放和费同两个人的关系来看，王副市长应该是站在于书记一边的，所以，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更方便了。”
李佳伟稍稍顿了一下，看着凌枫低声问：“疯子，你这么早就选择站队，风险太大了吧？我刚才分析于书记离开古榆的时间，不会是空穴来风。
“于书记是年轻有为的干部，从省里下到地方，明显是在培养使用，在古榆不可能待太久。
“如果他走了，王市长级别在那里，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费同跟着王市长，问题也不大，林放就更不用说了。
“你怎么办？你现在充当急先锋，明眼人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到时候你把本土干部得罪的精光，古榆市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凌枫缓缓点了点头，转向孟岚问：“你怎么看？”
孟岚笑着说：“很简单，因为你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凌枫点点头，说：“嗯，这是最关键的一点，能说说理由么？我为什么不能抱别的大腿？”
孟岚微微摇头说：“别人也许可能，你不行，因为你这个人有点清高。虽然你已经开始让自己变得随和一些，可是，你骨子里的那份孤傲，是没法彻底改变的。
“就在刚才，你的那番话，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你能接受于书记和林主任，或者，你肯向他们靠近，不仅仅是因为你觉得有机可乘，而是因为你认可他们的理念。
“而你们这边的本土势力，从那个姓常的镇长身上就可见一斑了。这些人不一定不聪明，不一定不能干事儿。
“可是，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眼界不行。他们的思维始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转，没有大局观，有的只是小团体利益。
“为了小团体利益，他们甚至可以罔顾党纪国法，这种人和你凌枫是格格不入的，因为你有传统知识分子的那种家国情怀。
“这种感觉，我原来还没那么明显，等到进了你的家门，看到你父母房间那幅字，我就明白了。”
凌枫苦笑着说：“那是老爷子喜欢的辛弃疾的那首《破阵子》，最后一句，有些苍凉和无奈：可怜白发生！这怎么能和家国情怀扯到一起？
“孟岚，你太高看我了，谢谢你能把我们父子看的这么高尚。”
孟岚撇了撇嘴说：“这有什么好撇清的？你以为我这理科生，就不懂古诗词么？辛稼轩这首《破阵子》，连小学生都耳熟能详吧？
“可怜白发生的前两句是什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什么？不是家国情怀？古代文人心中的国，就是君王。
“再看辛弃疾是什么人，伟大的爱国词人，亲自上过战场的，老爷子欣赏这样的人，他本人是什么人，怎么教育你？再联想到你平时的言行，还看不出来么？
“不过，疯子，我这也不完全是在夸你，因为我们国家几千年历史，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不只是你凌枫，只是有的人被影响的深刻一些，有的人少一些。
“而且，有这种家国情怀的人，从古到今，个人有成就的人，并不多见，很多人在世俗面前选择举手投降，逐渐变得圆滑世故，随波逐流了。
“而有的人，活在自己的梦境中，不能和现实达成共存，一辈子一事无成，这样的人恐怕更多一些。”
凌枫感觉到后背有些冒冷汗。
孟岚所说的后一种，不就是自己前世的写照么？
他地端起茶杯由衷地说：“孟岚，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你的见解如醍醐灌顶，让我受益匪浅。”
说完，他又转向李佳伟说：“别吃醋，兄弟，也算你一个，有这样的老婆你应该感到自豪，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嫉妒你！”
李佳伟撇了撇嘴说：“你嫉妒也没用，岚岚是我的，你抢不去，对吧，岚岚？”
孟岚推了李佳伟一把说：“死样，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还抢来抢去？”
凌枫赶紧摆手说：“这话是你老公说的，我可没说。你刚夸完我，深受传统知识分子的影响。
“传统知识分子可是讲究：朋友妻，不可欺！孟岚再好，那是李佳伟老婆，本人不敢动一丝妄念！”
孟岚瞪了凌枫一眼说：“行了，你们俩，越说越来劲了，是不？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们瞎打岔。”
李佳伟嘻嘻笑着说：“好的，老婆大人，您有什么教导尽管说，疯子要是敢不听，等一会儿他的几个女人一起出现的时候，我要他好看。”
凌枫握拳向他示威，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说话，听你老婆训示。”
孟岚笑了笑说：“训示不敢，不过我真的有两句话，早就想跟你们俩说。
“疯子，最近我和佳伟背后没少说你，尤其是上次聚会之后，佳伟感觉你的变化很大，整个人变得有朝气了，为人处世也更加干练了。
“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如果说的不对，你和佳伟都不许生气，总之，我是一番好意，你们不许想歪了。”
凌枫和李佳伟互相对望一眼，眼神中都充满了疑惑。
凌枫低声问：“佳伟，你老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也不知道吗？”
李佳伟摇头说：“确实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整天转着什么念头，有时候我也猜不到。”
凌枫笑了：“猜不到是正常的，要是全被你猜到了，那不是两个人，是两个身子一个大脑。”
孟岚翻了个白眼说：“你们俩别瞎嘀咕了，听我说，行不？”
凌枫和李佳伟立刻闭嘴，做洗耳恭听状。
孟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你们两个走仕途都很有天分，应该说算得上同龄人中的翘楚。
“可是，我觉得，你们俩虽然各有各的优点，可是，也都有自己的短处，如果你们能经常在一起交流，互相取长补短，可能都会走的更远一些。
“你们是同学，感情基础不错，在政治信仰上，也没有太大的分歧，这就是很好的基础。
“你们完全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互相影响。我说得互相帮助，不是指现在上面反对的那种拉帮结派。
“最起码，在精神上可以互相鼓励，在工作上可以互相探讨，这样就可以共同进步，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凌枫笑着点头说：“孟岚，我发现你这胳膊肘可有点往外拐啊？你的提议，我当然没意见？你老公起点高，而且在组织部门工作，就是管干部的。
“虽然你说不像别人那样拉帮结派，可是，就算论起当官的心得体会，佳伟也比我强得多，我们俩一帮一，一对红，只能是我沾佳伟的光。”
李佳伟看了孟岚一眼，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疯子，你也不用谦虚，更别瞎扯。
“虽然刚才我不知道岚岚想说什么，可是，她一提起来，我就明白了，她这两天说起过这个话题，也分析过咱俩的优缺点。
“现在，她当着咱俩的面不好意思直接说，是给咱们两个老爷们留面子呢，既然她不说，我也就不挨个提了，简单举两个例子吧。
“我相信，疯子，凭你的脑子，也能想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有些方面，你确实比我强，是值得我学习的，就比如刚才孟岚说的你身上具备的家国情怀，我就很淡。
“当然，我也觉得你也有不如我的地方，比如你就没有我想得开，或者说没有我圆滑。
“虽然有人觉得圆滑世故是缺点，我却不这样认为，太清高、钻牛角尖，无论是做什么，成功的几率都不高，这一点你承认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