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怡蹲在凌枫的身边，神神秘秘地低声说：“姐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和表哥吵了一架，表姐还要说谢谢你了。”
凌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猜到了什么？”
宋婉怡向他身边又凑了凑说：“这还不简单么？你是担心大哥卷到这里面，对他不利，所以，借机会和他吵架。
“然后，又提出来让他回避，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掺和这件事了。看样子，你觉得大哥也看出来了，所以，你才说，如果不是在你家，他会主动找你吵架的。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到你家，他就不会主动吵架了呢？”
凌枫看着宋婉怡，笑了笑说：“你这孩子有时候确实挺聪明的，能想到我是故意让他出局，很不容易。可是，你对人情世故知道的少了一些。
“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估计你父母这些年为了做生意，对你这方面的教育和培养都顾不过来了。
“你想想，你表哥是什么人？好歹，他出身也是市委书记家，而且，他本人还是组织部的科长。
“就算他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家，可是，我父母毕竟曾经是你表姐，也就是他妹妹的公婆，而且，我和你表姐离婚，我的父母一点都不知道，平时他们对你表姐也很好。
“这种情况下，你表哥稍微懂点礼貌，怎么可能在我的家里，当着我父母的面就和我吵架呢？
“所以，他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找茬，希望我能和他干一架，这样一来，就算我不提出来让他回避，他也可以用这个借口，主动要求尽量少发表意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珺也凑了过来。
听了凌枫的话，她叹了口气说：“你把大哥的心思都猜透了，可惜的是，你的一片好心，大哥却不领情。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主意是你出的，还以为是我看出他的想法，帮你出的主意呢。看样子，你对人心的猜测，比大哥要强了。”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凌枫说：“这是他刚才给我发的短信，表扬我呢，我告诉他真相，他还不信。”
凌枫摇了摇头说：“我不用看了，可以理解，他对我并没有多少了解，唯一的了解，恐怕就是我被人家赶出政府办，去档案局这件事了。
“我一个可以随意被人摆布的人，还能有什么本事呢？他这么想，也不奇怪。”
说着，凌枫站了起来，随手拉了一下宋婉怡和黎珺说：“木炭刚点燃，燃烧的不充分，容易产生一氧化碳，离远一些吧。”
黎珺柔柔地看着他说：“谢谢你的关心！”
凌枫微笑着摇头：“该说感谢的，是我，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小珺，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你的心理产生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对你的家人。
“其实，你大哥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不要责怪他，我现在有些理解他和你二哥那天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回去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回去以后，他们也没法起到什么作用，徒增尴尬，让大家都尴尬。
“同时，冷丁听说这种事，大家都觉得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这都是正常的，只不过，你平时对他们的依赖性很强，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实际上，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不足。同样，也都有他的长处，关键在于缺乏了解，有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方面……”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小心翼翼地往羊身上刷酱料的杨小娟说：“就比如小娟吧，我们上午看见的，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孩。
“甚至大家还可能觉得她就是一个不劳而获，靠姿色悦人的女孩子，可是，近距离接触之后，才发现，她也有很可爱的一面，而且就烤全羊来说，她比我们所有的人都强。”
黎珺看着杨小娟在忙碌着，叹了口气说：“是啊，过去，我好像从来都没想过这些问题，什么事情都有人替我想好了。
“在我家，有父母和哥哥，回到小家里，还有你，在单位，我的工作虽然有些忙碌，却不用怎么操心。
“以后，再遇到事情，确实要多想想了，你比我只大了一岁，可是，你想的事情就比我多多了，也更周到。”
凌枫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每个人都是在不断长大和成熟，我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多想一些，想想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黎珺看着凌枫，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大哥会和你干一架的？既然他也算是本土势力的一员，他应该完全站在本土势力一方面啊，怎么会想着逃避呢？”
凌枫笑了笑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拿不准，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我对你大哥也不是很了解。
“可是，我知道，他虽然骨子里有些高傲，却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和常宝堃之流不是一种人。
“他给我的整体感觉还是比较低调、内敛的，所以，我就觉得他说的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过去，而且还趾高气扬地说，在这块土地上，就要服从这里的领导，这些话很不正常。
“他能说出这些话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黎珺摇了摇头说：“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大哥又是在打官腔，谁知道你们想得那么多？还说他是故意想破坏调查，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都说女人心眼小，想得多，其实，在有些事情上，女人还是太简单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觉得不大对，补充说：“女人也不完全一样，那个孟岚似乎比李佳伟想的都多，可能和她的出身有关吧？”
凌枫笑了笑说：“你只说对了一方面，孟岚之所以对政治敏感，确实和她的出身有关。
“可是，你的出身和她也差不多啊？只不过，你们家的孩子多，你有两个哥哥，你父亲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你大哥身上了。
“而你这个最小的女孩子，一直都笼罩在父兄的阴影里，和别人家的女孩接受的东西差不多。
“不过，你也不差，我说要和你大哥干一架，你就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大哥是完全站在对方立场上，想破坏调查。
“可是，仔细想想，又不符合常理。你哥智商不低，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他说的那番话，最多让我不想过去，是不可能阻止调查组的调查的。
“既然能想到，还这么说，那就一定还有另外的目的。再接着分析他这番话可能达到的效果，结果就比较容易判断了，他是想激怒我，故意让我和他发生冲突。
“按照这个思路再想下去，和我发生冲突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向我撒气？你大哥不会这么肤浅。
“那么，一种可能是，他还是想向背后的人表明他和我截然不同的立场，同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和他发生冲突以后，我在冲动之下，很可能故意不配合他，而直接向调查组别的领导汇报情况，这样，他就可以最大可能地置身事外。
“这种判断，是基于他对我的了解，他知道我容易冲动，而且对他也不大满意。在这种基础上，他的判断几乎是没有差错的。
“所以，我才想到，既然他想置身事外，干脆，我进一步配合他一下，岂不是更完美？”
一直在旁边静听的宋婉怡夸张地拍着胸口说：“天啊！就是短短的几句话，怎么会联想出这么多东西？
“看起来，政治这东西真不是我能玩儿的，我还是离这些远一点吧！”
凌枫笑了笑说：“这哪里算得上什么政治，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多花点心思研究一下怎么应对各种陷阱罢了。”
宋婉怡眼珠转了一下，看了看黎珺说：“姐夫要保护的在乎的人，当然是表姐了，而不是和你一贯不对路的大表哥，对吧？”
凌枫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被小丫头利用了，他瞪了宋婉怡一眼，没再说什么，目光转向了自己家的方向。
他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转过头，看见李佳伟开的那辆别克正在向这边驶来。
黎珺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凌枫，微笑着说：“枫，我越来越感觉到你的心胸开阔了很多，大气了很多。
“记得你过去看大哥什么都不顺眼，现在，你对他的评价更加客观了。可是，他却还在用老眼光看你。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调整自己的思路，你会超过他的。”
凌枫转过头来说：“你大哥的问题不在于眼光，而在于，如果他还是选择左右逢源，可能暂时没事，但是，从长远来说，他在古榆市的处境会越来越困难。
“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也看不惯那些土皇帝的所作所为，可是，那些人又把他当成和自己一路，而明眼人又知道他和别的本土派观点不一致。
“这样一来，他很可能被看成是蝙蝠，哪边都不把他当成自己人。如果，他能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倒也是一种境界。
“否则，他的处境不会比我好多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