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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章 久别

宴绝走后,她在榻上躺了会,可哪还睡得着,干脆翻身起来坐着发呆。

屋外。

宴绝尤姜两人走到庭院里,“查得怎么样?”

“中原传话来说,角殷常仍是回了柳示,尚无动静。而方百媚已经无迹可寻,只知道最后一次是出现在中东地区。”

那日的黑衣人定是方百媚没错。宴绝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蝶血蛊破茧,她又恰在此时来到北疆,肯定有什么关联。他点点头,“派人继续追寻她的下落。另外,音萨那边呢?

尤姜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他,“我潜入娲皇殿,在音萨寝宫找到个暗格,里面就放着这种干叶。”

手中叶片生得和平常枯叶没什么区别,放在鼻前嗅了,也闻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宴绝难得对这个东西好奇,摊放在手心,“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尤姜摇头,“属下不识。”

想着等方红魈回来再说,宴绝也不再纠结,转而问:“这几日夜里可还有外人来探?”

自那晚音萨替宴绝解除生死蛊后,隔三差五就有夜行人想摸黑进后院来查探,得亏尤姜看得紧,来一个打退一个。他们也没有强攻的意思,一看被发现了,麻溜地就跑没影,估计是音萨只想探探宴绝此行目的。

尤姜道:“之前本来消停过,可昨日开始,来人的次数更多了。”

宴绝点点头,待继续说些什么,隔着一院白墙,依稀传来脚步声。他拿着那片叶子在指尖辗转,转道吩咐:“天祭那日恐生变故,你带着师兄跟小瓷重新去找个住所,顺便记得提醒秦老板小心些。”

尤姜抱拳道:“属下明白。”瞄到院门进来的方红魈,朝宴绝低了低头,拾步走出去。

宴绝静静站在那,望着快步进来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城主你嘛!”她抬手往后一指,门口迟天凛抱着一堆厚重古书瘫坐在地。“只可惜相关的书太多,一时找不到,我又没忍住,就都搬出来了!”

宴绝无奈摇头笑,她这根本就是洗劫嘛……

迟天凛没差点歇过去,坐在石阶上气喘如牛。

别的不说,还是关心紧要事,“可有些眉目?”

方红魈叹了口气,“我对巫蛊之术知之不多,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干脆找几个巫医来,肯定比我靠谱些!”

宴绝道:“血煞反噬之力,是在幻境中应到我的身上,非旁人转施,这样一来就不是简单的巫术。你长期使用桃花魂救人,该是更懂它的能力,这件事,非你不可。”

方红魈倍感压力,嘟囔道:“可倘若我尽力而为也解不开血煞反噬怎么办……”说到此又不免埋怨,“城主你做事一向稳重,这次怎的连后果都不顾……”

“当时情况紧急,也是慌乱抉择,来不及多想。你也知道,我们不远万里而来是为了什么。”宴绝转身往前踱步,两人慢慢朝更远的角落移去。宴绝低声说与她道:“倘若阿拿尔一死,你觉得音萨会告诉我血玉所藏之地吗?就算是硬抢,我们孤身处于北疆,主峰后力鞭长莫及,又如何对付这千万苗岭民众。”

就如孤狮落在财狼堆里,行事不得不慎重。音萨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处理掉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玉华扶窨病重、花瓷幼小,如今再加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叔若,他们三人应对总是有些困难的,就算加上项景佾跟迟天凛,力量终归还是太小。

“音萨之心无法揣度,安全起见,自然要防她一防。”宴绝默了一会,道:“阿拿尔既然愿意重新活过来,那音萨就没必要再霸占着女筑的位置。”

如今所处的境况方红魈自然清楚,可要除女筑,这也不是简单事,“所以你想怎么做?”

“想要废除她,只有将她做的那些事公诸于众。我会让尤姜去落实证据,明日送去祭司堂。”宴绝停顿了下,将手里的叶片递给她,“你看看这是什么植物,有什么作用。”

方红魈接过去反复看了好半天,又嗅了嗅,道:“很少见的叶子啊,你看。”她从兜里掏出颗夜明珠,把叶子拿起来。透过光晕看去,叶子上脉路清晰,干枯叶肉里竟然还有水分存在。“这植物叫藦萝,生长于林边荒地,灌木丛中。看似无色无味类同干草,其实这就是它原本的样子,即使折断,只要不被火灼燃,就真的如干叶一般不会死去。”

“有毒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把叶片往药箱里一放,方红魈道:“不过具体用途,我还得再拿回去探究探究才能给你答案。”

或许是他想多了,觉得音萨藏起来的东西会有什么古怪。宴绝点头,也不在意,“我们时间不多了,如果这叶子真有什么秘密,必须得赶在天祭之前查出来。”也不是催促,只是事态紧急,“其他的事我会让尤姜去做,你只需安心想办法,破除我身上的血煞反噬之力即可。”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宴绝继续吩咐,“你暂时替墨叔若在娲皇宫寝殿待上一个时辰。”

方红魈双眼瞪得老大,“让我顶替叔若!你们要干什么?”

宴绝道:“只是以防万一被发现。关于血煞和魄魂珪,还有角殷常,我有些事要问问她。”

她点头,很是赞同,“是要好好问问,她这一天天的,自己家里事都还没弄明白,被人折腾来折腾去,也是够倒霉的。”

“你待在阿拿尔寝宫,注意不要被人发现,有什么疑问让迟天凛通知尤姜。”又皱眉道:“我担心血煞反噬之力会卷土重来,如果到时候找不到方法救治……”他顿了顿,语气严肃,“你替我去找到麒麟玦带给你母亲,然后,把墨叔若安全带回岭南……”

他这样一说,弄得方红魈有些莫名难过,急忙打断,“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保证会替你找到应对方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不能有啊!”

宴绝重新进屋的时候,还依稀能听到迟天凛的惨叫。

“又搬回去……不要啊!”

等看到屋内那个已经起身的人,他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关好门走过去,看着傻愣愣坐在床沿边上的女子,“怎么了?”

墨叔若回过神,立刻站起来看着他,“城主。”

“哪里不舒服吗?”

墨叔若摇头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疑惑我自己到底是谁。”

“幻术伤神,两个人的意识重叠在一具身体上,自然会有些混乱,适应过来就好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左手,看自己的手都不像自己的了一样,“这段时间活着的真是阿拿尔吗?”

“不是。”宴绝悉心解释道:“活着的人是你。角殷常利用巫术,将你的意识压制住,这月余行事虽是受阿拿尔所控,但其实还是你自己在做。简单来说,只是阿拿尔的灵识操纵着你的身体而已。”

“这跟坊间说的鬼上身有什么区别……”

“鬼神之说是本身虚无却能触碰实体,但依靠幻术而生的虚空意识,是以借助人体,才方能存世。两者区别,就是幻术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墨叔若恍然大悟,“那阿拿尔真的能在别人身体里活下来吗?”

宴绝摇头,实话道:“幻为虚无世界,虽有真实感,可终归是假。阿拿尔如今确实可以在那个女孩身上得以存活,但随着时间推移,属于阿拿尔的意识会慢慢消失,而那个女孩会忘记自己,逐渐活成她。你应该感知甚深。这月余被阿拿尔替代,你现在醒转过来已经有轻微的模糊症状。”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又还是觉得不解,“你说幻术是假,那世人口中相传的七件幻术宝物的力量都是假的?”可她明明见过华莹石让花瓷重新活过来。

“也不都是假的。就像华莹石,传闻虽有夸大,但也确实是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他踱了几步,似在想要怎么跟她讲明白,“不过想运用玉石,还需要一些特定条件。”

“什么条件?”

宴绝道:“当年城主帝栈去向海外,寻求到的幻术宝物是与御寒诀相辅相成,也就是说,就算平常人拿到,不会启用幻术之力,这些玉石也只是与普通珍贵的玉石一样,并无奇特。当然,也有不需要外力牵引的时候,比如之前戴在你身上的魄魂珪。”

听他提及,墨叔若反射性摸了摸胸口,只是那块玉石已经不见了。她垂下手,疑惑道:“我少时病重,爷爷取岭南秘石造护身符保我,这么多年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

“几年前,墨公曾上天目峰询问过魄魂珪的启用方法。经年不见,今日又重新出世,前后一联想,我能猜到也不足为奇。”他继而前话道:“魄魂珪本身就是异域石,有自己的力量,长期佩戴在身上,可供使用者聚他人之气凝自己神识。”

“原来我的病是魄魂珪治好的……”墨叔若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当年墨公给她黑玉断龙石护身符时,说是绝不能离身的。

搞不懂搞不懂。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面的知识面太广,墨叔若是不能接收完全的。说是神力,又是人为。说是人为,却又超脱现世。

见她叹气,宴绝柔声询问:“累了吗?”

“啊?”她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摇头道:“起先是有些疲累感,觉得使不上劲,不过现在似乎没觉着了。”

他点点头,又问:“饿了吗?”

这几日阿拿尔吃不好睡不好,墨叔若醒过来就觉得有些体虚。她身子一向比较弱,只是天祭近在眼前,她如今已经替代了阿拿尔成为圣女,之后该怎么办,想想就觉得头疼。

墨叔若愁眉苦脸道:“现在哪有心思吃饭啊,我好好的被抓来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我……我想现在就回顷安,可又是阿拿尔圣女的身份,由不得我走。”

宴绝安抚她道:“等过了天祭,我就带你回去。”

她笑着点头,可想起离开北疆并非易事,又不免提心吊胆,“角殷常跟方百媚都离开了北疆,我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预谋,但眼前,音萨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宴绝分析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应该会在天祭上用血煞驱除阿拿尔的灵魂。你也不用害怕,她不知道你神识回归,先前下的血煞对你已无用。”

“血煞!”一时听到这个词,墨叔若心惊肉跳。她学蛊之人,对北疆巫蛊都有了解,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巫煞之术一旦施下,必有人死。如今我醒过来了,你是用什么方法解开的?”她眨巴着眼,自我否定心里那个猜想,可看到他一脸默认的模样,墨叔若都险些忍不住吼出来,好不容易才压着嗓子,“术式外的人若是干扰,必遭反噬。你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死的……”

他静静看着她,“我说过要送你回墨家,就绝不会食言。”

墨叔若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担心,喘着粗气背过身去,“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不必待我如此,我只是个下属罢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需要你的承诺,我……”她低头忍住哽咽,迅速抹了把掉落的眼泪,“我不值得你这样……”

墨叔若只以为宴绝生性善良,对自己舍命相救大概也就因为之前相识,他可能并没什么意思,可自己却会因为这些误会,更加舍弃不下对他的感情。

看着她的背影,宴绝记起他失明的事,又怕她误会自己是想让她还人情,“救你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觉得负担,我也没有想过要你报答什么……”

明明是该觉得感动,却满腹委屈。

“你没有想不代表别人不这么想!”墨叔若回身看着他,眼里都是乞求,“你一次次的帮我,救我,那就是恩情,就是要还的,我也一直想把这些恩情还清,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宴绝的表情瞬间有点茫然,好半天,才又开口,“相识以来,我就知道你性子倔,有些事我也不想强求你。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恶意……”

墨叔若只觉得心口憋得难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我知道你只是想像对待红叶一样对我,可是我……”

我跟她不一样……

张着嘴嗫嚅半天,最后一句终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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